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的战略取向——三足鼎立
纪文奎
内容提要:改革的经济增长结了两个硕果:一个是13亿人口的大国步入了现代化的行列,另一个是社会主义较高阶段所需要的物质前提趋于完备。“社会”是为了共同利益而联系起来的人群——家庭成员、单位职工、民族群众、地域居民等等都可组成社会,国家社会只是其中的一种形式。一旦“大工业劳动者社会”闯入我们的视野,就会发现,人数超过任何发达国家的亿万劳动者向较高阶段社会主义的跃变已没有任何障碍。就其运动机制而言,我们称之为“交换场经济”。“交换场经济学”①阐明,一个平等和效率兼得的经济制度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无法比拟的。在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的情况下“交换场经济”的崛起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它是社会主义的井冈山。只有建立一个可靠的根据地,才能在资本主义的重重包围中立于不败之地,并继续开启社会解放的大门。
关键词:三足鼎立 社会主义较高阶段 人性 大工业劳动者社会 交换场经济
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 具体劳动 通劳动 劳动本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在改革给经济带来繁荣的同时,社会主义较高阶段所需要的物质基础也稳固起来。如果画地为牢,把“社会”刻板地理解为“国家社会”,那么,在我们否定社会主义向较高阶段转换的时候,很难发现在由大工业的亿万劳动者组成的社会中存在着这种跳跃的可能。只要我们注意到“大工业劳动者社会”,横亘的生产力障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岁不待我,一旦这些劳动者可以独自向较高阶段的社会主义过渡,国家社会就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一足为大工业的三资企业和民营企业的所有制,一足是农民和其他劳动者集体的和个体的所有制,第三足就是大工业劳动者所有制。在这个经济结构中,每个人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由于相互是私有制的关系,所以通行的仍然是商品交换的原则,市场经济未发生变化,改革依然行进在自己的轨道上。问题的关键是,大工业劳动者所有制是怎样的?就运行机制而言,我们称之为“交换场经济”。薪尽火传,要科学地说明这种经济,就不能不从马克思开始。
资本主义是个商品社会,商品是财富的基本形式,但商品并不是资本主义的发明,而是与人类文明一样古老。比如,当一个原始公社用羊换取另一个公社的石斧时,这两样东西就已经是商品了,这就是政治经济学中的著名公式:1只羊=2把斧子。完全自由和平等的交换使一个公社满足了对斧子的需要,另一个公社满足了对羊的需要,被称为等价交换的原则表现得很完美。为什么要交换?因为私有制。羊为A公社所有,这种所有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B公社与石斧关系也完全一样。显而易见,用别人的产品来满足自己的需要,等价交换是最好的选择。在公社内部,由于羊或石斧为公共所有,所以商品交换不会发生。复加私有制前提的逻辑为:A公社的1只羊=B公社的2把斧子。为凸显其中的逻辑关系,可表示为:私有制→(1只羊=2把斧子)。其中的箭头表示客观逻辑中的决定作用(下同)。
随着生产的发展和公社内部私有制的确立,商品交换广泛地发展起来。A需要斧子,可B并不需要羊,需要的是C的米,而C既不要羊也不要斧子,需要的是D的盐,如此等等。繁难的过程使交换变得不再完美。没有睿智者的设计,困难是由交换过程自行克服的。当一种普遍受欢迎的商品比如贝壳出现时,交换就恢复了原有的便捷性,因为只要把羊换成贝壳,就可以直接换取所需要的任何物品。贝壳也因此成为了交换的媒介物,并且被称之为货币商品。交换的逻辑演变为:私有制→(1只羊=20个贝壳=2把斧子)。当更适合货币材料的金和银出现时,交换的逻辑就演变为:私有制→(1只羊=2克金=2把斧子)。把羊和斧子表现为任意商品,逻辑如下:
私有制→(商品=货币=商品)
