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农业、农村与农民的活路——与中国农村改革新闻人物刘忠信会谈略录（2）
刘忠信 先生是2004年中国农村改革新闻人物，其现实身份是重庆市綦江县丁山镇狸狮村（四级贫困村）的一名公办教师。2008年3月29日，我调研至此时正值该村的赏花节，因个性相投我们当天晚饭后坐到了一起，就最近三十年来世界和中国经济在发展中的一些问题进行了长谈（具体内容见本人前段发表的关联文章）。
第二天上午，由于依据日程安排我要离开重庆，他在忙碌的空挡还是安排了与我的再一次对话。同时在场的还有67岁的 刘朝焕 先生。鉴于相关对话于时代极可能有着某些良性启示，特略录于此，相关观点无论确当与否，均由我负责。如有错误，欢迎批评和指正。
为方便起见，笔者在其中以“彭”作简称，刘忠信先生以“刘”作简称，刘朝焕先生以“老刘”作简称。
一、农业、农村与农民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
刘：今天是赏花节的真正开幕式，一些文艺用具设备除了我村里面几乎没人会用，所以我会比较忙。你今天又要离开重庆，我就介绍老刘和你谈谈吧，在关于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方面的技术和理论层面，他都比我在行。
彭：好的，你有事就忙好了。我想先请老 刘 先生谈谈农业、农村与农民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你要是得空也可补充。
老刘：我认为目前农民普遍都遭遇着的政策剥削是主要问题。政策剥削的上游是官倒腐败，下游是逐层贿赂，中游则是实施单干后——因自觉力量单薄说话不管用办事没能力而整日惴惴不安的平头百姓。改革开放之前，由于政策较为公平，我们村与其他地方相比没什么不好的，所以压根就没想到去和谁谁竞争，跟某某领导走后门什么的。时间长了，也就对时代变化失去了敏锐性，加之山高路险等自然条件的局限，我们在“单干”政策的改革开放思路下就全盘落后了，开始是没想过要去贿赂，后来就是想贿赂也没门，又或者是压根就不知道该贿赂多少贿赂什么——总之，就是不知该如何贿赂了。就这样，我们狸狮坝就被“政策”给抛弃了，原来样样都不差的村子慢慢就变成了“四级贫困村”。
刘：老刘说的全是事实。政策剥削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在这场“单干”潮流中思想和信息都落后了也是事实。拿我熟悉的教育系统来说吧，改革开放前老师都争着来我们学校，改革开放到今天差不多30年里则没调进来一个老师。我们整了很久才明白，老师不愿意来是因为 后来的 老师收入主要影响项——带课津贴或班主任津贴是按人头提成的，我们这学校孩子不多收入自然就会少。而老师们最终一个也没调进来，则是因为原来准备调过来的老师们都找了关系或送了钱给上面。
彭：“政策剥削”提法好象不那么普遍，但经你们一解释好象还说得过去。原来我总把限制农产品价格形成的“工农产品剪刀差”理解为“政策剥削”，刚才你们这一新解释算是让我开了眼界。那么，我们狸狮村目前几乎家家都坏了几百上千斤萝卜，每家都有城市人很喜欢喝的杨梅酒却都没拿去挣钱，是不是自己身上也有些问题呢？
刘：主要还是上面说的政策剥削问题，因为其直接后果是：一，我们的路没人管，从而导致农产品运输出去的难度相当的大，以致单干状态下的单位成本高得吓人；二，我们这没有任何能力发展工业，“工农产品剪刀差”一再强硬我们也就只能逐步逼近死胡同。最后的结果，便是很多人宁愿坏了扔了也不愿贴本弄去市场了。
彭：这么说，现行的“单干”也即生产资料私有制意味的农村经济体制也是个大问题。因为其直接导致了发展成本的攀升嘛！
二、改革开放于农业、农村与农民的积极影响与启示
彭：客观地讲，一般状态下任何事物都是存在两面性的。改革开放是中国最近几十年里的发展尝试，目前出现了不少问题，是否也有积极的一面呢？
老刘：那是当然，事情有坏的一面就肯定有好的一面。最近几十年的改革开放，虽然让不少狸狮坝这样的农村出现了不尽人意的倒退，但也让我们明白了不少真理，同时也积累了不少教训。比如，政策剥削的相对较普遍出现，就让我们明白了毛主席晚年为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实在太必要。实施单干后，农民由原来的社会主人一下沦为处处遭白眼受欺凌盼同情的“弱势群体”，就告诉了我们“单干搞不得”这个道理。
