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点并不出奇的国际新闻,美国最新的流行病学调查数据显示,每天都使用大麻的人数,超过了使用酒精的人数;而另外一些统计也证明,在美国,阿片类药物和大麻的合法销售额,已经超过了烟草。这件事情的发生完全不值得奇怪,在美国推动全面大麻合法化的那天起,这就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事情发展的速度还是超过了很多人的预计。
而遗憾的是,对于这样的新闻,我们在国内舆论场能看到的,除了对于毒品合法化的担忧之外,照例有些腐臭的声音。又有些人在借此吹捧美国,说美国禁烟控酒做得好,说大麻危害低之类的怪话。只不过和往常一样,这样的说法和事实几乎无关,从这些话术里,我们可以提炼出来一些常见的双标价值观,也可以提高自己的警惕。
一种常见的说法是,美国通过控制了烟草,实现了肿瘤发病率的下降,这一说法说明了一些事实,但是并不是全部。控制烟草确实可以降低许多肿瘤的发生率,提高人体健康。但是美国的吸烟率高峰是60年代,随后开始下降,而美国的种种措施,大多数是在80年代到90年代开始落实的。
这件事并不复杂,2003年世卫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出现之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开始落实各种措施,但是实践的结果证明,发达国家的吸烟率大多数出现明显下降,但是发展中国家落实的效果就差很多。
如果考虑相信“大麻无害论”的诸位的立场,他们大概会说这是发达国家社会管理更好,更优越。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似乎就忘掉了他们喜欢秉持的市场经济立场了,似乎他们这个时候就相信,政策是无所不能的。
只不过我们毕竟没有生活在点一个按钮就能实现政策的游戏里,不管什么时候,政策都不是无所不能的,在涉及到嗜好品的问题上面更是如此。烟草与烈酒这样的嗜好品,往往与重体力劳动,较差的生活条件,较大的社会压力有关。而发展中国家的劳动者,显然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我们的长辈许多养成不良的习惯,也与这方面的压力有关。控烟的政策并不能改变发展中国家人民群众的基本情况,同时这也能解释美国吸烟率的变化,更大在于经济基础。
在我国,虽然经济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但是因为经济发展过于迅速,以至于对嗜好品危害没有系统认识的老一辈人员,许多还在工作,在这种问题上指望强制执行是不现实的,有些问题真的需要时间去教育人——
这不正是某些人一直抱怨的,不要推行粗暴的政策吗?怎么这个时候又不说话了?至于天天在税收问题上面阴阳怪气的,难道不知道税收是《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公认的有效政策吗?这个时候怎么不考虑国际经验了?
FOX报道中的波特兰街头
至于美国的政策有多大的诚意嘛,今年刚好有个新闻足以说明这个问题,拜登政府搁置了FDA推动的薄荷烟禁令,因为FDA认为给烟添加薄荷醇,会使得异味减弱,让未成年人更容易吸烟。但是这样的政策很可能会得罪选民,于是选择了搁置,研究认为,这类产品在黑人社区的使用率更高,得罪选民——
又一个典型的经济基础带来的问题。而加薄荷这样的“假装无害”的策略,是不是让大家感觉到了大麻提取物添加到食品里边有些类似呢?
