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绍祖:周恩来与新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
伍绍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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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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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本站原创
周恩来与新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
伍绍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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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建国之初,周恩来作为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集体的主要成员,作为政务院总理,在医治战争创伤、恢复国民经济的繁忙工作中,对体育的组织建设给予很大的关注。为了新中国体育能够迅速起步,他批准将原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改组为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积极支持在团中央设置军事体育部。1952年,又不失时机地在第19次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上,主持通过成立中央体育运动委员会,并任命贺龙为主任。这就为新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奠定了组织基础。
新中国的体育应当坚持什么方向?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周恩来一向强调体育工作必须面向广大人民群众,坚持为人民服务的方向,要把作为少数人消遣娱乐工具的旧体育,改造成为多数人健康服务的新体育。他处处为人民群众着想。拿首都体育馆建馆这件事来说,选址最初选在复兴门外,要迁移一二十万居民。周恩来知道后认为,不能使几十万人受到影响。他说,市东南有了北京体育馆,市东北有了工人体育馆,再建馆要考虑西郊居民的方便。根据周恩来指示,最后选在外白石桥。周恩来就是这样,事事考虑到人民群众的利益。毛泽东题词“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①和“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②发表后,有些同志对把“身体好”放在“三好”的首位不够理解,周恩来在政务会议上从三个方面深刻阐明了增进人民健康的重要性。首先他强调要从人的全面发展的角度看待健康问题,要求青年学生应当努力做到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身体健康是物质基础,这是常识问题。其次,他从社会主义建设的需要出发,十分明确地提出,发展生产要求人们有强健的体魄,“工业越发展,越需要高度的技术,而技术越高,速度越快,越需要劳动者既灵巧又有耐力”。他还从国防建设的需要进一步说明锻炼身体、提高健康水平的重要性。
在开展群众性体育活动方面,周恩来指示要抓好普及和经常化,“体育工作就是要搞群众的体育运动,就是要和爱国卫生运动结合在一起。不仅要锻炼身体,同时也要参加爱国卫生运动。环境卫生是增强体质的外因,内因就是要锻炼身体。”③群众体育要“根据人民群众的生产、工作、学习的具体情况和体质条件,有区别、有步骤地进行”。他要求各级行政部门和社会上各行各业,都应当重视开展体育运动,特别提到教育、卫生部门的责任。有一次听取卫生部关于预防疾病的汇报时,周恩来说:“你们预防中不能加一点体育运动吗?早上起床,头部、腰部、肢体动一动,老年人搞一些散步,做一些柔软体操,不能老靠药物。人是高级动物,要动嘛!要发挥人的能动性。”他认为只要上上下下重视起来,搞好普及,坚持下去,群众体育工作一定能蓬蓬勃勃,人民的体质一定能不断增强,从而带动体育人才的成长和运动技术水平的提高。这一系列指示,既谈到体育的根本任务,体育的社会性,也谈到体育工作的方针、方法,以及群众体育与竞技体育的关系。
为了使体育事业的发展有章可循,从50年代以来逐步形成了一系列的体育规章制度。其中包括《体育运动委员会组织简则》、《基层体育协会示范章程》、学校体育的“两课两操两活动”、机关厂矿实行的工间操、广播操、生产操制度,农村体育把体育锻炼和民兵训练结合起来的做法,以及《劳卫制》和《国家体育锻炼标准》等,都是在周恩来关心指示下制定和执行的。这些制度和做法对推动我国体育事业的发展产生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二