货币使交换更加完美了,羊的所有者用换来的货币满足了对斧子的需要,斧子的所有者用换来的货币满足了对米的需要,米的所有者用换来的货币满足了对盐的需要等等。旧的困难解决了,新的困难产生了。当1个奴隶像牲口一样被卖了100克金的时候,虽然买卖双方认为是等价的和互利的,但却没有人性,所以买卖奴隶最为丑恶。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奴隶制很快就成为了历史,可商品交换却没能恢复其完美性。在漫长的中世纪,当灵魂和肉体用来换钱的时候,一方面的幸福和快乐,往往是另一方面的痛苦和悲凉。不仅如此,金钱关系还渗透到上层建筑的各个领域。交换中的人性缺乏又伴随着人们渡过了若干个世纪。在14至16世纪的文艺复兴运动中,新生的资产阶级高举人性的大旗,向封建制度发起了进攻。17和18世纪,风起云涌的资产阶级革命终于结束了封建阶级的统治。无可置辩,完美的交换必须具备两个特性:互利性和等价性。还必须具备两个前提:一个是私有制的前提,另一个是更具决定性的人性前提,逻辑如下:
人性→私有制→(商品=货币=商品)
登上政治舞台的资产阶级传承了古朴的交换方式。可是,在通向人性社会的道路上,却受到了自身阶级性的限制——为了发财,必须把所有劳动者都变成商品以供挑选。平等和自由只属于自己一个阶级,雇工只是个活机器。与小生产的私有制不同,大工业的私有制是以雇佣劳动为特征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资产者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他们满脸堆笑地对工人说,到我的工厂干活吧,我付给你满意的工钱!可一踏进工厂就凶相毕露。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以不小的篇幅谈到了英国工人的悲惨状况:9岁到10岁的孩子,在清晨2点多钟就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为了勉强糊口,不得不一直干到午夜12点。他们四肢瘦弱,身躯萎缩,神态呆痴,麻木得像石头人一样,使人看一眼都感到不寒而栗。陶工一般都是身材矮小,发育不良,未老先衰,寿命短促,迟钝而又贫血。打麻厂里发生的事情可怕到了极点,大多数工人的身体被铡掉四分之一,等等。雇工的确与奴隶不同,身体是属于自己的,可以卖也可以不卖,可以按月卖也可以按小时卖,这是他们的自由,可除了劳动能力之外什么也没有了,不卖又怎么生存呢?不仅是雇佣劳动,资产阶级还把肉体和良心、政治和法律等等进一步金钱化了。挥舞的旗帜上写着的已不是普天下的人性,而是人的阶级性,是资产阶级虚伪的人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逻辑如下:
虚伪人性→资本主义私有制→(商品=货币=商品)
虚伪人性前提下的交换同样不能持久,雇佣劳动者的反抗是血和火的梦魇,使资产阶级不得安宁,不得不提高劳动力的价格和用各种福利的小恩小惠来削弱劳动者的斗志,瓦解他们的同盟。与此同时,发达国家的资产者还利用技术上的优势,掠夺发展中国家劳动者的财富以弥补损失。这样一来,就把国内的贫穷和对抗引向了国外——加深了发展中国家资产者对雇工的剥削程度以及相互之间的仇恨,同时也加剧了发展中国家的人民对发达国家的反抗。可见,所谓以人为本不过是徒托空言。文艺复兴衣钵相传,人性是马克思全部学说的灵魂,觉悟的无产者是彻底的人性主义者,他们的目的不是上升为资产者,也不是要自己一个阶级的平等和自由,而是要所有人的平等和自由。这不是出于善良的愿望,而是自身解放的私利使然。如果翻了身的无产者成为资产者,那么,新的无产者就会再生出来,一切如故。因此,无产者的解放不是要建立新的等级制,而是要彻底消灭等级差别,人人平等应该包括那些曾经压迫过自己的资产者。人性大旗上言之凿凿地写着: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两种人性观判若云泥。
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所有制是怎样的呢?首先,如果资产者占有机器,无产者也必须占有机器。既然机器是用双手制造的,劳动者就更有权力占有它。其次,资产者不能占有无产者的劳动,无产者也不能占有资产者的劳动,无产者是劳动者,资产者也必须是劳动者,无论是管理者还是普通工人,大家都是一样的劳动者。最后,占有是平等的,但平等不是平均,而是平等地占有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除了自己的劳动,还有什么应该属于自己吗?没有了。既然劳动创造一切,那么承认劳动的所有权已经足够了,因为占有劳动就意味着占有消费品和机器。如果每个劳动者都在自己的机器上直接为自己生产,谁也没有必要出卖劳动力。当所有人都不可能迫使其他人为自己劳动的时候,雇佣劳动就被铲除了,与此同时,无产者和资产者的差别也随之消失。作为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平等是私人占有的平等,自由是私人占有的自由,私有制仍然是社会主义不可缺少的前提。接踵而至的是,与小生产使用的工具不同,大机器不能分而割之地归属个人,只能共同使用,这就是所谓的公有制。按照马克思的本意,社会主义不是要消灭私有制,而是要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在“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②,我们称之为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逻辑如下:
