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和顺县通报中出现的“收留”一词,彻底引爆了舆论。
舆论发酵数天后,和顺县有关方面终于对“涉案人员”采取“刑事强制措施”了,也没有再用“收留”一词来描述事件,而是改用“卜某走失被找回”的表述。
徐州“铁链女”事件发生时,笔者就曾经评论说,不仅仅是涉案人员,还有地方那些“视而不见”的官员们也该受到严惩:
自1998年被贩卖到丰县欢口镇,小花梅是如何在丰县被“藏”了整整23年的?网友仅仅根据一则视频就产生了那么大的疑问、促使真相最终大白,当地的村委会、镇政府、计生、民政、财政等多个部门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中,就没有对小花梅的来历产生过一点点疑问?特别是本该“熟人熟事”的当地村民和村委会,就真的对真相完全不知情?
同样的道理,志愿者实际上仅仅用了一天就找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卜某家人,笔者不相信当地职能部门如果真的去找过会没有找到;笔者更不相信,卜某被“收(拘)留(禁)”十几年,还生了两个孩子,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本,当地村两委以及职能部门会丝毫没有察觉……真相可能是令人脊背发凉的。
令人欣慰的是,当地联合调查组的最新通报,明确指出要调查、惩处“失职失责”问题:
出现这种事的确是令人愤怒的。有人拉出“和顺县自我宣传是牛郎织女故事发源地”一事,来嘲讽当地人,甚至搞起了地域歧视,这实在有些过分。
该截图在知乎等多个平台流传
在阶层固化的今天,这样的情绪宣泄除了加大男女对立、地域歧视以及对底层穷人的阶层歧视,对于人们认识事件的本质并无丝毫益处。
底层穷人牛郎通过偷衣服“收留”织女的故事,的确是一则歌颂犯罪的恐怖故事。然而,我们稍微做些查证就不难发现,牛郎织女的故事在古代尽管也有多个版本,但从来没有在故事开头出现过老牛教唆牛郎偷七仙女衣服的情节。
牛郎织女故事的发源已不可靠,山西和顺也仅仅是自称的故事发源地之一。直到南北朝时期,牛郎织女的故事才相对完整地成型。隋人整理的《荆楚岁时记》云: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哀其独处,许配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饪,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会。”
讲的牛郎和织女原本都是天上的星宿,牛郎放牧,织女织布……根本没有偷衣情节。
明冯应京《月令广义》引《小说》云: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方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许嫁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纫,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机会。”
讲的是天帝将织女许配给了牛郎,同样没有偷衣情节。
而牛郎趁织女洗澡时偷走衣服”的猥琐情节,直到清末民初才开始在一些通俗小说中出现。如1910年上海大观书局出版的小说《牛郎织女传》里,“二创”出了牛郎在天庭调戏织女被贬下凡,在凡间又趁织女洗澡偷走其衣服的“艳情”情节。受通俗小说的影响,王瑶卿于1917年编演的京剧《天河配》让牛郎偷衣服的故事情节彻底定型,进而在民国流传了几十年,讹传成了“古代神话”。
到了新中国,这个问题已经受到了质疑。1951年,艾青在《人民日报》发文批评“牛郎织女”题材的戏剧影片时指出:
“(这些戏剧影片)采取打诨凑趣的态度,迎合城市小市民的落后趣味,……还有色情台词,等等。听说有的甚至放映仙女沐浴的电影……”
然而,某些知识分子还是把这样的低俗情节当作“古代神话”编入了课本。
北京市初级中学试用课本《语文》第2册,1962年版
虽然这一情节受到不少家长和学生的质疑,但课本一直不肯作出修改。直到1968年有中学生公开反映这一问题,才促使教材删掉了这一课文。
1978年,语文教材又恢复了课文《牛郎织女》,“老牛唆使牛郎、趁织女洗澡时偷走衣裳”的情节也被保留。
1978年初中语文第三册(试用本)
2019年,统编版小学语文五年级上册《牛郎织女》课文再次引起舆论争议,被指“情节荒唐猥琐,调戏女性” :
人教社编审的回应是:“这是叶圣陶先生改编的民间故事”,“不要把很多猥琐的东西,转嫁到美好的爱情故事上。”
认真考察过牛郎织女故事情节演变的历史,不难发现这样的回应是站不住脚的。
叶圣陶先生1955年在编修《牛郎织女》故事的时候,参考的正是京剧《天河配》的剧本。保留了仙女凡夫、兄嫂迫害、偷看洗澡、偷拿衣服等基本设定,但删除了牛郎偷衣服后不肯归还、胁迫织女结婚的情节,改成牛郎主动将衣服归还给了织女,双方是互诉衷肠后,自愿结婚……
如果叶圣陶先生更彻底一点,完全可以放弃民国时期为了迎合“市场需求”的艳情故事设定,而回到明代以前的故事设定,然后再进行修订,而不必牵强地“洗白”被艳情故事“二创”出来的牛郎。
况且这一故事在1968年的时候已经被请出了语文教材,何故又要在1978年把它请回来呢?
毕竟明代以前的故事已经有了主张婚姻自由、反对封建压迫的色彩。而“穷小子”牛郎娶不起媳妇,就要去趁“贵小姐”织女洗澡,偷走衣服、胁迫结婚,这样的艳情改编怎么看都是一种倒退!
旧社会,偷衣服、胁迫结婚或许还真是牛郎娶到媳妇的一种手段,但新社会既不应该,也没必要。
距离“收留”女硕士事件发生地和顺县青城镇土岭村仅30多公里的昔阳县大寨村,在解放以前自然条件更加恶劣,几乎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经常爆发洪水、泥石流,解放前大寨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当长工,没铺盖,卖儿女,当乞丐,好女不嫁穷大寨。”
但解放以后,陈永贵却把穷苦的大寨农民组织了起来,整治山河、科学种植、发展集体经济,不仅成功抵御了各种自然灾害,还使大寨成为自给自足的农业典范、农业战线的一面红旗。“好女不嫁穷大寨”的说法,早已通过大寨人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不仅如此,陈永贵还成了妇女解放、主张男女平等的急先锋。
陈永贵到北京工作后,发现北京的家庭做饭时,都是两口子互相帮忙。
回到大寨后,陈永贵在社员大会上连笑带骂地训大寨的男人:“妇女早上给你做了饭,叠了被,刷了碗,你就端了碗吃了下地?人家也下地么,你就什么也不管?老婆做饭你就不会剥颗葱?你男人就一点家务不做?做饭、洗衣裳,都是妇女的事?男女平等哩!”
自此,大寨的男人们一改千年来的“传统”,居然开始干家务了,而且风气至今尚存,在当地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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