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领导的中央前委(即代号昆仑纵队)和叶剑英、杨尚昆领导的中央后委机关,陆续由陕甘宁边区和晋绥边区临县、三交一带,来到了晋察冀边区河北平山县西柏坡、东柏坡、夹峪等村庄,与1947年5月已到此地的刘少奇、朱德、董必武领导的中央工委机关会合。这是自1947年3月延安中央机关大疏散以来,中央机关第一次大团圆。一见面大家都高兴地、很亲热地握手,互致问候、安好,也有爱开玩笑的同志,说几句俏皮的玩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有的小青年一见面互相打闹着,总之以各种方式表达胜利大团圆的兴奋心情。当时,我在中央书记处特别会计科工作,主要任务是帮助一位长征老红军记保管账,毛岸英在中宣部翻译组工作。虽然与毛岸英没有直接的工作交往,但遇见时也经常打招呼,有问题向他请教时,他总是非常认真详细地解答,所以对他印象很深。
他个子较高,也很健壮,一看就是从晋绥边区过来的
一天吃早饭时,住在东柏坡中宣部的几个同志围着一个年轻人热烈地握手、拥抱,亲热地谈笑着。有人告诉我那位留中分头的高个子小伙是毛岸英。一说毛岸英大家都知道。他是毛主席的大儿子,从小为革命坐牢,流浪上海街头,吃过不少苦,后到苏联上学,曾参加过苏联反法西斯的卫国战争。前两年刚从苏联回来。毛主席又叫他到延安农村进行锻炼。我第一次在农家小院近距离看到毛岸英。他个子较高,也很健壮,由于长期行军,日晒风吹,脸有些黑,头发有些乱,穿一身和我们一样的延安自产的灰土布军装,脚上一双山西临县农村妇女手工做的厚麻绳底硬帮鞋。一看就是从晋绥边区过来的,讲的也是山西土改和路上见闻。
吃完早饭,毛岸英和大家各自洗刷自己的碗筷。当时吃饭都是自带碗筷,食堂只备几个土瓷菜盆,八个人可以领一盆菜。大部分人是用搪瓷杯子,也有的同志用一个小罐头桶焊一个把,做成杯子,刷牙漱口,吃饭喝水全是它,行军时,用毛巾拴在自己的挂包带上,用起来很方便。
又有一天吃早饭时,我们几个青年打了一盆菜,还差两人不够八人,不能开吃。这时正好毛岸英和公务员小宫进院,大家即叫小宫快过来,小宫领着毛岸英一起来到我们这里,人够了大家即开吃了。可能是因为跟毛岸英不熟悉,这桌人特别安静,没有人说话。毛岸英可能也看出了这个情况,就主动问挨他最近的小任,今年十几岁了,哪里人。小任说13岁,陕北吴堡县人,在机关工作的二叔回家看奶奶时,奶奶便要他跟二叔出来当兵,否则会饿死的。大家说小任勤学苦练,已会用刨子和锯子,刨的桌面很平滑。毛岸英鼓励小任要学好木工技术,做好革命工作,还要抽时间学好文化课。又问了大家的年龄后,他笑着说,我们这一桌,我最大,今年24岁。大家即说岸英是我们的老大哥。岸英笑着说,不敢当啊!你们虽年岁小但参加革命工作都比我早,资格比我老。有人说听说你参加过苏联卫国战争,打过德国法西斯,还受到斯大林的表扬,真光荣啊!毛岸英很快吃完了碗里的饭,他把菜盆里的菜分给大家,即拿起空菜盆要送到灶房。有人说,岸英大哥你忙去吧,菜盆我们送好了。他笑着说,我年龄大,应该多干点事,你们慢慢吃,多吃点饭长身体,多为革命出力。吃完饭把菜盆送到灶房是食堂的老规矩,大家都能自觉遵守,但一般都是最后吃完饭的人送。
这是毛组长对老人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又有一天早饭时,我们又和岸英同吃一盆菜,大家认识了,说话也多了。这天正好吃馒头(每周吃一次馒头),有人问岸英,苏联人吃馒头吗?岸英说,苏联人多吃面包,且多为黑面包,白的很少,像这样白面粉很少见到,那里气候太冷。不一会儿岸英即吃完饭,对大家说,你们慢吃,我有点事先走了。他走后,小宫说,翻译组最近给中央领导翻译一本俄文资料,要得很急,昨天大家把译好的稿子都送来了。翻译组长曹葆华近两日身体不好,审稿由岸英一人承担,所以他夜里加班审稿到深夜,早上刚起床又看稿,要不是我叫,又忘了吃饭了。接着,小宫给我们讲了几件关于岸英的事。
前些日子毛组长发烧了还工作,帅孟奇大姐来看他,带来一小桶奶粉,一包白糖,叫他冲着喝。下午我特意打了一壶刚开的水,劝他冲奶粉喝。他冲了满满一茶杯,却倒给我一半,我说喝不惯这个味,他说我太客气了,非要我喝,并说多喝几次就习惯了。昨天几个同志来送翻译好的稿子,毛组长说大家辛苦了,叫我给每人冲一杯奶粉。
前几天夜里曹组长上厕所,看到岸英的灯还亮着,即劝他休息,但他还是看稿到很晚。曹组长请行政科智科长给毛组长批了一份夜餐费,让我到村口小卖部买了两包饼干,给他夜里加班时吃。刚才听说房东大爷病了,两天未吃东西,他让我把饼干送给老大爷吃。大嫂(大爷儿媳妇)不收,说我看到你们毛组长,白天黑夜看书、写字,人都累瘦了,还把饼干省下给我公公吃。我说这是毛组长对老人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大嫂抹着眼泪收下了,嘴里念着“你们都是做大事的好人,咱老百姓的知心人啊”。