人性→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商品=货币=商品)
以上逻辑还未摆脱资本主义的窠臼,因为公有制的基础与商品交换相左。与小生产不同,在大工业中,任何劳动者都不可能独自生产所需要的产品。既然分工和协作不可避免,产品就应当属于生产它的所有劳动者。在产品不能为私人所有的情况下,商品交换就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了。故此,马克思才断言,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商品和货币将不复存在。其次,虽然不能直接占有产品,但却可以用自己的劳动换取别人的劳动来获得产品。简言之,既然除了劳动之外,劳动者个人不再占有别的什么,那么,取代商品交换的就只能是劳动的交换,即:A的一定量劳动=B的一定量劳动。马克思进一步指出,在劳动的交换中,作为媒介物的应当是能计量劳动量的凭证,比如说是劳动券,交换为:A的一定量劳动=若干劳动券=B的一定量劳动。全部逻辑为:人性→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劳动=劳动券=劳动)。由于大工业是社会主义的前提,在人性之下,应当比所有制更具决定性,所以有如下逻辑:
人性→大工业→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劳动=劳动券=劳动)
在以上的交换中,劳动券与货币是什么关系,它是如何代替货币的,马克思没有说明。他只是指出,劳动券不是货币,因为它是不流通的。以上逻辑是不完善的,也不应该是完善的。马克思的使命不是完善社会主义,而是揭示它的必然趋势。他显然不负使命,贡献是无与伦比的,正是这一贡献才使社会主义走向科学。后来的社会主义者时常抱怨马克思没有对社会主义做更具体地阐述,这恰好成为马克思脱离空想的佐证。为什么《资本论》说的是英国而不是马克思的故乡德国?因为在19世纪中叶,世界上只有英国一个工业化的国家。对于刚刚进入生育期的资本主义,新生儿的体貌特征只能通过母体来推断,如果把受精卵说成一个英俊少年与空想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资本论》的字里行间,很难看到对社会主义的阐述,所看到的是只是对资本主义丝丝入扣的分析。从十月革命开始,我们已经积累了近一个世纪的实践经验,社会主义已不再是个受精卵,即便它不是一个英俊少年,也已经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对社会主义科学的阐述已历史地落到了我们的肩上。
在劳动的交换中,应该进一步问,私有的劳动是什么样的劳动?一般地说,它应当是劳动者付出的自然形式或活的劳动。车工占有的是“车”,钻工占有的是“钻”,服装工占有的是“缝”,面包工占有的是“烤”,工程师占有的是“设计”,领导者占有的是“管理”等等,马克思称其为具体劳动。由此可知,社会主义私有制应当是具体劳动的私人占有,或者说具体劳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因此,在商品交换消失的同时,代之而起的应当是具体劳动的交换。比如,“缝”和“车”交换,“钻”与“管理”交换,“设计”与“烤”交换等等,产生了比如“1小时缝=2小时车”的交换形式,并成为“1只羊=2把斧子”的转形式。在交换中,“缝”和“车”不仅是具体劳动,而且还是交换劳动。作为交换劳动,“缝”与“车”已化为无差别的一般劳动,并使劳动的两重性直接表现出来。一般劳动并不外在于商品交换,而是商品价值的直接转换形式。
