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觉醒的巨龙”和“文明的冲突”后,一些人觉得还是不过瘾,于是便开始直截了当地谈论起“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
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台海危机以及随后在美国国内关于对华政策的大讨论,使得“中国威胁论”在美国再次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中国对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构成威胁”、“香港的回归意味着自由民主世界将受到专制制度的威胁”等成了一些人的口头禅。
1995年12月,美国克来蒙特研究所和台湾国际关系所曾共同在美国洛杉矶举办过一次研讨会,主题就是“中国威胁:理论与现实”。来自美国和东亚的几十位政界、学界、军界的代表出席了这次研讨会。其主要论点是:到2020年,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将达到8万亿美元,略多于美国。中国将拥有经济能力购买军事技术领域革命所造就的先进武器和武器系统。而美国在这方面无法同中国匹敌。到时,台湾海峡和南中国海将成为东亚潜在的最重要的热点,中、俄、美三国之间可能出现三角的核均势。
1996年12月,美国研究南海问题的专家及负责安全事务的官员和东盟国家的有关人员讨论了南海地区的战略形势。据美国《旗帜周刊》的报道说,中国正致力于现代化建设,需要有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但从长远看,中国将加强军事和战略能力,保持其在本地区的优势地位,成为军事大国。多数专家认为,中国在不久的将来将取代美国在东亚的支配地位,中国将对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构成“挑战”。同年12月31日,美国《华尔街日报》一篇题为《中国的导弹威胁》的文章也称,中国正在发展的导弹技术对美国及其亚洲盟国已构成威胁,并煽动美国联合其盟友共同建立一支遍布亚洲的导弹防御体系。
1997年3月13日,美国《商报》发表的华盛顿地区国际关系和外交政策顾问约斡·小蒂尔尼题为《遏制中国的侵略扩张》的文章称,中国企图称霸亚洲,并已经具备了这种潜力。21世纪,中国将取代前苏联的地位,成为世界两极中的一极。
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1997年4月发表的年度战略报告也宣称:有许多证据表明,中国打算大刀阔斧地干一场,中国正在出击。
《今日美国报》同年4月14日在《美国提防中国成为超级大国》的文章中说,随着中国收回香港和澳门以及最终与台湾统一,中国的影响力将大大增强。如果不加以遏制,用不了10年,中国将是一支从印度洋到朝鲜半岛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和军事力量。
在这种背景下,一本以《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为名的书在美国出版。
《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一书的是理查德·伯恩斯坦和罗斯·芒罗。伯恩斯坦曾任美国《时代》周刊驻北京的第一任社长、《纽约时报》驻联合国分社社长、驻巴黎分社社长和全国文化记者;芒罗曾任多伦多《球球邮报》驻北京记者、《时代》周刊驻香港、曼谷和新德里分社社长、设在费城的外交政策研究所的亚洲项目主任等职。
在该书序言中首先“引用”了中国军事科学院副院长糜振玉中将的一段话:“(至于就美国而言)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绝对有必要不动声色地满怀仇恨……我们必须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事实上,糜振玉将军从未讲过此话(见糜振玉:《笨拙的谎言----评<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新华社1997年4月17日电)。
在引用过糜将军的话后,开门见山写道(以下引文均自《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新华出版社1997年5月版):
