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当前北非、中东乱局再次显现西方世界强势卷进、干涉别国内政的用心企图。美国中东外交的核心是原油。美国防部长盖茨没有下令航母“勇往号”前往地中海而是继续留驻波斯湾,紧盯全球石油命脉霍尔木兹海峡,防范伊朗“火中取粟”,用心良苦。利比亚反对派内鱼龙混杂,民众第一起抢劫外籍石油公司的对象是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中石油)的设施。深圳华为公司也不得不租用专机运回员工,顺便带走惊恐万状的台商。利比亚石油产量并不大,只占全球2%,但为含硫量低的轻原油,比沙特阿拉伯的原油受欢迎。美国担心卡扎菲炸毁油管,“玉石俱焚”,间接影响美国经济和能源安全,所以要介入该国动乱,包括动武考虑在内。再者,在美国宿敌国家打着自由民主诉求还能有跨国效应,值得鼓噪。
无论如何,称呼“中东革命”是一场“推特”或“脸书”伟大革命,贴上非白即黑的标签,只是媒体吸眼球的夸大标题,或有限的民粹思维,因为不论是不满的起源,或者动员的过程,都比这个现象更复杂。突尼斯阿里,埃及穆巴拉克和利比亚卡扎菲三人情况有很大不同。突尼斯,埃及的军队是由西方人教育、训练、装备的。埃及军方与美国在幕后合作,已控制了埃及的形势,让很多人看走眼。而利比亚的军队是卡扎菲靠石油出口拉扯大的。卡扎菲手控油管亦手控枪管,财大气粗,控制美国好莱坞“天择影业”公司、意大利最大的商业银行等,在菲亚特汽车也有持股。难怪意大利向利比亚提供军火。荷兰外交部昨天表示:三名海军陆战队员深入利比亚境内拯救两名欧洲工人被擒,卡扎菲警告西方,如果和北约介入,另一场内战将会展开。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我们这个时代任何政治和社会运动,网站社交媒体都将是“推”波助澜的重要工具。博讯从冲锋在前,转为自行暂时收敛,其幕后身影依稀可见。
笔者在乌有网站文章“中国不会出现类似中东革命” http://www.wyzxsx.com/Article/view/201102/216338.html。文章提出:“中国不是突尼斯,也不是埃及,不能混为一谈。仅举一点,现在的领导人只做两届,不像它国总统一做几十年;而且中国人口太多,有自己难念的经,只能慢慢来。外有强敌虎视,伴喽啰叫唤;内有汉奸狐假,加右媒呛声。中国倘若出现二十多年前的动乱,首先受害是百姓一族。君不见那些八九余孽,要不在欧美、台湾、香港吃香喝辣,要不在国内当地产大腕,扮商界精英?当今中国处于社会转型期,有人欢喜有人愁。富裕还只是少数人,多数人还要努力养家糊口,有怨言是正常的。左派多数是中下阶层,他们发怨言是恨铁不成钢,提建设性意见,是维护先贤先烈打下江山之本。他们的红色革命情结与自由派要改国名国号党名党号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自由派欲借外来势力以普世价值论来发动变革,其动力显然不足影响大多数中国民众,民生目前最实际。”
中国的大多数左派,从未停止思想领域的“宁静革命”,只是不屑“带路党”及自由派自诺奖颁发后就酝酿的上街行为。左派多愿意先确定方向,再铺陈布局站在中国国家利益的基点,正视中东变局。
在北京进修国际关系和中文的某国研究生说:“中国太大,国情不同,你在街头快闪能起多大作用?媒体上揭露的贪腐乃不争事实,社会不公义存在没有人敢否定,没有矛盾和问题是假的,但整个国家是某种有序程度在发展,比阿拉伯国家更有希望,大家能感受到。”
