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成长的烦恼
David Roche
今天,许多相信中国未来实力的人士对世界其他地区的未来却感到很悲观。他们担心,当今的许多庞大经济体总有一天将在中国巨大的财富和综合国力的光环面前黯然失色。许多人大肆渲染西方国家将因中国的崛起而出现失业加剧、资本大量外流的前景。但是,只要我们冷静地看看现实,这些夸大其辞的说法就会不攻自破。
中国的确影响了全球资本和劳动力市场的格局。这一点并不奇怪。当一个欠发达国家以充满活力的新姿态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它一定会给周围的世界带来变化,否则的话,英格兰可能现在还到处都是纱厂,比利时依然以出产煤炭为主,而日本仍旧是一个生产半导体的国家。
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的增长仍延续了所谓相对优势的自然规律。随着一个国家逐渐进入低端制造业,传统制造商将转向附加值较高的产品。但这并不是一个非输即赢的零和游戏。相反,在此过程中,全球总的产出量、就业岗位和财富额会同步增长。
在中国时不时公布在各经济领域取得惊人增幅的时候,我们并不能很明显地看到这个结论。但过分拘泥于这些增幅数字可能会产生误导。毕竟,在一个较低的基数上,即使经过大幅增长,也还是一个很小的数;相反,如果基数很大,即使增幅很小,也能得到一个可观的增量。举例来说,美国或欧盟在目前的国内生产总值的基础上每年增长2%的绝对值相当于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10%的绝对值。所谓“称霸”世界对中国而言实在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要定量考察中国的增长潜力,做法之一是比较其总要素生产力(TFP)的变化,这个指标指的是单位资本和劳动力投入的产出量增长水平。如果资本和劳动力供应保持常量,则TFP值也就反映经济的增长速度。
在过去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中国的年均TFP为3%。美国的数字是1.7%。从这个指标来衡量,中国的生产力增长速度是美国的两倍。但是,要想最终达到美国那样的经济规模,中国需要持续不断地向经济领域投入更多的资本和廉价劳动力。但现实情况是,中国在资本和廉价劳动力的投入已无法达到以前那样的高度了。
直到最近,中国的发展模式与亚洲其他新兴经济体并无二致。这种模式是以廉价资本为基础,这些廉价资本来自消费者,他们为解决自己的养老和其他社会保障问题不得不大量储蓄,这些储蓄被国家用于提供低成本的信贷和资本支出。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亚洲新兴经济体得以在出口制造业领域大量投资,并获得超出其他所有领域的增长。
但这种模式现已进入“迟暮之年”。首先,中国的劳动力供应并非没有止境,从现在到2009年,中国每年的劳动力人口增幅只有0.5%,此后将开始萎缩,从2014年起,每年将以1%的速度减少。技术工人短缺或许已经导致工资标准被抬高。在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的工厂,工资水平已经赶上许多即将加入欧盟的东欧国家。在临近香港的深圳,企业工资水平已超过印度和印尼的竞争对手。
同样,廉价资本的好日子也已屈指可数。资本之于中国经济好比汽油之于汽车。打个比方,1992年前后,中国经济每前行单位距离需要两个单位的汽油,而现在则需要5.5个单位。也就是说,单位资本的产出率下降了。以纺织印染行业为例。中国的纺织企业过去不仅可以从地方政府无偿取得土地使用权,而且政府也不要求它们安装水处理设施。现在,至少在东部发达省份,纺织企业必须自己出钱买地、治理排放。因此,随着中国经济的加速增长,以产出来衡量的资本效率却在下降。随着中国逐渐进入消费社会、家庭储蓄率逐渐降低,将来,资本将变得日益稀缺但会变得更有效率。
中国领导人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中国全国人大今年1月份制定了新的经济增长模式,提出要扩大内需、实现可持续增长。这一目标只能通过减少国内储蓄来实现,但由于目前中国社会保障系统还不健全,要说服公众减少储蓄并非易事。同时,中国经济还需要转型,从制造用于出口的商品(如装配电子产品)转向服务业等非贸易领域。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从业人员需要培训,公众的服务消费习惯需要培养。
鉴于这些制约因素,预计中国未来二十年的平均经济增幅可能最高在8%左右(经过通货膨胀因素调整)。财富的增加和上面提到的经济转型或许有可能促使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以每年大约1%的速度上升。考虑到这些乐观假设,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按目前的美元水平计算)增长速度将比美国和经合组织(OECD)国家高出两倍多。
即便如此,二十年后,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水平与美国的绝对差距将比今天扩大10%以上。的确,到那时中国人会比现在富有,生活水平将比今天高出六倍。但别忘记,美国人的起点要高得多。虽然中国人仍会热衷储蓄,但中国家庭的财富总额将只有美国的三分之一。
同时,劳动力和资金成本的不断上升将抑制中国的增长幅度。最明显的影响将是,中国扩大其在全球制造业贸易领域市场占有率的能力将受到束缚。而且,从出口制造业转型为侧重内需的服务业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求从业人员具备一定的个人创造力,而在这个领域,即使是新加坡等相对发达的经济体都遇到了很大困难。中国或许的确发展很快,但目前它还算不上是个世界大国。
(编者按:本文大卫•罗奇(David Roche)曾任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全球策略部主管。现在他是伦敦投资研究公司Independent Strategy的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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