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世界上力量最强的国家美国已经成了全球对手,这两个国家关系紧张,利益冲突,今后会出现更严峻、更危险的时期。仅仅十来年前,即在80年代中期,这两个太平洋大国还彼此把双方视为实际上的和未来的战略伙伴。它们各自都希望与对方结成一个出于需要的联盟,防止苏联控制亚洲。但是,到了90年代初期,冲突就成了中美关系的主线。……
如果中国保持咄咄逼人的态势,而美国依旧那么天真,两国之间现正隐约显现的冲突甚至可能导致军事上的敌对行动。毕竟,过去半个世纪中,美国曾3次在亚洲参与重大战争,每一次都是为了防止某一个国家在那里取得支配权;而现在看来,今后一二十年中,中国无疑会在太平洋彼岸居于支配地位。但是,即便中美并不实际开战,它们之间的争夺也将成为21世纪头几十年中主要的全球争夺。……
中国是一个未得到满足的、雄心勃勃的大国,它的目标是支配亚洲,其办法不是入侵和占领邻国,而是使自己远比邻国强大,从而使东亚发生的一切都必须至少得到中国的默许。
中国力量的增长及其以逼人的气势追逐本国利益的做法,不仅符合这个国家对自己的历史作用的认识,而且符合一种中国领导人乐于加以利用的根深蒂固的心理需要。中国的雄心所依靠的动力是由于历史上遭受屈辱、丧失了显赫地位而形成的民族主义,这是一种奇怪的、因而不大能为自满自足的西方人所理解的民族主义。当独裁专制在世界越来越成为过时货的时候,中国统治者还在努力维持其独裁专制。他们把中国描绘成一个受到敌人包围的国家,利用仇外情绪来加强他们在这个国家的政权。他们相信,唤起人民的爱国心并使世界上存在一个要把以前帝国主义给中国的地位和尊严带来的侮辱长期延续下去的大敌,这是确保国民忠诚的一个可靠的办法。不然的话,人民就会对国内的许多事情产生不满。反美成了一个涉及国家尊严的问题。……至少100年来,美国在亚洲追逐的目标是始终如一的,这就是防止任何一个国家支配那个地区。鉴于支配亚洲正是中国极力要做的事情,它的目标同美国的利益就势必冲突。……
事实上,台湾将是中美关系中的一个难题。如果中国进攻台湾,美国除了援救台湾之外别无选择,否则它就有在具有重要经济价值的其他亚洲友邦中丧失信誉的危险,而援救就意味着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实际交战。在台湾人民同意与大陆统一这种极少可能的情况下,接管会和平进行。但这样就会使中国得到另一块经济上的大肥肉,即美国第9大贸易伙伴和全球外汇储备最多的地方。不仅如此,台湾位于一些海运线的正中,而美国在亚洲最重要的盟国----日本所使用的石油和原料全都经由那些海运线运输。换言之,中国若是完全统一了,那就会打破均势,大大加强中国的经济力量和战略力量。……
人们看到,中国,一个幅员辽阔、终将变得十分强大的国家,而且是这个星球上尚存的最后的一个共产党大国,正在以有违于美国利益、有悖于美国价值观的方式行事。……
中国报界为迎合民族主义情绪越来越强烈的民众,把美国涉华的一些言行说成使人想起帝国主义侵略岁月干涉中国内政的行为。……中国的宣传机器发出的反美言论也委实有些过分,其论点无非是说美国干涉中国内政,把中华人民共和国描绘成一个胡作非为的国家,对中国的所有行为都有怨言,怂恿以阻止中华人民共和国实现其同台湾统一和发展经济的正当雄心为宗旨的“遏制中国”思潮,“不论我们做什么事情,你们总是不喜欢,这显然是要遏制中国,”北京的一位外交专家1996年在一次采访中说,“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再讲美国任何好话,在政治上就不恰当了。事实上,从政治上说,把美国描绘成一个居心险恶的超级大国、一个危险的敌人、一个横行霸道的超级大国是非常正确的。”
事实上,中国多年来一直把美国描绘成某种敌人。而美国报界则大事宣扬人权组织关于中国实际上在用有意饿死的办法屠杀孤儿院中很大一部分儿童的报告。1996年5月,《纽约时报》刊登在显著位置的一条消息报道,联邦官员正在搜捕中国的两家国营公司的官员,他们的“罪名是把2000支AK-47式冲锋枪走私到美国”。……