在“1只羊=2把斧子”的交换中,斧子不仅能劈柴,而且还成为了“特殊等价物”。与此相同,在“1小时缝=2小时车”的交换中,“车”不仅能做螺栓,而且已经是“缝”的“特殊等劳动”了。与原始的商品交换不同,大工业的劳动交换一开始就是个复杂的过程。如果车工需要一件上衣,他必须面对“设计”、“管理”、“裁”、“缝”和“熨”等等。问题仍然是在交换过程中解决的。比如,当缝工和车工都用简单易懂的电钮工人的“按”来度量自己付出的具体劳动时,就会知道“缝”与“车”的交换比例。比如1小时“车”等于“5小时按”,1小时“缝”则等于10小时“按”,所以1小时“缝”就等于2小时“车”,且有如下一般劳动形式:1小时缝=10小时按=2小时车。当所有的劳动者都用“按”来度量自己和人的具体劳动时,“特殊等劳动”就过渡到“一般等劳动”。一旦“按”或者别的什么具体劳动固定下来充当“一般等劳动”,货币就被能通约所有具体劳动的“通劳动”代替,且有如下形式:具体劳动=通劳动=具体劳动,价格则转换为“通劳动量”。这时不仅车工,而且所有的劳动者都知道一件上衣值多少“按”,并用自己的具体劳动换取的同量的“按”来获取这件上衣,可谓一了千明。与货币是商品交换过程的产物一样,“通劳动”也是具体劳动交换过程的产物。这里没有救世主,只有劳动者对自己劳动的监护和为实现这种劳动的行动。③
与金和银神秘的社会属性不同,“按”就是普通电钮工人的具体劳动,所耗费的脑力和体力是简单明了的,如果不清楚,就可以去当按电钮的工人。显而易见,劳动的自由流动是“通劳动”产生的物质前提,改革恰好创造了这一前提。“1小时缝=10小时按=2小时车”不是经济学家头脑的产物,而是劳动者自己选择的结果。只有交换过程中产生的“通劳动”才能使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真正建立起来。第一,具体劳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既然任何产品都是具体劳动的产物,那么,我物化在机器中的具体劳动的“通劳动”一分钟也不能属于别人;第二,大工业的前提决定,谁也不能制造整架机器,更不能因此去占有机器零件,只能谋求与需要这架机器的劳动者共同占有,即机器自然形式的公有制和其“通劳动”形式的私有制,并成为资本主义股份制的转换形式。加上诸前提的逻辑演变如下:
人性→大工业→公有制基础上的私有制→(具体劳动=通劳动=具体劳动)
以上逻辑才是马克思揭示的社会主义。如果说,人性是社会肌体的大脑,大工业是骨骼,所有制是心脏,那么,交换就是血液,只有当血液循环畅通无阻时,社会肌体才能生机盎然。对过去的全民所有制而言,是心脏病引起血液循环的不畅,才日渐衰弱以至死亡。一旦具体劳动交换运转起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规律和范畴就转换为社会主义“交换场经济”的规律和范畴。比如,在劳动者赖以生存的“本钱”只有劳动的情况下,资本就被“劳动本”代替,劳动者连同资本家也一同转换为“劳动本者”,以占有别人劳动为特征的剩余价值以及工资和利润都转换为直接为自己的一般劳动,或称之“为己一般劳动”,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转换为“死劳动本”和“活劳动本”,供给和需求的均衡转换为“稳均衡”,市场价格转换为“实际通量”和“名义通量”,边际成本和平均成本转换为“边际劳动本”和“平均劳动本”,完全竞争和不完全竞争转换为“需求无限的完全竞争”和“需求有限的完全竞争”,利润最大化转换为“为己一般劳动最大化”,税收转换为“社会投入”等等,并形成了“劳动本经济学”。① 把公有制基础之上的私有制称之为“劳动本所有制”,逻辑如下:
人性→劳动者社会大工业→劳动本所有制→(具体劳动=通劳动=具体劳动)
在改革的进程中,“交换场经济”的变革能否引起社会的剧烈震荡?答案是否定的。与以往的革命不同,私有制的前提已使私有财产不成为“交换场经济”确立的障碍,不仅不剥夺合法的私有财产,而且不论过去的、现在的还是将来的合法的私有财产,都将受到法律的保护。在大工业劳动者社会内部,一旦货币被“通劳动”代替,腐败的土壤就被清除,拜金主义成为历史,无论是谁,都是完全平等的“劳动本者”。平等和效率兼而有之的“交换场经济”是市场经济所不能比拟的,其崛起将使资本主义相形见绌。农民的解放归根结底是他们作为大工业劳动者的解放,成为“劳动本者”是他们的归宿。在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的情况下,应当清醒地认识到,在国家乃至世界,“交换场经济”是社会主义的井冈山,只有建立一个可靠的根据地,才能在资本主义的重重包围中立于不败之地,才能真正避免原苏联和东欧那样的大倒退,也才能燃起熊熊的燎原之火。21世纪不属于资本主义,而是属于全世界劳动者和他们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
①纪文奎著.《从资本到劳动本》第1卷经济篇和第2卷经济篇. 中国财经出版社,2005年10月.
②《资本论》第1卷第832页。
③纪文奎著.《从资本到劳动本》第1卷经济篇第14章第2节. 中国财经出版社, 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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