在旧中国,我国竞技体育基础薄弱,运动技术水平很低。新中国成立初期,运动员出国比赛战绩不佳。为此,我国驻波兰大使曾致函中央政府,希望在开展群众性体育运动的基础上,加快提高我国的运动技术水平,缩短与国际水平的差距。1953年中央体委党组在给中央《关于加强人民体育运动工作的报告》中,提出了我国体育运动技术“离国际水平很远,因此在国际体育活动中形成我国体育运动水平与我国家地位不相称的情形”,并建议“加强运动员训练工作”。1954年2月政务会议在讨论中央体委主任贺龙的报告时,周恩来客观地分析了体育的现状后指出:“今后两三年内,我们不可能在国际比赛中得到多少冠军,因为没有经常锻炼的基础。吴传玉是个华侨,他是经过长期锻炼才取得成功的,没有长期的锻炼是不会得到冠军的。”他要求体委在抓好群众体育工作的同时,也要把提高运动技术水平抓起来,不仅要做到群众体育锻炼经常化,运动训练也要经常化。他还乐观地预言:“我们体育运动如果发展得当,6年以后,到1960年,一定会出现许多好选手。”国庆 10周年,举行第一届全运会,得到周恩来的积极支持。1959年周恩来在接见优秀运动员时,向全国体育界发出号召:埋头苦练,生生不已,十年不鸣,一鸣惊人。
为了提高我国的运动技术水平,周恩来倾注了不少心血。50年代初期,我国竞技体育刚刚起步,缺乏人才,缺乏教练。当时香港的傅其芳、姜永宁想回内地效力。有关部门把这个消息向周恩来汇报,他听了表示全力支持。傅其芳、姜永宁回来后在北京进行乒乓球表演赛,周恩来到现场观看,充分肯定他们的爱国热情,赞许姜永宁削球技术好,鼓励他把进攻技术也练好,以便更好地报效祖国。周恩来在百忙中多次抽空到现场观看运动员的训练,与运动员、教练员一起交谈,一起探讨训练中的问题。尤其是他对中国女排训练的关心更是人所共知的。50年代和60年代日本女排在大松博文教练带领下迅速崛起,在世界排坛表现出很强的实力,引起周恩来的关注。1964年1月24日,周恩来观看了日本队在北京的比赛之后,第二天又到现场观摩日本女排的训练课。从下午5点一直看到8点钟。在观摩训练的过程中,他与中国教练员、运动员进行倾心交谈,提出许多富有启发性的问题,也提出许多对策建议。在谈到防守训练时,周恩来说:“人家练习防守是教练员用力向队员扣杀。大松打出的球,力量比比赛时难度大多了,不然就练不出来。教练员能以身作则带着运动员干。大松博文一人领着大家干也够累的,大松能这样同运动员一齐练习,参加实践,这条很重要。大松自己身体很棒,同样也是练出来的。”周恩来说:“日本队训练时比打比赛还累。练习时难度这样大,比赛时就容易了。人家训练的每一手段都有实际意义。训练刻苦,从难从严,比赛就能过硬。”周恩来要求中国教练员学习大松那种严格的精神。他说:“我们不学大松打骂运动员,但他那种严格的精神是和我们提出的‘三从’是一致的。‘三从’的实质就是练为战。所以要从实战需要出发来从难、从严。这也是运用毛主席《实践论》的精神”④,从此,从难、从严和从实战出发,就成为运动训练原则,至今为体育界所遵循。周恩来还说,“日本女排身体条件不如我们,但训练出了高水平的队。我们这样好的条件,应该比他们好才行”。周恩来很内行地指出,“日本滚动救球的技术很熟练也很科学。这种办法不大容易受伤”。他问中国运动员会不会?问日本勾手飘球的性能与中国上手飘球有何不同?还说日本女排个子不高,又那么瘦,但弹跳力很好,说明她们训练有办法。周恩来认为日本很注意战术意识的训练,特别注意小配合。赞扬日本队员宫本扣球手法好,速度快,值得学习。
根据周恩来的指示,国家体委于1964年底在上海召开全国训练工作现场会,一边参观、学习大松博文的训练方法,一边找差距,研究中国排球训练的新路子。通过现场会,正式提出训练、竞赛中反对骄娇二气,进一步贯彻“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大运动量”的“三从一大”训练原则,提倡树立“三不怕”、“五过硬”的作风。这一举措不但大大提高了中国女排的训练水平,为女排的腾飞奠定了基础,对各个项目的训练,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起了示范作用。为了巩固女排训练的成果,经周恩来批准,1965年日本教练大松博文应邀来华帮助我国训练。周恩来对提高我国运动技术水平,还有许多事例,限于篇幅,不能一一列举。
三
怎样看待友谊和比赛的关系,这是竞技体育中经常遇到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毛泽东、周恩来主张“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个主张是第31届世乒赛前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乒乓球运动员时正式提出的。事实上早在1963年第27届世乒赛前,周恩来就已经指出:“友谊重于比赛,是我历来的主张。”他曾解释说:“你们出国有人民外交的任务,不单单是乒乓球技术的比赛,实际它是人民外交。”还说,“专业队伍要增进同各国人民的来往和友谊,做各国人民的友好工作”。“胜负乃是兵家常事,没有常胜将军。项羽这种人不行,暴躁得不得了。最后一战,就一败涂地。他只能胜,胜了就骄傲,‘力拔山兮气盖世’,结果到乌江一败,就自刎。我们的原则是:胜不骄,败不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些话语重心长,值得体育界牢牢记住。江泽民总书记也要求运动员正确对待胜负,胜不骄,败不馁。