经过长期辩论之后,中国领导人已经把美国确定为它在全世界的主要敌人。近来中国领导人对美国的态度越来越具有刺激性、越来越咄咄逼人了。他们采取的一系列挑衅行为几乎肯定会加剧紧张状态。中国日益增强的、同该国的雄心及仇外冲动相联系的经济与军事力量,正在增加、而不是减少它的侵略性。在这一点上,重要的是,中国政府之所以甘冒同美国交战的风险,不是因为这样做符合他们国家的利益,而是因为这样做符合统治集团的利益。如果经济增长速度放慢,如果收入差距增大,如果腐败现象继续败坏领导层声誉,或是出现新的、类似1989年学生示威那样通过电视向世界转播的要求增加自由的运动,这个政权就会用爱国的旗帜把自己裹起来。而这样做的主要途径是把中国的各种问题归咎于外部世界,特别是美国。……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不久即将变成全球第二大强国的中国将随着世界面貌在新的千年中发生变化而成为一支支配力量,而作为这样一支力量的中国将势必不再是美国的战略友邦,而成为它的长期敌人。同中国的激烈冲突不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在我们看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冲突将是中美关系最有可能呈现的状况。
在“美国是敌人”一章中,称:
中国现在已认定美国的力量是一种威胁,不仅威胁中国的安全,而且威胁到中国逐步增强力量和在亚洲发挥最有影响的作用的计划。总之,中国已经决定:尽管中美两国之间有贸易往来,有外交接触,有技术转让,尽管在人民共和国开了许多麦当劳汉堡包店和肯德基炸鸡店,甚至尽管两国之间仍然存在有限的合作,但美国是中国在全球的对手。……
中国报纸常常刊登具有强烈反美敌对意味的反美社论,如:“在霸权野心的驱使下,美国日益显示武力。美国一再对中国制造事端,干涉中国内政。它还纵容台独势力。”(《解放军报》1996年7月4日)“冷战结束后……美国的战略目标是称霸世界,不容许在……欧亚大陆上出现一个威胁美国主导权的大国。因此把它在想象中最可能向它提出重大挑战的国家视为主要对手。”(《人民日报》1996年4月19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针对中国的‘西化’和‘分裂’活动不会改变,那些势力很大、串通一气的野心家不会放弃他们遏制中国的图谋。……他们阴谋摧毁作为社会主义堡垒的中国,使中国处于屈从的地位。”(《求是》1996年第3期)
中国媒体在对美国进行报道时,常常只强调消极的东西。
美国被中国官方传媒正式定为全球敌人,这是值得注意的。要是不理会中国说我们什么话,那将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中国的评论尽管有时夸张得荒谬,确实有些自我解嘲的味道,但却反映了中国领导人的真实想法。
在第二章中在引用了《孙子兵法》中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的话后开始评论中国“我们绝不称霸”的承诺。言下之意是这是说给别人听的,是一种策略,不足为信。在这种框架下,引用的中国官方、学界等的“和平友好、绝不称霸”言论,像“中国的政治外交和军事外交所谋求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促进世界的和平与发展。”“经济建设将始终是中国政府的首要任务。因此,它的安全战略是要保持有利于经济的环境并尽最大的努力去防止军事对抗,不论是在境内还是境外。”等等这些真实的表白,统统被染上了“谎言”和“欺骗”的色彩。
接着,马上下结论:中国历来对它本身的认识、它的人力物力基本状况以及它对自己的民族利益的估价这几个因素合在一起,使得中国朝着称霸亚洲的方向前进成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还对中国防务预算进行了评论:
要对中国的防务预算进行现实的分析,还应当把那个叫做购买力平价的因素考虑在内。例如,中国的一名士兵的劳工成本相当于100美元,而五角大楼的能力相同的士兵的劳工成本为3000美元,这样说来,中国的可比开支实际上就是实际开支的30倍。……中国用于军事现代化计划上的钱究竟有多少?最保守的是把公布的数字乘以3。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1995年得出的结论是乘以4,若把武装警察算进去,则应乘以5。如果把购买力平价算得保守一些,我们要把这个数字再乘以2,也就是10倍。中国官方公布的1996年军事预算为698亿元人民币,亦即87亿美元。我们把它乘以10,也就是说,中国每年的实际防务开支在870亿美元左右,这就差不多为美国军费的1/3了。
事实上,中国不仅已经具有了亚洲最大的军事力量,而且也是唯一部署了核武器的亚洲国家。它的中程导弹已经使得1962年与中国打了一仗的印度感到不安了。眼下,日本由于有美日安全条约建立的“核保护伞”而用不着担心。
在第三章,主要说的是人权和所谓的“西藏问题”。