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我们不难看出来,混淆大麻和烟酒危害的议题,和其他类似议题一样,充满了概念置换与双标。鼓吹大麻合法的另外一个宣传口径也是如此,说反正大麻危害比烟草小,所以合法化也无所谓。
混淆大麻和烟酒的危害的话术最起码存在几个最基础的问题。首先是所谓的“大麻危害低”,这并不是个事实,而是议题设置的结果,笔者在几篇文章中都讨论过这方面的事实(《必须戳破大麻诡辩术》)。把肺癌发病率和急性毒性定义成了所有的危害,但是大麻和其他毒品的问题远不止于此,要从综合的角度讨论社会危害,而这方面的数据,又难以量化,使得各种话术和诡辩有着很大的操作空间。
比如说这次提到每天使用大麻的人比每天喝酒的人多,但是每年喝酒的人,依然明显多于每年使用大麻的人,这显然说明大麻的成瘾性比喝酒高得多。但这样的结论往往是学界忽视的。
每天使用意味着极高的健康与社会风险,但是很多新闻只是简单的说用过大麻的人多了,没有说明过去一年用过大麻和每天用之间的区别。忽视整体的危害,这是第一大错误。
第二个问题在于,这样的话术在暗示,这是用一个问题(大麻)替代了另一个问题(烟酒),但这不是事实,大麻并没有让美国的烟酒或者是阿片类药物滥用减少。实际上对各种精神活性物质的使用人群来说,往往要么是升级更烈性的药物,要么就是同时使用好几种,合法化一种新的成瘾品,并不会解决旧的问题。
甚至这个过程还会造成新问题,烟草与烈酒往往与高强度劳动有关;但是因为60年代以来的西方社会文化塑造,大麻和致幻类毒品,往往是被定义成某种“时髦的东西”,文艺界使用这类东西,有着很长的历史,当他们的偶像有抽大麻习惯的时候,显然会更加吸引年轻人也模仿跟风。
从现实看,合法化毒品只会制造全新的问题,而且从现在的增长数字来看,大麻问题的增长速度还是爆发性的,相信未来的北美市场一定会再创新高。
第三个问题也很隐蔽。混淆大麻和烟酒危害的话术认为烟酒问题解决不了,所以大麻问题也没必要解决。这种话术既是逻辑滑坡,又缺乏对复杂社会问题的理解。想要解决一个涵盖了经济文化社会多方面的问题,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的。可笑的是,似乎每次在这样的问题上面,市场经济的信徒就相信政策万能了。
在烟酒与其他嗜好品问题上,假设一个简单粗暴或者是摆烂制造更多问题的二选一,本身就是对社会复杂现实缺乏了解的表现。实际上,美国毒品控制的问题正是这样二选一的结果。
这就像是美国禁酒令问题一样,虽然有个好的出发点,但是不考虑社会情况和可执行能力,任何策略都是落实不下去的,当年的美国禁酒令带来的是社会问题与帮派犯罪,被保守派定义成了干涉市场的典型政策,需要经常批判一下。但是回过头来说,难道对酒水一点也不管就好么?显然也不是,社会管理不应该走极端。只不过很遗憾的是,美国这个世界霸主就好走极端这一口。
在讨论美国毒品政策的时候,有一种常见的看法是,美国普遍认为这管不住,于是就不管了。这种观念是如何成为美国社会共识的呢?答案是从1971年开始,到90年代才结束的“禁毒战争”,正像是越战的失败给美国社会带来了冲击。这场花费万亿,时间跨越二十多年的行动,也给美国社会带来了冲击,在草草收场之后,美国左翼开始认为,禁毒很多时候是种族歧视,把这一事件的责任主要扔给了里根;而右翼则是把毒品的泛滥,归结于某种无孔不入的阴谋论。
FOX报道中的波特兰街头
但是说真的,禁毒战争的失败又有什么奇怪呢?以禁毒为名对其他美洲国家干涉主权,重拳出击,但是对CIA这些部门的监守自盗,却熟视无睹,更没有考虑这些国家的毒品为什么会泛滥,不去改变美国对这些国家的经济剥削,这又有什么用呢?