有人说,比赛就是要赢,说“友谊第一”,是不是就不讲技术,不争取胜利了。这是一种误解。周恩来说得很清楚:“‘友谊第一’,要有水平。不然,打得太不行,样样输,人家对你就不大感兴趣了。”又说:“你们要争取友谊,自己要有点本事。”⑤我们讲“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应当怎样理解?我在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的一次讲话中曾经说过我的看法。我认为,这个方针表述了从一个更高的境界看待比赛胜负的思想。后来在实际执行中出现了以让球为友谊的简单化倾向,这是要纠正的。但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方针,就其本来的含义讲,我以为是正确的。这里的“第一”、“第二”,不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排序,而是在讲不同层次的问题。“友谊”是比“比赛”更高一个层次的东西,是在讲体育比赛对人类精神文明建设的巨大作用和贡献。这一点和奥林匹克精神中“和平、友谊、进步”的思想也是相通的。在这个大的前提下,第二个层次的东西才是比赛本身,比赛要讲“拼搏精神”,也讲“更快、更高、更强”,要争先恐后,要夺金牌。“友谊第一”在讲一个政治问题,一个道德伦理问题,“比赛第二”在讲一个技术问题。两者处于一个共同体中,这是看待竞技运动的辩证法。
周恩来不仅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倡导者,而且也是实践者。他一方面教导体育队伍要广交朋友,虚心向各国运动员和人民学习,建议运动员学一门外语,便于与外国朋友沟通,亲自为运动员推荐外语教员;另一方面身体力行,为大家做出榜样。他熟悉许多外国运动员的名字和特点。1972年亚乒赛闭幕,他接见全体运动员时,请朝鲜的朴信一和日本的长谷川信彦从人群中走出来,同他们进行亲切的谈话,鼓励朴信一再接再厉,打出更好水平,称赞长谷川顽强沉着的作风。他和日本著名运动员松崎君代的友谊传遍中外。他夸奖松崎君代落落大方,胜了不骄傲,输了不怨天尤人。1975年松崎君代听说周恩来生病住院,从日本写来一封情辞恳切的信。信中说:“我们从总理和其他中国朋友那里得到的深厚友谊是说不尽的,我把它藏在心中。每逢打开我的心灵窗户时,总是沉浸在友谊幸福中。”她衷心祝愿周恩来早日康复。1973年日本老运动员访问中国,周恩来见到星野,握手时问:“星野,你十多年没来中国了吧?”星野又喜又惊,他12年没来中国,周恩来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他说他感动极了。美国乒乓球代表团首次来京,周恩来回答美国青年科恩关于“嬉皮士”的提问。他循循善诱、入情入理的回答,使科恩本人心悦诚服,也感动了科恩的母亲。她特意从美国设法寄来一束鲜花给周恩来,感谢他对她的儿子的教育和帮助。这些动人的事例在体坛一直传为美谈,成为鼓励体育工前进的力量。
四
对外体育交往是一项政治性、政策性很强的工作。长期以来,我国体育界在处理与国际体育组织的关系中,在参加各项国际体育竞赛中,都得到周恩来的重视、关怀和耐心指导。在许多关键 问题上,周恩来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智慧和胆略,为我们指出了 正确的方向。他那种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的领导艺术,使我们 终生难忘,受益匪浅。
新中国成立初期,一些国际体育组织蓄意制造“两个中国”、 “一中一台”。为维护国家的主权、民族的尊严,周恩来义正词严 地指出,“他们在国际体育组织中搞‘两个中国’,我们要抗议,要 退出。他们想限制我们,我们要有这种精神:你不承认我们,我 们也不承认你。”1956年墨尔本奥运会,由于国际奥委会坚持邀请 台湾参加,周恩来指示中国体育代表团退出墨尔本奥运会,并亲 自修改声明稿,揭露国际奥委会制造“两个中国”的图谋,表明 了我国的原则立场。根据周恩来关于在国际体育活动方面,“要创造新局面”,“不要只钻一个死扣,要有新的创造”的指示,我国广泛团结第三世界的国家,与那些仇视新中国的国际体育组织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这种坚定的原则立场,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的决心,赢得了国际体育界有识之士的尊敬。以中国奥委会在国际奥委会的合法权利的恢复为标志,我们不断战胜国际体育组织中的反华势力,全面登上国际体育舞台,提高了我国体育在世界的地位。
谈到体育对外交往,人们不会忘记70年代的“乒乓外交”。周恩来在毛泽东的支持下,指挥上演了一出举世闻名的“小球转动地球”的话剧,从而打开了中美交往的大门。有人赞扬这是世界外交史上的一个经典之作。
当时,中日两国邦交尚未恢复,日本国内右派势力十分猖獗。日本乒乓球协会会长、亚洲乒乓球联合会会长后藤钾二先生一行四人来到北京,商谈中国派代表团参加 1971年 3月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事。后藤钾二对我国很友好,极力主张邀请中国队参加,因而受到日本右派势力的忌恨,对他进行恐吓,但后藤先生不屈服于这种压力。到京后日本方面拿出一份会谈纪要的草稿,建议以此为双方会谈的基础。这份草稿的主调基本上是重申周恩来会见日本社会党代表团时提出的“中日关系政治三原则”,即不执行敌视中国的政策,不参加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不阻挠日中两国正常关系的恢复。