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而在描述中国中央政府与西藏自治区的关系时却说:
这就好比某个外国占领了意大利,在经济上把它掠夺一空,迫使教皇逃亡,关闭主要教堂,禁止张挂教皇的肖像、禁读他的著作、禁止他发表意见,把教士和主教们集中起来接受“教育”,与此同时又宣称意大利是一个自治区,它的文化、宗教信仰和传统的生活方式受到占领当局一丝不苟的尊重。
第四章名为“新的中国院外活动集团”。在这章里,说,像基辛格、黑格这些经常说中国“好话”的美国名人,大都是直接或间接地拿了中国的好处。
在第五章“贸易逆差、技术转让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有限公司”中称:
中国人在美国向国内转移高技术的活动,有相当大一部分毫无疑问是非法的。中央情报局前不久把中国列为“广泛从事经济间谍活动”的3个主要国家之一。美国工业安全国际学会得出的研究结论更加明确和令人不安。该学会1996年3月发表的题为《知识产权损失的趋势》的研究报告把中国列为最有可能窃取“敏感的经济信息”的国家。而中国人民解放军有限公司在美国的经营活动标志着中方调整它同美国的经济关系的最终方式,既是为了获取技术,也是为了赚取外汇。
第六章的题目是“爆发点:台湾”。在这一章的结尾部分称:
如果美国不承诺对台湾与中国的冲突进行干预,那么,在中国主宰整个东亚的道路上就将不会有任何障碍,从澳大利亚到日本都十分了解这一事实。美国进行干预的形式可以根据台湾的具体需要和中国发动进攻的程度有所不同。但是,不论美国采取何种干预形式,台湾海峡发生的任何战争都将是中美冲突新阶段的开始,这种从太平洋战略态势到战争的转变对任何人都绝对没有好处。
在接下来的一章,要说的是“中国对日本的盘算”。称:
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把日本作为战略对手,而日本直到不久前对中国还比较放心。中国“蛮不讲理”地试图使日本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不能拥有更多的政治发言权,不能拥有更强大的军事力量。
在第八章,进一步发挥他们的想像力,虚构了2004年的一场中国和美国的“战争游戏”。
该书的最后一部分是结论,它的题目是“对付中国”。
中国国务院副总理钱其琛1997年3月7日在北京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针对该书认为中美两国冲突“不可避免”的论点,严正指出:“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命题。中国和美国没有发生冲突的可能,除非美国对中国的领土和主权完整进行侵犯。美国出现的上述思潮是‘中国威胁论’的进一步翻版。中国对美国的政策就是增加信任、减少麻烦、开展合作、不搞对抗,这是江泽民主席在克林顿就任总统时就提出的政策,美国也是认可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前不久强调美国对中国的政策不是遏制,而是全面接触。我们对此表示欢迎。所以,从中美两国政府的政策来看,有共同之处,有共同的利益。我相信中美关系将会发展而不会发生冲突。”
《亚洲华尔街日报》1997年4月15日在一篇题为《这场冲突并非即将到来----评<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的文章中说,该书两位都是“老资格的驻北京记者,对于今日之中国应有足够的认识。但是他们却满足于发挥危言耸听者的作用,而不是分析家的作用。此书反映了美国各地日益增强的反华情绪,同时也确实提出了中国作为一个亚洲大国将如何行动这个重大问题。”
《人民日报》1997年4月23日就该书也发表了一篇国际评论,题目为《危言耸听的拙劣之作----评<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文章说,这本书的“书名十分扎眼,其实并无新意,无非是些道听途说,重弹‘中国威胁论’的老调。该书的一个中心论点是,中国作为‘正在崛起的亚洲霸主’,‘企图取代美国在亚洲占统治地位’,中国‘肯定不会成为美国的战略朋友,而是长期的对手’。断言,中美肯定要发生冲突,而且冲突即将到来。因此,这是一本危言耸听的拙劣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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