一天中午,毛组长对我说,目前正是夏收大忙,我们都很忙,不能去帮老乡夏收,房东大嫂家割回的小麦放在院场,他们家劳动力少,你下午放下别的工作,帮他们把麦子打完收在家里,以免下雨泡了汤。真让毛组长说准了,刚打完场,晚间就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大嫂一见我就笑着说,幸亏你昨天帮我们打完麦子,否则收到院里也被水冲了。我说,都是毛组长让我做的。
舞姿雄壮有力,加上他高大的身材及军人的仪态,显得雄壮优美
1948年9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东柏坡机关党总支,请中宣部王惠德同志给机关工作人员传达朱老总关于解放战争形势的报告。
报告结束后,主持会的同志说,现在离吃饭还有不到一小时,今天又是周末,回去也工作不了啦,我提议请王惠德拉段手风琴伴奏,请他夫人给大家唱几支歌。王惠德是文艺积极分子,经常走路散步手风琴不离手。他马上响应,说他拉手风琴,请岸英跳哈萨克骑兵舞,他跳得好极了。这时岸英穿着土布鞋在土地上跳了几下,说骑兵舞是硬底皮鞋在地板上跳,才能发出骑兵马蹄发出的响声,咱的布底鞋在土地上发不出声,效果不佳。大家说那就请跳其他苏联舞吧!不一会儿,王惠德的夫人拿来了手风琴,还有两位同志也拿来了小提琴跟王惠德合奏。手风琴、小提琴奏起俄罗斯舞曲,毛岸英随着曲子跳起苏联士兵舞。舞姿雄壮有力,加上他高大的身材及军人的仪态,显得雄壮优美。几支曲子跳下来已是满身大汗。乐曲声和人们的鼓掌、叫好声也惊动了隔壁小院办公的妇委的几位大姐,罗琼、章蕴、李培芝(王若飞夫人)、帅孟奇大姐也来看热闹。当帅大姐看到岸英跳得满头大汗,心疼地用她头上的白毛巾给岸英擦汗。批评王惠德只顾得意地拉琴,也不知让孩子休息一下。又说:惠德呀,拉点陕北秧歌大家都会跳,让岸英休息一下。手风琴小提琴很快奏起了陕北的《南泥湾》,帅大姐招呼罗琼、章蕴等带头扭起陕北大秧歌,一些年轻人也跟着扭。岸英笑着把帅大姐的白毛巾拿过来学着陕北青年扎在头上,也跟着大家扭起来。
不一会儿,主持会的人说,同志们,今天的传达报告会和周末晚会到此结束,要开晚饭了,请大家准备吃饭。岸英搀扶着帅大姐直送到她的住房兼办公室,帅大姐忙着给他擦身上头上的汗水,并叫他回家快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再去吃饭。岸英笑着说:“知道了,帅妈妈再见!”
有人猜测着说中宣部真有人才,一定是大翻译家
1948年中秋节后的一个晚上,机关在西柏坡大院放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当人们听说电影是俄文原版未配音中文时,有的同志就想打退堂鼓,听不懂俄文等于傻子看戏,不如回去打扑克。也有人说,看场电影不容易,既来了,还是看吧。说着电影开始放映了,并配有流利标准的普通话翻译,尤如电影中的中文翻译配音员。电影吸引着人们,不时有人称赞翻译得真好、真棒,也有人猜测着说中宣部真有人才,一定是大翻译家。
电影结束了,机关文教科长刘火说:同志们,今晚电影翻译得好不好?大家齐声说:“好!”并报以热烈的掌声。刘火说刚才为大家翻译的是毛岸英同志,我们鼓掌谢谢他!大家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也有人说,请毛岸英站起来,我们想看看他。刘火说灯光太暗,请他给大家说几句话吧。“谢谢阿姨、叔叔们对我的表扬和鼓励,我一定努力学习,争取有机会时,再为阿姨叔叔们服务。”在大家的掌声中,电影晚会结束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大家说,岸英大哥口才真好,昨晚把电影翻译得真好,水平真高。公务员小宫说,前天毛组长让我到资料室借了两本书,其中就有《列宁在一九一八》电影剧本,他反复看了一晚上。大家说,原来他是下工夫做了充分准备的,工作如此认真负责。小宫说毛组长工作起来常忘了吃饭,忘了睡觉,每次吃饭都是我叫他。
1949年3月,我们随中共中央机关由西柏坡迁至北平,新中国成立后,中央书记处特别会计科改为中央办公厅特别会计室。1950年听到毛岸英牺牲的消息时,大家都很悲痛,在心里深深地为之惋惜。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606期,摘自2013年第3期《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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