当时我方参加会谈的一些同志要求加上“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是中国的神圣领土”这句话。后藤钾二说:“来之前有人写信警告我当心脑袋,如果写上这句话,回去后我只能辞职,这样对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双方会谈就僵持住了,后藤钾二称病卧床不起。周恩来知道后出面听取外交部和国家体委的汇报。周恩来听完汇报后说:“我看后藤先生的这份会谈纪要起草得挺好。你们要分清楚,他不是日本政府的外相,而是代表日本乒协来的。一个群众团体,就不必要求他加那句话了,不要难为人家。”当周恩来的指示传给后藤先生时,他立刻从床上起来,非常高兴。周恩来很快会见后藤先生,表扬他对中日乒乓球界的交流作出的努力。后藤钾二激动地表示要把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办好。这次会谈纪要定稿时,周恩来提议写进这么一句话:“中国乒乓球协会和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感谢日本中国文化交流协会、日本乒乓球界和其他友好人士为增进和发展中日乒乓球界和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团结所作的努力。”31届世乒赛如期在名古屋举行,我国派代表团参加比赛。按计划我国邀请英国、澳大利亚、哥伦比亚、加拿大和尼日利亚五国乒乓球队赛后顺道访华。美国乒协主席斯廷霍文知道后向我国代表团询问,什么时候能邀请美国队?我国代表团立刻把此事向国内作了汇报,于是北京和名古屋之间的电话联系一天三次。毛泽东获悉此事后指示说:和名古屋每天通话三次还不够,要增加到五次。在那个期间,周恩来多次与有关部门讨论商量,请示毛泽东,终于决定邀请美国队来华访问。消息传到华盛顿,传遍全世界,在国际社会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尼克松总统事后回忆说:“我从未料到对中国的主动行动会以乒乓球队访问的形式求得实现。”
4月14日下午,周恩来在人大会堂亲切接见来华访问的各个乒乓球队。他对美国乒乓球队说:“你们这次来访,打开了两国人民友谊的大门,欢迎你们!”斯廷霍文说他们也希望中国乒乓球队访问美国,周恩来当场表示“可以去”。接着,又引出了关于美国青年中“嬉皮士”的话题。周恩来会见美国乒乓球队后不到 12个小时,美国总统尼克松在华盛顿发表一项声明,宣布为改善中美关系决定采取五个“新步骤”。世界各大通讯社纷纷报道,称这是“中国乒乓外交的伟大胜利”。基辛格博士后来撰文称乒乓外交是“周恩来的一个代表作”。中国体育界从“乒乓外交”中得到许多教育和启示,进一步体会到自己肩负的责任,更深刻地认识到体育工作离不开政治的道理。
五
周恩来身居高位,但对各行各业又都那么深入实际,亲近人民,与人民打成一片。在体育界他有许许多多朋友。体育领域处处留下他的足迹,留下他亲切的话语和爽朗的笑声。从北京体育馆、首都体育馆、工人体育场到广东、上海、云南等省市的体育训练基地,都留下他的身影。他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与运动员、教练员、体育工促膝谈心,问寒问暖,关心他们的思想、学习、工作和生活,引导他们关心政治,钻研文化科学,提高个人素养,为他们排忧解难。
60年代初,我国登山队攀登珠穆朗玛峰,由于当时经济困难,物资缺乏,周恩来知道后指示有关部门为登山队调拨物资。有些必用的登山器材国内没有生产,他亲自写信让有关部门通知我驻外使馆从国外购置,紧急托运,从而保证首登珠峰的成功。他了解到一些女运动员出国比赛,因为没有女医生随行,带来诸多不便,便亲自为她们选派女医生。他关心郑风荣、陈镜开、姜玉民、蒋绍毅、钱澄海和乒乓球队的容国团、徐寅生、李富荣等著名运动员的成长进步,入团入党,直至他们的身体健康,许多老运动员至今回忆起来感动不已。一些外国友人看到、听到一国总理如此关心运动员,也都非常羡慕。十年动乱,极左思潮泛滥,有人指责一些国家队运动员是修正主义苗子,是锦标主义挂帅。周恩来出面为运动员撑腰。他针锋相对责问,运动员出国比赛为祖国争光,怎么是修正主义苗子?怎么能说是锦标主义挂帅?有人不要爱国主义,我们要爱国主义。练好技术,争取第一,这是运动员的责任,和修正主义毫无关系。
周恩来一向强调加强运动队伍的思想建设,强调要养成良好的体育道德作风。他一再叮嘱国家体委的负责人要帮助运动员正确认识和处理政治与技术、个人与集体、胜利与失败的关系,要注意政治,“风格就是政治、思想、品格、作风”。他还说:“要培养文艺修养,要学习写字、绘画、搞点音乐。要有思想修养,要读书,读历史,培养多方面的兴趣,成为全面发展的人才。”他曾对一些优秀运动员说:“要多培养新生力量。你们要带头,也要帮助别人,使后来居上,体育运动才能大大发展。新陈代谢,新老交替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后来居上,新手赶老手,年年有后起之秀,我们这样大的国家,新手总要出来,不能只靠老手。”周恩来循循善诱、谆谆教诲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运动员。