阿拉伯世界变局,有可能令社会陷入动荡混乱,各种政治山头争斗,军阀割据难免。由于缺乏让人民真正行驶权利的合理、稳健机制,权利暂时真空,不仅带来社会不安,经济发展与百姓民生也会受到冲击。
意欲嫁接花朵动乱到中国的周末策划暂时受挫后,从美国官方到亲美中国自由派,一再否认美官员有卷入2月20日以来的“散步”,把普世价值论者的诉求与实施视为当然。其窘迫与进退失据,终于让人开了眼界。希拉里周三恼羞成怒,突然不寻常地把矛头指向中国,在参议院首度指美中之间存在直接竞争。她特别批评北京领导层在资源丰富的亚太区内,拉拢其他国家领袖。分析家指出,中国主席一月份刚访美,希拉里此番讲话势必令北京不悦。
对付谎言,最有效办法之一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足可以让其自破。
在1989年期间担任美国驻华大使的李洁明(James Lilley),于2003年出版回忆录,用相当篇幅谈及他的中国使命。在此择出有关段落,供参考(注:本文已作适当措辞修改及若干删节)。它或可清醒地提醒:飘逝久远的时代脉动隐约浮现,可以拓宽大家视野,将迷局看得更深更远。
李洁明回忆录第十四章 中国:1989—1991
踏上火山
太太莎莉和我在五月二日抵达北京,诚如《纽约时报》若干星期后一篇报导所描述,我们“踏上火山”。除了文化大革命,一九四九年以来,北京从来不会出现如此庞大的集会。目击一向温驯、无言、除非被政府策动才会陷入狂热的中国人,竟然如此吐露心声,令人又兴奋又害怕。
苏联主席戈尔巴乔夫即将在五月十五日访华,进行历史性的访问,为两国共产党的关系加温。华盛顿某些人士恐戈尔巴乔夫此行代表中、苏修好的实质进展。为了稍减中苏高峰会议的热潮,白宫和五角大厦安排一支美国海军舰队访问上海,以突显美、中的军事合作。我预定赶到上海,在旗舰“蓝领号”上发表演说,再陪海军上将毛兹(Henry Mauz)到北京进行一串礼仪性的活动,然后兼程赶回华盛顿,接待正式访问美国的中国人大委员长万里。
行程已十分紧凑,我还得抽暇安排拜会中国领导人。五月八日拜会国家主席杨尚昆时,我告诉他很高兴能回到出生的国家担任美国大使,并用成语自称落叶归根。杨尚昆说,他期待中、美双边关系在未来十年有更长足的发展。
我跟国务院总理的会面,气氛就没那么融洽。他一九八五年访问美国,为长江三峡大坝寻求美方的合伙对象时,我就已认识他。我记得他在洛杉矶曾大谈为什么需要计划经济,以及斯达汉诺夫(Stakhanovite,苏联劳动模范)劳工激励法的重要性。在北京重逢,我没有就北京状况向他说教;他也十分清楚,美方已经透过政府管道向中国传递讯息。但是,我以不太迂回的方式提到聚集的人群。
拜会和呆在使馆批公文之余,我自己也做些调查工作。换上便服,骑脚踏车到广场,在不表披露身份之下和学生谈话,问起他们对中国怀抱的希望和梦想。我很惊讶他们对此一运动热情澎湃。他们希望中国进步,但未必不要共产党。
挺讽刺的是当局忙着处理动乱之际,把美国和苏联原本的计划被统统打翻了。戈尔巴乔夫的国事访问头一个遭殃。虽然若干观察美、中、苏三角关系的外交官,称之为中苏修睦的第一步,但戈尔巴乔夫的访问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五月十五日抵达中国时,原本安排要在广场举行的校阅仪仗队、鸣礼炮二十一响的盛大欢迎仪式,被迫改在机场举行。有人自行制作牌子欢迎戈氏,他在苏联实施的改革开放,被年轻人奉为天籁,有一幅写着:“向民主大使致敬”,另一幅则问:“苏联有戈尔巴乔夫,中国有谁?”
