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是偶然?谈《安隆风暴》
万毓泽
安隆丑闻:另一次「水门事件」
《安隆风暴》改编自电影原文片名的同名书The Smartest Guys in the Room(Penguin,2004),是一部记录片。该书的两位Bethany McLean与Peter Elkind是《财星》(Fortune)杂志的记者,其中Bethany McLean在2001年发表一篇〈安隆被高估了吗?〉(Is Enron Overpriced?),是最早质疑安隆财务状况的财经记者。
在影片中,我们看到,美国最大的能源公司安隆,如何在短短六周内,从总资产700亿美元到宣告破产。加入安隆退休计划的2万4千名员工,因安隆股票狂跌而损失10亿美元;因安隆破产而失业的5千多名员工只领到4千3百万美元的遣散费。美国媒体将之形容为另一次「水门事件」。
「假装咱们正在赚取超额利润」
安隆于1980年代初崛起于德州,迅速成长为美国第七大公司。与美国其它的大企业一样,安隆与政界的关系极为绵密。1990到2002年间,其政治献金便将近600万美元,100位参议员中71位得到安隆的捐献,包括负责调查安隆案的能源委员会23位委员中的19位委员。布什总统的最高经济顾问和贸易代表都曾担任安隆公司的顾问;小布什于2000年竞选总统时,安隆也是共和党最重要的金主之一。
1992年,美国证管会同意安隆采用按市价结算(mark-to-market)会计原则。这种会计原则主要是为金融商品(而非实体资产)的交易所设计,而安隆将之用来作为能源投机的利器:透过这种会计方式,安隆能够在一笔多年的合约中事先预估未来的利润,并将这些利润视为公司资产,放进资产负债表。换言之,这是一种相当「主观」的会计花招,哄抬股价的诀窍就在于「假装咱们正在赚取超额利润」。
安隆财务发生困难后,知名的安达信(Arthur Andersen)会计公司则协助安隆隐瞒真相,让股价持续偏高并从中获利,一般投资者最后则损失惨重。破产前一年内,安隆144名高阶主管共获利7亿4千万美元,其中董事长雷伊(Kenneth Lay)一人便赚得1亿5千万元。
安隆前执行长史基林(Jeffery Skilling)笃信「自由市场」,其人生哲学是「适者生存」,最热爱的著作则是生物学者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是的,适者生存就是如此:在加州的能源市场自由化政策下,安隆得以操纵电力供给(以维修之名关闭电厂)、拉抬电价(使电价上涨约50%),以人为的方式造成2001年的加州大停电。在这场灾难中,加州损失了300亿美元,甚至有病人因此在手术中死亡,但安隆却从这个周密的「计划」中进帐20亿美元。
也难怪,在安隆案爆发后,一位评论者这样说:「谎言,谎言,更多的谎言,这就是金融界与政界当中最流行的做法」。
岂是偶然?
安隆案之后,世界通讯(WorldCom)、默克药厂(Merck)乃至美国在线(AOL)都接连爆发财务丑闻。世界上最大的汽车零件供货商德尔菲(Delphi Corp.)在去年底申请破产保护后,近来也因为涉嫌做假帐而遭到调查。据报导,德尔菲在2001年时,将600万美元的税前盈余虚报为6700万美元。六年下来所谎报的盈余超过六亿美元。然而,这些弊案背后所揭露的,不只是个人操守不佳或「企业治理」不完善的问题而已,而是金融市场急速膨胀、产业资本日益依赖金融资本的逻辑结果。真正让安隆迅速膨胀的业务,实质上是金融投机,是开创各种衍生性金融产品的市场(除了能源外,安隆甚至开发了「气候衍生性商品」,也就是针对气候来投机),而不是生产性的投资。安隆为人所诟病的会计制度,也只是病征而已,远非病根。有论者以「赌场资本主义」来描述当前的世界金融体系,实在有几分道理。
但问题或许也不在「金融全球化」本身,因为金融资本的爆炸,只是反映出资本已越来越无法在生产领域上获取利润,只好将资本投入金融市场。马克思早已指出:「一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国家,都周期性地患一种狂想病,企图不用生产过程作中介而赚到钱」。
从美国到台湾,当这种「狂想病」不断蔓延时,层出不穷的假帐、超贷、五鬼搬运、空头公司、内线交易、官商勾结等丑闻也就防不胜防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台湾深为所苦的「金权政治」,也就不会只是个人操守问题,更不是台湾的特产,而是资本主义的个疾,只是它在某些时期、某些条件下会表现得更为猖獗罢了。安隆案已清楚揭示出这点。虽然《安隆风暴》的与导演并未深究资本主义体制本身的问题与发展趋势,但这或许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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