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良 等：学习毛泽东读《资本论》批注——“否定之否定的范例”

　　2023年12月26日，是毛泽东主席诞辰130周年。在这个历史时刻，我们应该挖掘毛泽东思想中还不为后人所重视但又极为重要的思想。马克思《资本论》总结的科学结论，即“否定之否定”——“在自由劳动者协作的基础上，和他们”在创建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全体所有制“的基础上”，“重新建立”（劳动能力的）“劳动者个人所有制”[1]。这种对立统一的“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全体所有制+劳动能力的劳动者个人所有制”，作为“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的科学社会主义生产条件所有制（简称科学社会主义所有制），早已由毛泽东同志率先誉为“否定之否定的范例”，并逐步发展成毛泽东主义的一大亮点。

　　【毛泽东读过的《资本论》】

　　一、西洛可夫、爱森堡等著《辩证法唯物论教程》关于否定之否定的法则

　　这本著作由李达、雷仲坚合译。该书第三章第十一节，题为“否定之否定的法则”，讲述了《资本论》总结的“否定之否定”的科学结论。有关译文摘录如下：

　　“这个法则的要点在哪里呢？”

　　“在资本论第一卷资本主义蓄积的历史倾向那章中，马克思逐一指示了劳动手段（新译‘生产资料’）的私有，从最初的瞬间起到历史上必然的废绝为止，即到转变为其对立物的社会公有（新的译文是‘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见《马克思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829-832页，下同）为止的发展过程。”

　　“私有，和社会的集团的所有不同，只存立于劳动手段及外的劳动条件属于各个人的场合。劳动者私有生产手段，是小生产的基础；小生产成为社会的生产及劳动者自由的个性之发展的必要条件，……。”

　　“……到了一定的发达水准时，这种生产方法自己创造出破坏自己的物质的手段；……这种破坏，即个人的分散的生产手段转变为社会的被集积了的生产手段，因而多数的细民之所有转变为少数的巨人之所有，……。”

　　“……资本家的私有，对于那以生产者自身劳动为基础的个人的私有，是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的生产以自然过程的必然性，作出自己对自己的否定。这是否定之否定。这个否定，不是使劳动者的私有复兴，而是造出以资本主义时代的成果为基础，即以协业、土地、及其他由劳动生产出来的生产手段之公有为基础的个人所有（新译为‘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这是明白的。”

　　二、毛泽东主席关于否定之否定的相关批注

　　毛泽东同志在1936年11月至1937年4月4日的延安窑洞中，曾批注该书。

　　【毛泽东读过的《资本论》】

　　毛泽东对以上引述的有关“否定之否定”的《资本论》的科学结论，在苏联一些哲学家误解其中“生产手段（新译‘生产资料’）之公有为基础的个人所有”即生产资料的“社会公有”之后，亲笔写下了如下重要批注[2]：

　　“多数劳动者私有——少数资本家私有——社会公有的私有”

　　“否定之否定的范例”

　　同时对《资本论》结论表述“否定之否定”的一小段文字，划有单线条标为重点，并划有第一个“？”；

　　进而对这一小段内的结尾文字，划有双线条标为重点中的重点，即

　　“以协业、土地、及其他用劳动生产出来的生产手段﹙新译‘生产资料’﹚之公有为基础的个人的所有（新译为‘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

　　并在结尾“个人的所有”处划有第二个“？”。

　　事实很清楚，毛泽东根据否定之否定规律的从先行的正命题（生产资料的）“多数劳动者私有”，到后来的反命题（生产资料的）“少数资本家私有”之中，都含有先行的劳动力私有，决定了再到后来的合命题的（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私有”之中，也必然含有生产资料公有与不可缺少的劳动力私有，故简称为（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劳动力）私有’。这两个问号和重要批注，共同提出了作为“否定之否定”的“生产手段（新译‘生产资料’）之公有为基础的个人的所有”——新译为“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应该如何理解的问题。这也就是毛泽东同志特别用双问号和重要批注，首次敏锐提出，并开始运用矛盾对立统一规律说明了否定之否定规律的要点，深刻解释了什么是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劳动力）私有”，即什么是“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劳动力）个人所有制”。这也就深刻解释了什么是马克思《资本论》结论揭示的“否定之否定”的科学社会主义生产条件所有制（见照片）。这就表明，在1937年的世界上，在还只有苏联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情况下，毛泽东同志就已在中国的革命圣地延安，从理论上，也从实践上开始探索怎样在中国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了。