不仅到访的节目被抢走光彩,五月十八日戈尔巴乔夫的离华记者会也受到阻碍。美国驻中国大使馆新闻文化组组长罗素(Mckinney Russell)要到人民人民大会堂参加下午五点三十分举行的记者会,可是,周边地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罗素和一位同事走到半路,不得已弃了脚踏车,步行到人民大会堂。到达人民大会堂,他们等了二十分钟,一名满头大汗的苏联大使馆参赞向大家宣布。记者会改在戈尔巴乔夫下榻的钓鱼台宾馆举行。
当天夜里,中央政治局常委在×××家开会,决定北京实施举措。赵××和胡××反对。大老们普遍的情绪是,政府不能示弱。
两天之后的五月十九日,美国海军舰队由黄浦江驶进上海。可是,中美联合车队好不容易才穿过人潮,来到欢迎仪式会场。我的座车车头插着美国国旗,友善的中国人朝着车子挥手。我和一群中国官员在“蓝岭号”上与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司令毛兹将军会面。我原本对于舰队到访非常热衷,因为它代表我自幼至今,与美、中海军的关系越加密切。一九四零年我仍年幼,就搭乘往来于长江水域的美军炮舰,到上海念寄宿学校。一九八六年,我任职国务院期间,协助安排一九四九年以来美国海军舰队首次泊靠中国港口访问,而且这些舰队泊靠在青岛,正是我出生之地。
但是,来到上海的情绪,以及美军舰队到访具有地缘战略意义,全在不安情势下黯然失色。还在北京时,我就意识到各地民众积累的情绪,会掩盖舰队到访的光芒,特别在国际媒体眼中,已经无足轻重。我到上海之前与外交部长钱其琛会晤,就试图向他说清楚:如果出了乱子,西方媒体会追着你穷追猛打的。他笑而不答。
我在旗舰上的欢迎致词,无非是祝贺美中军事关系日益密切的官样文章。同一时间,在旗舰飘扬、军容壮盛的场景下,我记得自己告诉自己:“我们在舰上讲些好听的话,可是事态却不妙啊!”此时情势已更加清楚,戈尔巴乔夫也好,美军舰队到访也好,甚至我们在这里陈腔滥调高唱美中军事合作,都不可能降低或转移各方对事态的注意。正在扩大,而这才是新闻!我在五月二十一日拍发国务院的电文里,表达这一层观察:“此地发生反对当局的事件有其恒久性,不会消退。”
一从上海江湾回到岸上,我立刻打电话向国务院报告,表示在中国各大城市动荡危疑之际,我不打算离开中国。我不顾国务院的强烈反对,坚称:“局势不妙,我要赶回北京。”综合其他人的意见,我建议毛兹上将,放弃跟我到北京拜会的计划,最好是赶紧率领美军舰队士卒,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为了尽快赶回北京,我还拿了莎莉的机票。
五月二十日,莎莉和我准备前往机场时,我打开旅馆房间的电视机,听见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新闻主播丹·拉瑟(Dan Rather)在北京报道,由于中国当局已宣布举措,十分钟之后CBS便不能再现场播报消息。到了机场,我见到领导人亲自上电视宣布举措。电视台(注:上海)上传出<纸月亮>’这首歌,毫无疑问,电视台主控室里有支持运动的人,又射了一记暗箭。
这时,美国媒体重镇国家广播公司(NBC)、美国广播公司(ABC)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以及新崛起的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统统投入资源报导此一新闻:活动越演越烈。全世界的注意力聚焦在他们身上,
美国武官偷运进设备 违反外交礼仪
我到达北京任所不久,就立刻检视大使馆的人力资源。许多主管我过去没有和他们共事的经验,但是他们的能力素质,印象甚佳。我们在经济组、军事组和政治组里,都有中文能力一流的人员。而且,过去的十五年与中方的往来中,驻北京外交官已在军中、学生运动以及知识分子圈,建立可靠的门路。大使馆这两项特性——中文能力一流、与北京群众有所接触——在未来几个月,发挥了效用。
当地继续对峙之际,我们加强了原本即已进行的监视措施。从四月份起,武官处即已和澳大利亚、英国、加拿大、法国和日本驻北京大使馆的武官处合作,密切注意事态发展。大家把北京分成几个区,分享从现场收集得来的讯息。五月下旬,各国使馆武官处在全市若干定点,设置全天候监视点。美国大使馆国防武官雷德(Jack Leide)将军颇有先见之明,争取到上级批准租下旅馆房间,供美国监视人员使用。除了在广场西侧的复兴门饭店租了一个房间,我们也在广场东北角的北京饭点租下了两间街角房间,对于广场上的动静一览无遗。雷德亦配备有由海外偷运进来的无线电对讲机。由于中国当局禁止外国使馆在境内持有自用无线电通讯设备,此举违反外交礼仪。
有这么多局势报告要从北京大使馆和中国境内的四个总领事馆传回美国,于是我们在政治组设了一条全天候开放的热线电话,连到国务院。这条热线使我们得以把来自北京、沈阳、上海和成都的最新报告,在第一时间传回华盛顿。譬如说,沈阳方面的即时报告,使我们知道部队往南开拔,向北京进发。驻上海的优秀外交官也提供极佳的报告,指出为何上海处理抗议群众比较成功。
我在北京也未雨绸缪,做好了最坏准备:一旦使馆被包围,美国公民可能受伤或被困在大使馆内。医护室启动灾变计划,确保大使馆的三栋建筑物都有充分的急救用品,也收集官员及眷属的血型资料,登记愿意捐血者名单,以备急需输血时之用。眷属开始囤积食品,使馆内也备妥大量花生酱和糖果,保持众人体力。
使馆人员为了掌握瞬息万变的局势,许多人已经每天工作十二至十五个小时,可是,工作量一直上升。譬如说,官员立刻奉命打电话给向大使馆注册登记的在北京美侨,告知他们此时尽量避免到广场去。不幸的是,我们不能说得太明确,我们也减少档案。我的秘书凯西·贾士娥(Kathy Gaseor)五月底带了数箱大使馆文件,送到香港存放。
行动爆发前忙乱的日子里,贾士娥是使馆人员情绪的最佳指南。她担任了担任了七个月的大使秘书,在我到任是接补办公室主任一职,因为我的执行秘书八月份才能到任。前几个月,贾士娥和多数使馆同仁已经忙翻了天。布什总统二月份到北京访问,然后五月份从华盛顿来了视察组,评鉴使馆各种表现,使馆人员的工作绩效报告缴交期限将至。可以说,大家从开年就忙碌不已,频频加班。前几个月已经忙得疲惫不堪,现在又身处行将失控的京城!