一些重要赛事,运动员出国前周恩来召见他们,向他们交代外交的礼仪,介绍出访国的政治经济情况。由于当时国际形势比较复杂,有时连出访的路线、乘坐的航班,周恩来都要过问。1963年春天,中国乒乓球队即将出发去参加 27届世乒赛,周恩来邀请全体队员到中南海,为他们饯行。他把陈毅、贺龙都请来了。大家上了席,邓颖超拿出一瓶酒对大家说,今天总理请客,粮票你们自己出,这瓶酒是外宾送给总理的,没舍得喝,今天拿出来给运动员送行,祝你们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席上周恩来亲切地谈到体育的功能,运动员的任务,鼓励大家通过比赛和交往,展示中华儿女的风采,建立各国人民之间的友谊。运动员比赛回国,他也尽量抽空接见,了解比赛情况,鼓励他们戒骄戒躁,不断上进。周恩来对运动员无微不至的关怀,深入实际的作风,无论是过去或者现在,都十分令人敬仰,值得我们学习。
在纪念周恩来诞辰100周年之际,回忆他的崇高思想和伟大人格,回忆他对发展我国体育事业的丰功伟绩,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体育工作的意义,认识到自己的责任。我们广大体育工要以周恩来为光辉榜样,在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勤奋工作,奋发图强,把各项体育工作做得更好,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作出应有的贡献。
(单位:国家体委)
注 释:
①摘自 1952年6月10日毛泽东同志为中华全国体育总会成立大会的题词。
②摘自《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第85页。
③摘自 1971年7月 29日周总理同志接见七个会议全体代表时的讲话。
④摘自1964年11月25日周恩来同志观看日本女排训练时的讲话。
⑤摘自1972年7月29日周恩来同志接见七个会议全体代表团时的讲话。
《周恩来百周年纪念论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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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乒乓与茅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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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总理和他的亲密同事——邓小平、陈毅、贺龙三位副总理一样,是个体育爱好者,看乒乓球赛或看一场足球赛,总是兴致勃勃,劲头十足。但他对体育的兴趣,不限于观看比赛。大概没有哪个国家的总理在办公室里放着一本体育训练手册作参考。可是周恩来却有一本,即日本著名排球教练大松博文写的训练手册《跟我学》。①@①大松博文应周恩来总理邀请于一九六五年来华,帮助训练中国女子排球队。他对中国姑娘按照他的要求严格训练感到满意,并预言总有一天她们会成为世界冠军。她们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但大松不幸于一九七八年因患心脏病去世。当中国女子排球队在一九八一年第一次夺得世界冠军(世界杯)后,她们深深怀念当年在排球场上向她们传授球艺的大松教练,特意去他的墓地,向他致敬。@①这位已故的教练曾带领日本女子排球队夺得世界冠军。周总理在批阅文件的间隙偶尔翻翻这本手册。日本女排的胜利和大松博文的严格训练方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思考着中国男女运动员可以从日本的经验中学到什么。
当大松博文率队来华与我国女子排球队对垒时,周恩来抽时间去看日本姑娘们和他们的教练打球——不是看比赛,而是看训练,看她们的训练过程,分析研究她们取得成功的秘诀。他从头至尾看完一场训练。大松博文和队员们个个累得筋疲力尽。他和大松交谈时没说别的,只是称赞他训练有方。周恩来很欣赏大松和他的训练方法——从难、从严、一心想着下一场比赛而进行训练。总理指示国家体委要督促中国运动员向日本人学习。他还当即邀请大松博文次年来华训练中国女子排球队。大松,这个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侵占华北的日本陆军中当过二等兵的排球教练,对中国总理给予他的荣誉感到受之有愧,他感激地接受了邀请。
周总理非常重视体育道德和比赛风格。这从他在七十年代提出的著名口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中可见一斑。如果本国运动员与来华访问的外国运动员在比赛时发生了什么纠纷或有什么不友好的举动,总理就会严厉批评国家体委负责人。有一次,中国足球队与一个来自东南亚国家的足球队进行比赛时出现了一两次小磨擦,场内观众认为客队有粗野动作,发出了嘘声和喧闹声。这件事传到了总理办公室。
这时已是凌晨三点,总理还在工作。他打电话把负责体委工作的副主任从床上叫醒,要他立即到中南海去。这位睡眼惺忪的副主任挨了一顿批评。总理说,这支足球队是应邀来我国访问的,他们是客人,我们应当尊重他们。即使他们的作风欠佳,我们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和他们谈谈,大家交换一下意见。但你们怎么能容许观众起哄呢?总理认为,要对这次事故负责的是副主任和其他负责的干部,而不是观众,因为它表明体委的工作做得太马虎。体委应该事先提醒观众正确对待国际比赛。周总理问道:你们就不能在入场券背面印上“礼貌待客、为双方鼓掌、尊重裁判”之类的话吗?