　　【毛泽东在延安】

　　要从理论上搞清楚什么是《资本论》结论揭示的“否定之否定”的科学社会主义所有制，就必须从哲学上搞清楚什么是唯物辩证法的质量互变、对立统一和否定之否定规律。毛泽东为此写下的重要批注，长达1500多字，是继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之后，创造性地以矛盾对立统一说明了否定之否定规律的要点，盛赞《资本论》总结的科学结论，是马克思首创的“否定之否定的范例”。他写道：

　　“所谓现实与认识发展之辩证法过程，就是质量互变、矛盾统一与否定之否定的过程。”

　　“多数劳动者私有——少数资本家私有——社会公有的私有”

　　“否定之否定的范例”

　　“恩格斯之言 三段法是对的”

　　“这样说是不对的。甚么也乱嵌进去，这是外的连〈联〉结，表面现象，图式主义，不是内的联结与本质发展的东西。否定之否定律是论内的联结的理论。”

　　“赫（黑）格尔也犯了图式主义。”

　　“横的联结与纵的连〈联〉结。横的联结是矛盾的两方面在发展中相互依赖与相互斗争的关系。纵的联结是过程经过飞跃向前发展的关系。两者都是内的联结。”

　　“第二个否定的结果，再归于最初的东西，然而性质与数量变了。谷物等﹝种﹞类因变化缓慢，不容﹝易﹞看见质变，但看﹝见﹞质变的事物或过程是极多的。举例。”

　　“不是单纯的纯量的循环，每次都有质的变化。”

　　“问题是明显的，否定之否定律是论由同一规律性所发生的现象之内的联结。其行程只有两个否定，多数否定说法，如蚕蛹蛾、茎花果、少壮老，等等，是不对的。因为都是同一规律性所发生的现象，虽通过种种变异阶段，依然只是完成一个种属的持续过〔程〕，依然处在同一的规律性中。密海洛夫斯基的错误:不看发展的全生涯，只看量之变异。而重要恰好不在量，而在发展之质的生涯。必须当作新生命的出发点，即新规律性之出发点之一定过程的否定，才是否定之否定律的真义或本质，否则只是空虚概念的游戏。普列哈诺夫在这里是正确的。过程中的阶段有表现为否定之否定的，社会现象中此例甚多。但不是一切都表现为否定之否定，例如动植物之生涯。”

　　“形式伦理学的错误在于把否定看作过程与过程间的外的否定，再则看作绝对的否定，这是完全不理解现实的看法。辩证唯物论即科学的观察与此相反，物质的现实是自己运动的，并且这自己运动是互相联结的。任何过程都是由于矛盾的斗争而自己向前运动，经过突变转化到相反的方向去。任何过程都是由正命题，对正命题之否定的反命题，及对反命题之否定之否定的合命题，构成其发展之全生涯。正命题之中已经包含矛盾或反命题在内，反命题之中也包含正命题在内，合命题之中又包含正命题反命题在内。所谓否定，如列宁所说：‘不是完全的否定及胡乱的否定，也不是怀疑的否定及混惑的否定，而是保存联结的因素，肯定的因素，即不伴有任何困惑、任何怀疑的因素的否定’。否定不是破坏一切，一刀两断，不是绝对的否定，而是先行的东西中间包含有后来的东西，后来的东西中间包含有先行的东西。没有否定的运动，也就没有肯定的运动。一切过程都是如此。（举例）。”