显然,美国外交官的心理蛮同情青年学生。他们年轻、热忱,更别提明显亲美,在美国大使馆内赢得许多人的支持。我在五月二十一日拍发给国务院的电文中指出:“这个运动没有暴力,只有热情。所有迹象显示,这是民众奋起支持民主的基本原则。”有些华籍职员虽然来上班,却茫茫然无心工作。
五月二十五日,观察骚乱已经是三星期,我提笔(应该说是口述由贾士娥缮打)写下对当局即将动作的看法。从政府观点看,这是动乱,而乱事会拖这么久,我认为原因出在“老头们拿不定主意”。但是,我也认为邓小平依然大权在握,也正在整合盟友以便稳住局面。我在五月二十一日曾发出一封较和缓电文:“冲突以致流血,不无可能。”但是,从二十一至二十六日这五天里的发展,我研判局势已由“不无可能”变成“迫在眉睫”。
我的分析报告也指出,中国有不惜代价捍卫“革命”成果的历史。领导人的态度就是,要完成重大政治目标,就得不怕牺牲。
我或远或近观察这位中国领导人已近三十年。虽然他是中国经济自由化之父,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共产党员,决心恢复秩序。邓小平在文革期间曾经遭到整肃,但是他熬过了文革的狂潮。他和一干上了年纪的战友,最怕的就是动乱。我在电报里指出,邓小平是《旧约圣经》里的人物,睚貲必报是他的天性。我这份电报与白宫的见解大相径庭,白宫认为:邓小平基本上是追求改革、开放的领袖,会避免危害到美中关系,这或许失之单纯;我在一星期里有种感觉:华盛顿高层人士仍有幻觉,觉得两方之间的对峙,会有和平的结局。我的电报在华盛顿没人重视,日后获悉根本没有被送到总统(布什)办公桌上。
陆军武官拍摄解放军
我初次见到陆军武官武尓兹(Larry Wortzel),就觉得此君是个行动派。武尓兹少校出身步兵军官,好交游,说得一口流利普通话,经常四处走动,不爱坐在办公室里。武尓兹一九八八年奉派到北京,顶头上司雷德将军问他,对于来华是否定下什么目标?武尓兹答说,希望能结识一群中国军官,跟他们一起运动,然后喝啤酒、侃大山,从交往圈中设法收集资讯。武尓兹告诉雷德:“报告将军,你可能每天只看到我在办公室里逗留一个小时。”
×月×日,武尓兹和另一位副武官麦吉文(Bill McGiven)前往北京西北郊调查,风闻有一支部队的车队。果不其然,他们在距北京二十英里处发现一整个解放军无线电通信营被挡在铁道上,电信记录摊开着,频道也没关上。这两个老美就跑前跑后拍起照来,没人注意到他们俩。这两个老美毕竟也太大胆了,终于被押到火车前头其去见营长,营长谴责他们窃取军事机密。武尓兹和麦吉文就亮出外交官证件,但不管用。武尓兹寄望居民会出头帮他们讲话,不料却发现居民虽然反政府,还有个限度。居民告诉这两位美国武官:“你们不能在这里。我们挡下火车,可是你们不能侵犯中国的国家安全。”由此可证,中国百姓尽管可能对政府有意见,却自视为爱国分子,强烈认同祖国,会保卫国家利益,反对外人侵犯。
×月×日,我和大使馆几位同仁应中国化学工业公司负责人之邀,到钓鱼台宾馆打保龄球。主人盛情邀约,希望与我们轻松联谊。我同意前往,一则是希望尽量保持正常作息,一则是好有理由上街走动。晚间穿过市区回使馆,我们发现聚集的民众更多了。回到大使馆后,我连续十二个小时都没有离开一步。
出色外交官的特殊手段
武尓兹在北京郊外约四十英里的军用机场南苑基地观测情势后,决定留下来观察解放军部队夜里有何动静。武尓兹和搭档麦吉文,过去两夜都到北京东南区的责任区观察部队动态。这两名武官看到军机降落、部队下机、装甲车组装起来。夜里,武尓兹和麦吉文在毗邻机场的镇上,找家小旅馆过夜。住进房间时,坦克、装甲运兵车和卡车以发动引擎,在通往北京的路上整队。武尓兹和麦吉文端坐房里,正待打电话回大使馆报告时,军人奉命开拔。