北美自贸协定签订之后,墨西哥农民大量破产,许多当年被美国跨国执法破坏的毒品农场又死灰复燃,然后美国人还甩锅外国。而对内,美国警察的选择性,种族性,社区性执法也是客观事实,相关系统的腐败也没什么改善。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美国人的反思就好像是在说“美国警察这么喜欢开枪,为什么美国犯罪率还是这么高呢?”这背后的逻辑实在是有点好笑。
于是,在禁毒战争失败之后,美国社会从上到下全层面的摆烂,加上苏联解体带来社会治理的马放南山,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但是只要思考一下就知道,这样二极管的处理方式从来都不是解决复杂社会问题的方式,相反,是给社会管理失调找的借口。如果浏览国际期刊,你有的时候能看到一些相当搞笑的支持毒品合法化的文章,这些文章一边要支持毒品合法化,一边建议对吸毒者进行事无巨细的管理,这样才能降低社会影响。
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突出一个真空球形鸡,既然都是为了逃避责任而不管了,那你指望谁来做到这一点呢?就比如说,加州作为相当白左的州,提供了免费的纳洛酮来试图减少阿片类过量的死亡。但是志愿者无奈的发现,他们分发的许多药物,都被清场流浪汉的执法人员当垃圾扔了,志愿者不得把药钉在树上,这样搞笑的现状,就是社会管理失序的表现。
加州发阿片类解毒药,但是发放营地区域的流浪汉都被市政清场赶走了,志愿者迫不得已把这玩意钉在树上。图片区域为洛杉矶县贫民区的人行道。据新闻报道其他地方的营地也有这种情况
偏偏是这样极度脱离现实的研究,成了欧美官方逃避自己社会管理责任的接口。不得不说,球形鸡研究和放弃治理是一对绝妙搭档,不过这样的事情又何至于毒品一个呢,欧美许多社会研究都是这一套。而我国舆论中居然真有人或傻或坏相信这一套,不得不说是非常搞笑了。
从社会管理这一方面来说,中国的禁毒问题策略也被简单化与脸谱化,甚至成为了一些人攻击中国的借口。
中国的相关法律无疑是严格的,但说成是全球最严,却不符合事实,比如说部分阿拉伯国家就有更严格的法律。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很大程度来自于我国执法系统的高效率,对于相关案件能实现很高的破获效率,也因此产生了中国这方面最严的感觉,这是社会治安的表现形式之一。
而同时,对于吸毒者,我国也不仅有严格的一面,还有关怀的一面,对于相关人员,我们有完善的政策保障他们应有的权利,而对于某些因为贫困等社会原因吸毒高发的地区,除了执法之外,我国还有各种经济政策去改变当地现状。道理并不复杂,但是能把这些道理实践的好,就需要相当优秀的治理能力。
现在有人要让你放弃这些优势,和某些国家一起在泥坑里打滚,请问这些人是坏还是傻呢?很明显,某些人忽视了这个事实,天真地以为美国的就是好的,忽视了美国即使在有世界霸权的情况下,在社会治理也一塌糊涂的事实。
当然,这类或傻或坏的价值观的流行,其实也说明了我国社会治理依然存在短板,最典型的就是互联网治理的问题。某些严重违背法律和公序良俗的言论,能肆无忌惮的在互联网上传播流行,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新一代毒品的问题之一也在于此,这些毒品很擅长利用互联网,无论是价值观的传播,还是销售分发,都相当网络化,这也是新一代毒品在欧美年轻人之中爆发性增长的原因之一,这些东西太擅长把自己包装成某种“无害”的网红产品了。
该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呢?这恐怕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但是无疑,对相关话题的严格管理和对复杂现实的抽丝剥茧,都是需要同时存在的,互联网治理和之前所说的其他问题一样,都不是个能靠二极管简单解决的现状。
按照美国现在的架势,大麻的销量只会快速增长,而对烈性毒品的合法化,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考虑到部分实验这种行为的美国城市的情况,到时候对美国社会的冲击一定会更加严重。
而毫不奇怪的,会有更多莫名其妙的声音会极力鼓吹美国这种选择的合理性。这样难以改变的事实,令人愤怒又无奈,我们只能希望,到时候的中文网络上,能有更多的人认识到这些鼓吹大麻无害话术背后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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