过了几天,这位挨过批评的副主任又见到了总理。总理问他是否读过最近一期《新体育》上的一篇文章。文章讲的是,一个小学教师对自己在担任该校足球赛裁判时没有把工作做好而主动承担责任。这位教师还挨了一名球员给他的拳头。但他觉得自己有错,因为第一、作为教师他没有教育学生遵守规则,第二、自己确实错判了几个球。“真是个了不起的教师,思想境界很高,应当表扬!”总理说着,转而又明确谈了这个经验教训:“你是领导干部,可以从这个小学教师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实际上,你们的体委干部都应该向他学习。”
谈到运动员的体育道德和作风,著名的日本女子乒乓球运动员和一九五九年世界女子单打冠军松崎君代给周总理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九六一年她参加在北京举行的第二十六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很快就赢得了乒乓球迷们的好感。因为她球艺精湛,风度雍容,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从不显得激动紧张。松崎君代当时二十三岁,而且处于最佳竞技状态。人们都认为她能够卫冕,谁知在半复赛中被一名匈牙利选手淘汰了。虽然输了,她却是带着笑容退下场来的。
总理注意到,松崎每输一分,脸上总会掠过一丝微笑。他对这种运动员风格印象很深。他出席了为日本队举行的饯别晚宴,同客人们交谈了好一会儿。他特别向松崎君代祝贺,称赞她胜不骄、败不馁的大将风度,还要在座的中国运动员向她学习。这是松崎君代首次会见中国总理。从一九六一年起,她便成为周总理和总理夫人的朋友。在后来几次访华时,松崎君代都被请到中南海总理家作客。一九六三年君代再次夺得世界女子乒乓球单打冠军。周总理在给日本队的贺电中还特别提到她的胜利。松崎君代在中国享有殊荣,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们称为“周总理的客人”,甚至在总理逝世后也是如此。
松崎君代在第二次获得世界女子单打冠军后,便不再参加正式比赛。一九六四年十月她作为日本女子乒乓球队教练重访中国。她和其他一些著名的中、日乒乓球运动员应邀到周总理家吃饭。这次她吐露了一个秘密:她要结婚了。周总理和女主人马上向她赠送了两条大红绣花被面作为结婚礼物。①@①周斌:《精心浇灌友谊花——忆周总理家的一次午餐会》,载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三日《人民日报》。@①这件礼物在日本成了新闻,也被松崎一家视为十分珍贵的礼物。在父母姐妹以及亲戚们观赏之后,松崎把它放在专门存放嫁衣的那个抽屉里。直到今天,这件礼物仍然未曾动用——它是中日人民友谊的象征,用它做棉被太可惜了。
这还不是松崎君代从总理夫妇那里得到的第一件礼品。一九六一年松崎首次访华期间,总理曾赠给她两瓶茅台酒,让她带回去给她父母亲。松崎的父亲在四国岛一个镇上开了一家小酒店。
消息一下子传开了。松崎君代的近邻远友纷纷上门观看这两瓶来自中国的茅台酒。松崎的双亲是一对普普通通的老年夫妇,收到中国总理的这份礼物后感动万分。
一年后,松崎君代又来中国访问。当她和其他日本乒乓球队员站在一起等候周恩来接见时,脑子里根本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周总理还会记得那两瓶茅台。她没有料到总理有非凡的记忆力。
“那两瓶酒的味道怎么样?”总理开头这两句问话使松崎君代大吃一惊。
“非常好,非常好。”这位日本姑娘不知再回答些什么才好。
“好,那我再送你一瓶。”
这瓶茅台漂洋过海送到了日本。松崎君代的父母把这瓶酒看作荣誉和友谊的象征,认为它不仅是送给他们的,而且是送给全体日本人民的。他们忙了一阵,把这瓶酒装饰一番,放在客厅里显著的地方,再用一只大玻璃罩罩好。只有在非常特殊的场合,而且只是对一些至亲好友,老两口才会揭开罩子,开瓶请客人品尝,但每个客人只能喝上一小盅。
这瓶茅台一直喝了十多年,到周恩来去世时还剩下半瓶。松崎君代一家决定不再喝它,就照这样保存下去,以表示对周总理的敬意和怀念。
周恩来实在无法拒绝人们的敦劝,才于一九七四年住进了医院。但是,关于他的病情当时没有透露出去。松崎君代不知周总理患的是癌症,写信给总理,希望他早日康复。嗣后不久,她和丈夫再度来华,要求去医院探望病人,但医院的治疗小组不同意。总理得知他们来访后,指示一位副总理转达他的简短口信:“信已收到,非常感谢。”这就是周恩来对松崎君代这位日本乒乓球冠军讲的最后几句话。
周恩来总理去世后,大批新闻记者涌到松崎君代在东京的家里。但是,巨大的悲痛使她无法集中思绪向新闻界倾诉自己的感情。
在一九七八年松崎君代和她父母访华期间,为已故总理写了悼词,“周恩来总理:您活在我心中。松崎君代。一九七八年十月五日。”悼词登在一九七九年一月八日《人民日报》的显著地位。
“您活在我心中。”周恩来不仅活在一位世界第一流的乒乓球运动员的心中,不仅活在他的同胞们的心中,而且也活在一切有幸结识他的人的心中。
周恩来风度翩翩,沉着冷静,待人接物热情厚道,体贴入微,广交游而自奉甚俭,身居总理高位而不困守办公室中。他喜欢同官场以外的人,如文艺界、体育界人士交朋友,但他的朋友不限于自己的同胞,还有外国人。他对朋友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一直被大家传为佳话。
