陈永贵在最后的日子里
成国银
1986年2月,陈永贵同志已经重病缠身了,医生准许他回家去过一个春节,但却再三嘱咐他别忘记吃药,过七天来医院检查一次。他清瘦的面孔比原先瘦了一圈,然而他的眼睛仍然焕发出光泽,望着跑出跑进的孩子们,他笑眯眯地感到一种逸享天年的牵福,病痛似乎也轻了许多。
当那辆轻易不动的黑色达特桑小卧车把他从医院接回住地的时候,陈永贵脑海里想的竟是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首先,陈永贵推门进来先看那两盆君子兰花,这是他近几年来最心爱的物件了。接着他披了大衣,戴上口罩,乘家人不注意,开门走了出去,开电梯的女同志见是陈老,忙起身让座,他摆摆手说:“我出院里走走。”
陈永贵先到楼下的小卖部,又到传达室、副食店,同大家叙年话。不论是营业员还是传达员,都和他挺熟,大家关切地询问他的病情,他只是笑笑说声不要紧。他想告诉人们这是来告别的,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围着熟悉的柜台、小桌,看了又看,临了还要抚摸一把,留恋地返回家。
“我这真的就不行了吗?”陈永贵暗暗地问自己,但又没有个肯定的回答。可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哩。至少还想回趟昔阳,站在虎头山上,看一眼那平平展展的层层梯田!正月十五怎么样?恐怕赶不及了,待到开春吧,下种之后,还有一段农闲哩,如果精神好,我就求医生让我再回去一趟,看看……
他想,我生是从大寨来的农民,死还是要回到大寨去的。当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当初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可是大会一鼓掌就当上了。自己明明是个大老粗嘛,批文件也有时感到困难,因此他提出过每年三分之一时间在中央工作,其余时间到基层的请求。每每想到这些,周总理那可亲可敬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陈永贵同志,来中央工作有困难吗?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们共同研究嘛!”他的确也多次找过周总理,把心里的话儿和盘摊出来,于是就轻松了、痛快了,信心倍增了。
1986年2月28日,陈永贵同志重新住进了北京医院北楼的高干病房,癌细胞无情地吞噬着他的生命,他像一支随风摇曳的蜡烛,眼睛里放射着忽明忽暗的光亮。
又该给他输液了。一位女护士一连在他手背上扎了4次,可是都没有扎进血管。陈永贵同志虽不能多讲话,但神志依然清醒,他用3个指头捏了捏手背,然后松开,又指了指脚下。那意思是说,我的胳膊太瘦了,血管不好找,你再到脚上试试。这位护士被陈永贵同志与疾病搏斗的精神感动得双手直抖,怎么也不忍心再扎了,她急步跑出病房叫来另一位同事,终于在脚上扎上了输针。
然而,疾病在继续恶化,陈永贵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死神已在无情地向他逼近,一粒“消痛栓”他背着医生分两次来用,甚至不只一次地向医生说:“我谢谢你们了,不要给我用好药了,省下点给别的同志吧,再用也是浪费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用微弱的声音招呼子女给每一个来看望他的领导和同志“搬个凳,倒点水’”;他示意焦秘书备好纸和笔,断断续续地叙说了他早已想好的最后要求:
我非常感谢中央领导和北京医院的医生、护士对我的亲切关怀、精心治疗。关于我去世之后的丧事安排,我请求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丧事一切从简,子女把我的骨灰运回大寨,撒在大寨的地上……
当焦秘书复述之后,他点点头用颤颤抖抖的手,签了终生最后一次字:陈永贵。
3月26日,陈永贵同志已经不能说话了,一针麻醉剂也不过支撑个把钟头,情况明显危急,从上午11时起入睡,呼唤已不见有知觉,医生迅速进行会诊,确认已进入昏迷状态,对他的子女们说:“你们要有个准备……”傍晚时分,医护人员都来了,大家围着陈老,默默地注视着。8时35分,留下一生的功过是非,陈永贵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4月4日,运送骨灰的灵车计划5点出发,但楼道的电梯5点半才运行;怎么办呢?然而当家人4点多推门出来时,电梯已经在12层陈老家门口守候了一个多小时了。开电梯的女同志抚一抚骨灰盒,突然呜呜地哭了:“我,我这是最后一次为陈老开电梯了……”她浑身颤抖,一时竟摸不着启动的按钮。
灵车缓缓启动,迎着满天朝霞驶入长安大街,向大寨开去……
(摘自《党史天地》)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注:配图来自网络无版权标志图像,侵删!
声明: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
责任编辑:乌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