贺士凯(Jim Huskey)曾经是个出色的政治新闻记者,从领事组被调出来支援情报收集工作。大约×月×日晚间九点钟左右,他在北京市中心的广场,嗅到民众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味道。虽然扩音器一再播放,要求北京市民留在家里,不要前往的讯息。
贺士凯是个不寻常的外交官,他攻读亚洲研究,拥有博士学位,并且精通中文,三十九岁“高龄”才加入外交官公职。他幸运地抽中北京为第一次驻外服务馆站。他曾经在亚洲各地旅行,却从来不会到过中国。大部分外交官对于初次外放,都对派到领事组办签证盖章的工作颇有微言,但贺士凯自从一九八七年抵达北京,就干劲十足地投入工作。
贺士凯具备优异的中文能力,开始针对前来领事组查询赴美签证的高干子弟建立档案。一旦从签证申请表背面看到某个部会或机构名字,或是从申请人的姓氏看出蛛丝马迹,就把讯息记下来,确认关系之后,他可能对申请人说:“请代我向令尊问好。最近从报纸上看到有关他的报导。”如果申请人确实符合学业能力资格,贺士凯就会处理签证申请。往往,申请人的父亲会打电话向贺士凯致谢,甚至请他吃饭。他用这套办法,在我们可能从来不会接触的重要人士身上,收集到宝贵的资料。贺士凯职位不高,处理的领务工作看来又无危害,使他得以进出使馆其他官员不得其门而入之处。事件发生,贺士凯掌握的高干子女赴美留学名单,就派上大用场了。
前几个星期,贺士凯已经成为广场的常客,他和政治组的山本(Don Yamamoto)抽中午十二点到清晨六点这一班。两人混在人群里闲聊,往往就在广场西北角的树丛下,坐看旭日东升。×月×日当天,山本已调走,贺士凯单兵执勤。贺士凯 和 太太在故宫饭店吃过晚饭,送太太回到公寓之后经由建国门外使节区前的大路来到广场。宽阔的路上,贺士凯那辆灰色本田汽车相当显眼。一如既往,他缓缓开车,亮出左手的V字手势:群众流行用这个手势表示没有恶意。大批行人让开,贺士凯通行无阻,甚至还有人对他欢呼。他把这辆一九七四年份、破旧的本田汽车停在人民大会堂附近。
混进军队车队行进
我们拍发电报回华盛顿:“美国电视记者不顾规定,直接在广场摄影拍照。我们也排除自己的人员进行观察,许多美国人和美国侨民四处乱逛,忘了形势严峻,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你身为美国大使,负有保护美侨生命、维护美中关系之责,就晓得其中的严重性。
南苑机场附近,武尓兹和麦吉文两人讲好,两小时一班,轮班观察解放军部队动静。他们听到车队发动引擎。武尓兹晓得,这下子要出事了。那厢引擎在响,麦吉文这厢却在腹痛,疼得伸不直腰。武尓兹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即将有所动作,而伙伴却一副快要死的模样。武尓兹在麦吉文痛苦的呻吟声中,打电话给大使馆医生;医生指示他,立刻把麦吉文带回到使馆。武尓兹看麦吉文痛得哎哎叫。他把麦吉文抬上使馆配发的朴利茅斯汽车,走上进程的唯一道路——开进广场的那条马路。
武尓兹把车子开进往北京进发的解放军车阵中。中国军官转向这辆混进车队的洋人白色汽车,大喊:“你快滚开!”武尓兹指着卷缩在前座上的麦吉文,大声喊回去:“我得赶到医院去~“两人就这样吼来吼去,吼了二十分钟;
好不容易,武尓兹挨到了一个岔路口,赶紧调转方向,冲往大使馆。医生诊断麦吉文肾结石发作,第一班班机就送回美国。
大约晚间十一点半时,贺士凯听到西边发出类似爆竹的声音。他找到电话,尽责地向大使馆报告。我在使馆二楼政治组办公室接到贺士凯的电话。有位武官守在复兴门附近。我指示贺士凯,尽可能清空在场的美国人。贺士凯劝若干外国人赶紧撤离,贺士凯奋不顾身也投入人潮,一方面是出于责任感,要尽量劝导美国人离开险境,一方面则出于强烈的历史意识。