周恩来同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一八八五——一九七○)的交往就是一例。这位美国女作家写了《千千万万中国人民》、《中国人征服中国》等许多著作,其中也有几本关于苏联的书。她对这两个国家有一种始终不渝的好感,某些西方国家因此把她看成是危险的革命分子。一九五八年,七十二岁高龄的斯特朗第六次来华时,决定在中国定居①@①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一九四六年对中国的第五次访问以及在延安逗留的经过被编成电视剧。中央电视台为纪念她的诞辰一百周年,在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播出了此剧。北京电影制片厂也正在拍摄她的传记片《无冕女王》,由她的老朋友马海德大夫担任顾问,马海德夫人苏菲执导。@①。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周恩来就认识了斯特朗,在延安的岁月中,同她尤其熟识。斯特朗来北京后,周总理按照她的意愿,把她安顿在离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一箭之遥的一个舒适的公寓里,还派了赵风风去当她的秘书兼翻译,照顾她的生活。在物质生活方面,周总理向这位年迈的作家提供了各种方便。但实际上,精力充沛的斯特朗,仍坚持工作,仿佛自己还在壮年。她每半个月写一篇《中国书简》,后来汇集起来,出版了一部三卷本的书。每年当她生日来临,周总理和夫人邓颖超必定登门祝寿。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斯特朗的八旬华诞非同寻常,中国共产党的一些领导人亲自向她祝寿。当时毛主席在上海度假,特地请斯特朗去那里小住,并设午宴招待她。随后,周总理在上海展览馆大厅举行盛大宴会为她庆寿。由于斯特朗的朋友大都在北京,而她又不愿在他们缺席的情况下庆寿(过去她在北京做生日,他们都是必到的)。中国政府特地用专机把他们接到上海,同这位老寿星欢庆她的吉日。他们中间有马海德大夫夫妇、爱泼斯坦夫妇、柯弗兰夫妇、爱德乐夫妇、舒子章夫妇、米尔顿夫妇。在座的还有斯特朗的老相识、老同事李敦白和新西兰诗人路易•艾黎。
周总理风趣的开场白尤其使那天的主宾感叹不已。丰采动人、善于辞令的总理说:“今天我们为我们的好朋友、美国女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女士庆贺四十‘公岁’诞辰。”预料到客人们对“公岁”这个奇怪的词儿会感到困惑不解,总理急忙作了解释。他说,在中国,“公”字是紧跟它的量词的两倍,四十公斤等于八十市斤。因此,四十公岁,就等于八十岁。听了他对这个新名词巧妙的解释,几百位中外祝寿者爆发出一阵欢笑声。不说八十寿辰而说四十公岁诞辰,多么机智!多么诙谐!它使斯特朗觉得自己真的变得非常年轻了。
总理接着说:“四十公岁,这不是老年,而是中年。斯特朗女士为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作了大量的工作,写了大量的文章,她的精神还很年轻。我们祝贺斯特朗女士继续为人民写大量的文章,祝贺她永远年轻!”
斯特朗感谢主人为她举行了一个丰富多采的生日宴会。她说,总理说她只有四十公岁,还很年轻,她听了很高兴。①@①刘良模:《怀念敬爱的周总理》,载一九七九年三月七日上海《文汇报》。@①
出席宴会的爱泼斯坦曾在三、四十年代担任过美国合众社驻中国记者,著有《中国没有完成的革命》一书,近著是《转变中的西藏》。他的妻子邱茉莉(已故)曾帮助斯特朗做《中国书简》的编辑发稿工作。据爱泼斯坦回忆,在那次生日宴会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周总理与宾客们一起唱歌,还鼓励大家一起哼几支熟悉的曲调,特别是《长征组歌》。他虽然年已六十七岁,看上去仍象当年在南开中学英姿飒爽地指挥学校合唱团的那副学生神气。这种欢庆场面使斯特朗心花怒放。
《中国书简》是斯特朗一生最后一项重要新闻报道工作。书简写的是“文化大革命”前的中国情况,每两星期出一期。当然,她对中国的报道远远不止这一件。抗日战争时期,斯特朗首先在报上揭露了国民党在一九四一年一月进攻新四军的阴谋活动。①@①关于皖南事变,参阅《中国共产党历史讲话》第248页,中国青年出版社。另见《为皖南事变发表的命令和谈话》,《毛泽东选集》横排本,第729-735页。@①在这一事件发生前不久,她在重庆。周恩来同她谈了好几个晚上,议论中国政局,透彻地分析了抗日战争以及它给紧张的国共两党关系造成的影响。他预言国民党可能再次突然掉转枪口对付共产党,而不去打共同敌人日本侵略者。周恩来还说,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突然袭击会很快到来。“不过”,他叮嘱斯特朗说,“这些材料暂且不要发表,什么时候需要公布,请你等我的话。”
不出一个月,蒋军果然向驻在安徽南部的新四军部队突然发动了进攻。新四军遭受重大损失。它使人想起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在上海以突然袭击方式屠杀共产党人的卑鄙行径。他做了日本军队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然而,严密控制新闻界的国民党宣传机构却抛出无法令人相信的奇闻。他们说,事件的起因是新四军违抗命令和图谋不轨。斯特朗刚从中国回到纽约,便接到周恩来的电报:“把你所知道的材料公诸于世吧。”于是,她发表了她的报道,使同盟国为之愕然。①@①原中央外事组部分同志:《回忆周总理在解放前的外交战斗》,《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永远怀念您》第二辑,第99页,人民出版社。@①
抗日战争结束后,斯特朗又来到中国。这次她在延安住的时候最长。她经常与周恩来夫妇讨论中国和国际局势。正是这时,毛主席在与斯特朗的一次淡话中称原子弹为“纸老虎”,并且详细阐述了装备精良的帝国主义势力貌似强大但并非不可战胜的论点。“纸老虎”这个词便由此闻名世界。①@①《和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谈话》,《毛泽东选集》第四卷,第1087-1092页。@①