　　“得之否定为失，得之出现以失为前提，得之中包含失。资本家之得包含劳动者之失，二者互相结合而运动。反面，失之否定为得，失之出现以得为前提，失之中包含得。劳动者之失包含资本家之得，二者互相结合而运动。”

　　“至理名言”

　　“至理名言完全否定，乾坤或几乎息。”

　　“否定是过程更向上的发展。”

　　“一刀两断，斩尽杀绝，不是辩证法的否定。”

　　“第一个否定造成了第二个否定之可能。”

　　“辩证法否定是过程发展之动因，这种否定有两方面的表现：一方面表现为扬弃，即克服旧物事〈事物〉之主要的不适于保存的东西；一方面表现为肯定，即把旧事物中某些还暂时适用于生存的东西给以合法的地位而保存起来。正规红军阶段，否定者是游击主义，保存者是作战的游击性、组织的轻快等。”

　　“过程之矛盾解决的结果，即一个一定的规律性腹内包含的另一个一定规律性二者间矛盾的解决。即旧规律性倒，新规律性生。”

　　“有关系的、亲属性的、因果性的、先行后行、新阶段旧阶段的联结，即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过程，不是不相干的两规律性人工的机械的衔接，不是三段法儿戏，而是向特定方向中的发展。这就是否定之否定的本质。”

　　“否定之否定表示过程发展的一个循环之终结，另一个循环开始。”

　　正是因为以上所述，面对苏联哲学家们将《资本论》结论表述的“生产手段（新译‘生产资料’）之公有为基础的个人的所有”，误解成“劳动手段”（新译‘生产资料’）之公有为基础的“社会公有”，毛泽东同志断然纠正为：

　　“生产资料之公有为基础的个人所有”——即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劳动力）私有”。

　　这也就是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劳动力）个人所有”，是在创建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重新建立劳动力个人所有制，而不是同义反复的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公有”，不是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生产资料公有，不是在创建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重新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或社会公有制。

　　这显然是毛泽东运用否定之否定规律，以被解体的个体劳动者私有制即小生产“多数劳动者（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私有”，“当作新生命的出发点即新规律性之出发点之一定过程的否定”。而“否定之否定”的“任何过程都是由于矛盾的斗争而自己向前运动，经过突变转化到相反的方向去。任何过程都是由正命题（肯定），对正命题之否定的反命题，及对反命题之否定之否定的合命题，构成其发展之全生涯。”这种“正命题之中已经包含矛盾或反命题在内，反命题之中也包含正命题在内，合命题之中又包含正命题反命题在内。”“所谓否定”，“不是破坏一切，一刀两断，不是绝对的否定，而是先行的东西中间包含有后来的东西，后来的东西中间包含有先行的东西。”从而合乎否定之否定规律地论证了《资本论》的结论，就是“否定之否定的范例”：

　　其中正命题即（小生产的）“多数劳动者私有”，是指个体的“多数劳动者”的生产资料“私有”和劳动力“私有”，即个体劳动者私有制。众所周知，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自给自足的很多农民，是“自食其力”即“凭自己的劳力养活自己”的劳动者[3]。其不但是一小块土地等生产资料的私有者，而且是本身劳动能力的私有者。这种先行的作为“肯定”的正命题“多数劳动者私有”之中，包含有后来的作为反命题“少数资本家私有”中的劳动力私有。

　　反命题即（大生产的）“少数资本家私有”，是指“少数资本家”对生产资料所有权的“私有”和购得劳动力使用权的“私有”，即资本主义私有制。其中如马克思所说，是“必须”有“多数劳动者”的劳动力所有权的“私有”，否则也就不可能存在资本主义私有制，而要退回封建地主私有制、甚至奴隶主私有制。这种后来的作为“第一个否定”的反命题“少数资本家私有”之中，包含有先行的作为正命题“多数劳动者私有”中的劳动力私有。这就是否定先行的个体劳动者的生产资料私有制，而代之以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私有制，同时还必须保存劳动力的劳动者私有制。