贺士凯当天夜里的报告有双重意义。他不但是个外交官,还是个史家。他日后回忆说:“觉得自己正目击另一个运动的发展。但是,其次,是美国外交官。我认为我们应该有人目击,对事态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利用资讯技术跟踪事态发展
我们在大使馆透过ABC电视网的无线电通讯设备、CNN新闻网,以及使馆人员传回来的报告,追踪事态发展。大约从午夜时分开始,大伙儿就挤在一具ABC采访组员内部通讯用的无线电对讲机旁。罗素在几天前与美国新闻界建立密切关系,才弄到这套设备。也可说是ABC感谢罗素自五月下旬起为媒体朋友提供巨细靡遗的简报资料,投桃报李借给使馆使用。同时,我们的员工餐厅有CNN。CNN对事件的报导水准一流,能够对事件提供即时的新闻报导,为电视台的危机报导立下典范。CNN北京分社主任齐迈可(Mike Chinoy)和同仁昼夜不休报导新闻,不仅令华盛顿决策者如同亲睹现场发展,也补强了我们向国务院的报告。西方电视台的镜头可能在一九五六年错过了(匈牙利)布达佩斯、一九六八年又错过了(捷克)布拉格的民主运动。但是,1989年以CNN为首,首度将一个共产党国家内部实景,通过电视播送出去。当局对于如何应付新闻报导的冲击,可谓毫无准备,无从有效管制西方媒体。新闻记者有太多方法可以传递消息——透过电话、传真、人造卫星,甚至派专人带信,都有办法。一再指责美国干预内政的当局,却粗心大意地给了美国各大新闻网包厢的座位,根本不晓得应如何应付资讯革命。
大使馆人员由北京各地现场观察传回来的报告,构成资讯的第三个来源。贺士凯先后利用街头公共电话和北京饭店的电话传回报告,是我们上报华盛顿电文的主要内容。×月×日彻夜,四个总领事馆亦即时报告其他城市的事态发展。贺士凯在现场的报告,验证事实。过后我写信向布什总统报告,建议颁奖状给他。
利用发签证羞辱北京官方发言人
贺士凯是领事组最擅长研判申请人状况的官员。该年十月某位青年女子坐到贺士凯面前,他迅速消化她申请表上的讯息。当时,大使馆收留方励之,加上许多双边议题遭到搁置,中国若干部门对美国的抨击,特别尖锐。其中攻讦最猛烈者,当推国务院发言人袁×。袁×大肆抨击美国干预中国内政,
贺士凯朝这位年轻女子的申请书上一看,她姓袁。再一瞧她父亲栏内填的名字,贺士凯悄悄把桌子底下的麦克风音量转大。他要领事组的华籍雇员以及其它排队等待的中国人,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贺士凯以大厅里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不敢置信地问:“你真的是袁×的女儿?”这名青年女子倾身向前,低声答说:“是的,我就是袁×的女儿。”贺士凯以让领事组全室轰隆作响的声音说:“我不敢相信这么讨厌美国、天天诋毁辱骂我国的袁×,会要他女儿到美国留学。”此时,领事组的工作几乎全停下来,人人竖起耳朵要听听下文。袁×女儿用普通话怯生生地说:“他是他,我是我。”贺士凯又追问,袁×怎么会准许他女儿到这么邪恶的国家念书?华籍雇员已经禁不住爆出笑声。由于袁女学业成绩不错,也得到一所美国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贺士凯最后也准许给她入美签证;只是,他在批准前刻意弄得她坐立不安。贺士凯深信,当天下午,袁×女儿也要到美国留学的消息,一定会传遍北京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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