此时,蒋介石已调动几百万军队,准备大举进攻。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他相信,不出六个月就能彻底消灭共产党军队。蒋介石在日本投降后接收了大量物资、弹药,还有美国政府向他提供金钱和军火。因此他满以为会速战速决。周恩来劝斯特朗离开中国,等全中国解放了再回来。她没有等多久,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另一个佚闻也能说明周总理考虑事情细致入微。一九六三年六月,周恩来陪同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崔庸健到东北沈阳市参观访问。崔庸健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三十年代曾在我国东北深山老林里与中国同志并肩抗击日军。六月二十一日是他的生日,总理决定用朝鲜传统方式为他举行一次祝寿宴会,不让他事先知道。总理定做了寿桃、寿面,还外加一样特别花色:煮得很软的高梁米饭。宾馆厨师都给弄糊涂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总理会用粗粮招待贵宾。总理给他们解释说,崔庸健曾与我们共过患难,吃高梁米饭会使我们回想起过去一起度过的艰难岁月。不过,这高梁米饭一定要煮得很烂,因为我们的岁数大了,只能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这次宴会以及简朴的饭菜使崔庸健深受感动,回忆起许许多多往事。①@①《辽宁日报》通讯员、记者:《周总理的光辉照千秋——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在辽宁》,《敬爱的周总理,我们永远怀念您》第二辑,第147-148页,人民出版社。@①
但是,周恩来却从来不允许别人替他做寿。他自己的生日——三月五日——几乎是国家机密,直至他去世后才广为人知,而且只是在一九七八年才大大纪念了一番。如果他健在,那一年该是他的八十大寿。
一九四三年三月,周恩来在重庆。一位老同志泄漏了“秘密”,说周副主席将满四十五岁了。在共产党代表团驻地工作的同志们暗暗商量要庆祝一番。当那一天临近时,周恩来听说了这件事,决定进行劝阻。他们向他恳求说,不是真的要办一次祝寿宴会,他们不过是想让伙房煮一些面条换换口味罢了。周副主席说,好吧,你们当然可以吃面条,哪一天都可以,就是三月五日不行。说一是一,那次祝寿就这样告吹了。
周恩来和酷爱体育的同事们认为,体育并不仅仅是为了娱乐,观看球赛会使他们有机会接触外国的要人和世界级的运动员,也是为国家争取朋友和扩大与外界联系的好机会。
独具慧眼的外交家周恩来督促体委抓住一九七一年春在日本名古屋举行世界乒乓球锦标赛这个机会。于是产生了“乒乓外交”,使互相敌视了二十多年的中美两国开始了和解的进程。缓和紧张关系并不是一厢情愿的,要有来有往,美国总统尼克松一直从华盛顿发出含蓄的信号,表示美国准备与他现在所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过去他一直称“共产党中国”或“赤色”中国)恢复某种联系。事到如今,只等精明老练的周恩来总理来决定何时展开他早已想好的一系列步骤了。
美国乒乓球队队员格伦•科恩在路边等汽车接他去体育馆。中国乒乓球队乘坐的大轿车经过时,停了下来让他上车。科恩与中国一名队员交谈起来,两人开始交换礼物。这件事使中国队领队忐忑不安。他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多年来,中美两国一直互相敌视,如果他听任这种接触发展下去,说不定会闹出一个不幸的政治事件来。他想,还是谨慎为好,向国内请示。周总理不仅批准这种友好交往,而且还告诉中国队领队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华。
由格雷厄姆•斯蒂霍文率领的美国队共有十三个队员,他们对于这个邀请既高兴又纳闷,经过一番踌躇终于接受了。为了使这一举动看起来不偏不颇,就给在名古屋参加比赛的另外四个国家队也同时发出邀请。它们是加拿大队、哥伦比亚队、英国队和尼日利亚队。自然,在北京受到最大关注并成为国际新闻界热门话题的是这批美国人。“乒乓外交”就这样诞生了。
美国等五国乒乓球队在四月中旬访问中国。四月十四日周恩来总理同各国队员的会见,是这次访问的高潮。他绕场依次与每个乒乓球队的领队握手寒喧,然后坐在话筒前向大家发表讲话,圆满回答了一些提问,妙语如珠,四座欢腾。他针对美国人说的一番话使这次会见具有历史意义。他说:“你们这次应邀来访,打开了两国人民友好往来的大门。我们相信中美两国人民的友好往来将会得到两国人民大多数的赞成和支持。”①@①见1971年4月15日《人民日报》。@①
接着,美国方面邀请中国乒乓球队在这一年回访美国。随着两国人民之间的这种接触,中美两国长达二十年的僵持对立局面开始解冻了。而这一切的推动力量却是一只小小的银球,以后它便象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尼克松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亨利•基辛格接受周恩来的邀请,于同年七月对北京作了一次秘密访问。①@①见亨利•基辛格:《白宫岁月》第三册,第11页,世界知识出版社。@①他是取道巴基斯坦悄悄进入中国的,为美国总统第一次访华做好各种安排。周总理紧紧抓住这一机会,揭开了中美关系史上的新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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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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