刘：另外，也促成了我们重新认识时代、社会环境和自己，让我们看到了不少差距，从而自觉主动地去发展较好的地方取经。比如，南街村，我就去学了一年，我也组织一些有进步要求的村民朋友们去参观学习了。
彭：这些影响和启示都很好，但这是大部分人的觉悟，还是你们这些因历史原因继承了大部分中华民族正统思想的所谓进步人士的“英雄所见”呢？老实说，说这是大部分人的觉悟，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如果大流意识形态已经抵达了如此高的文明程度，我们狸狮村的发展状况应该不至于此，发展状态更是喜人了。
老刘：是的，上述积极因素目前还是在追求量变的过程之中，喜人的质变目前仅敢乐见，不敢有丝毫放松。
刘：上述积极因素目前还处于作用前期，新时期政策环境、执政思想和主流人文等外部条件的促成才是真正的关键。因为没有这些条件，我们想变也是没有能力和条件的，遇到困难之后的“半途而废”类事情在当今时代并不少见。
三、农业、农村与农民的活路
彭： 刘 老师是中国农村改革新闻人物，也比较系统地了解和学习了南街村等发展标杆单位，那你觉得中国农业、农村与农民的活路究竟在哪里，又或者说是什么呢？
刘：南街村无论男女老少都体现了一种极强的“为公意识”，爱惜公共财产和维护单位声誉及美化单位环境的优良表现随处可见，可以说南街村就是中国农业、农村和农民的出路。
老刘：我也这么认为。把农民组织到一起来，走集体化道路才有希望。
彭：南街村我没去过，但我的不少好朋友去过。她确实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方面都体现出了较高的文明程度，谓其空前或不过分。只是，她是否适合普及，或者说她是否能够在中国及世界上普及开来呢？要知道“集体化道路”和“为人民服务”类优良传统是其精髓，其发端于一个强有力且团结、果敢和负责的领导班子，起步于物欲并未横流私有化并非大流的社会环境，成长于“摸着石头过河”的政治环境，依存于革命先辈们自觉维护优良传统的政治结构，成熟于妖言不断但纸老虎当道的“以经济为中心”时期——这个过程是已经过去了的20多年，而今这些条件已经不具备最起码不完全具备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撇开南街村，来探讨下符合当下时代环境和农村一般特征的出路？
刘：集体化是根本出路，这是普遍发展事实表明了的，这没得说。关于出路的具体探索与实践中，我们也感受到了当下强求意识形态的一致性和卓著性十分困难甚至不可行，这可以说已成当前的一大发展障碍。跨越这障碍，出路才能成为真正的活路，只是怎么实现目前还没很好的办法。
老刘：历史上可取的经验是：经济效益上有保障，外加政治路线上正确。只是这些怎么灵验及兑现于现实，目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彭：客观地说，集体的活路是集体成员们的共同选择，不是谁那个人能决断的。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先把有进步思想和工作能力的骨干们组织到一起来，成立一个“村民致富委员会”什么的，先明确其组织结构和各岗位责、权、利，然后在大肆宣传和报告政府主管部门的基础上，来个人人拿“致富方案”的“擂台”式竟聘，这样一边调动村民热情一边群策群力一边把人才、资金、能源、材料和社会关系等资源激活，最终顺应民意和资源条件选择一条活路……
刘：这样恐怕时间会很长，会不会影响村民热情，最终半途而废又沦为不可行？
彭：如果是一条真正的活路，我们就不应该嫌她长。因为从社会发展规律的角度出发，除了真正的活路，不是死路就是弯路——死路与弯路的选择或许作得快，但那不应该是我们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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