　　合命题即“社会公有的私有”：是指“社会”（劳动者全体）对生产资料所有权的“公有”和劳动能力使用权的“公有”，以及不可缺少的劳动者个人对劳动力所有权的“私有”即个人所有制。这种再后来的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私有”，作为“第二个否定”即“否定之否定”的合命题之中，又包含先行的作为正命题中的劳动力私有和作为反命题中的劳动力私有。这就决定了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私有”，必然是含有生产资料公有与不可缺少的劳动力私有，而不是劳动力公有。

　　以上由正命题生产资料“多数劳动者私有”，到反命题生产资料“少数资本家私有”的第一个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的合命题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私有”，每个过程都是由其内在矛盾的斗争而自己向前运动，经过两次质变而转化到相反方向去。这种辩证法的否定，有两方面的表现：一方面表现为否定的扬弃，即克服主要的已不适于保存的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私有制，而代之以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全体所有制；一方面表现为肯定，即把资本主义私有制中还适用的劳动能力的劳动者私有制给以合法的地位，而在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全体所有制基础上，重新建立劳动能力的劳动者个人所有制。

　　在此否定之否定的合命题生产资料“社会公有的私有”中，已然包含先行的正命题和反命题中都有的劳动力“私有”在内，如果其中没有必然应有的劳动力私有制即个人所有制，而要用一切生产资料（其中包括劳动力）公有化的社会主义公有制，代替生产资料和劳动力都是私有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即截然相反，一刀两断，绝对否定了含有劳动力私有制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这就从根本上违反了否定之否定的客观规律。这是超越生产力发展阶段的空想社会主义所有制，即“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全体公有制+劳动能力的劳动者全体公有制”，而不是毛泽东同志早已率先誉为的“否定之否定的范例”，不是马克思科学社会主义的生产条件所有制（即“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全体公有制+劳动能力的劳动者个人所有制”）。

　　三、初步的结论

　　以上分析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极为难懂。我们的理解是，毛泽东主席所做出的上述批注蕴含了在未来的中国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企业中如何实现统分结合，如何贯彻民主集中制的伟大思想。

　　在新中国建立后的社会主义实践中，毛泽东主席曾经力推鞍钢宪法这一既统又分的企业管理模式，曾经多次调整中央和地方的经济权力关系。其最主要的思想就是，国家是人民的，各级官员不能包办，不能设想人民没有管理国家、管理企业的权利，不能少数人冷冷清清地做事。而这种思想的核心就是相信人民，必须处理好国家、企业、集体和个人的利益关系。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包括生产资料公有制和劳动力个人所有制的科学社会主义所有制。这些思想和实践已经蕴含在毛主席1937年所做的批注中。

　　我们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30周年，就是要确认毛泽东同志早已率先誉为的“否定之否定的范例”，确认毛泽东开创的新中国以生产资料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和劳动能力个人所有制为基础的公有企业，坚定对马列毛主义的信仰，从根本上落实习近平总书记的明确指示，“坚定不移把国有企业做强做优做大”[4]。

　　注释：

　　[1]马克思《资本论》总结的科学结论，见已有中译原文的《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第二版、法文版和第四版，以及马克思“拯救了自己灵魂”的《哥达纲领批判》。此处是综合其原意的简要表述。其原文如下：

　　德文第一版：“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在自由劳动者的协作的基础上和他们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公有制上来重新建立”。

　　德文第二版：“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但这是以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即以自由劳动者的协作以及他们对土地和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为基础的”。

　　法文版：“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劳动者的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在协作和共同占有包括土地在内的一切生产资料的基础上，重新建立劳动者的个人所有制。”

　　德文第四版：“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

　　马克思在法文版序言中还指出：“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

　　[2]毛泽东：《毛泽东哲学批注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第113-126页。

　　[3]自食其力，即“凭自己的劳力养活自己”。见《现代汉语辞典》，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1669页。

　　[4]习近平：《坚定不移把国有企业做强做优做大》，载《论坚持全面深化改革》，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288-2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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