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义与东方
李其庆
发达国家及其控制的国际组织推行的新自由主义政策概括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1)私有化
私有化在整个80年代飞速进行,到90年代初,80多个发展中国家已经对6800家国有企业实行了私有化。其中大多数都是从事公共服务(水、电、通讯)的国家垄断性企业。由于这些国家的股票市场极不健全,国际大财团很容易购进这些公用事业的股份。后来在实行中央计划经济的东欧国家也重演了同样的一幕。到90年代中期,发展中国家和东欧国家实行私有化的总价值高达580亿美元。世界银行高级经理戴维森·巴德霍在他的职位上服务12年离职时坦言:“我们自1983年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基于这样一种使命感:不惜一切代价将南方国家私有化。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卑鄙地把拉丁美洲和非洲变成了经济上的疯人院。”
私有化削弱了国家作为生产资料直接拥有者和生产过程直接参与者的作用,如阿根廷梅内姆上台执政后,就对电力、电话、航空、煤气等国有大企业实行私有化,私人经济在经济活动中的作用不断加强。私有化首先造成腐败盛行,削价出售国有资产的回扣率往往高达10%。私有化改革由发达国家提供贷款援助,但实际上改革的利益落入少数金融买办资产阶级和外国投资者手中,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以阿根廷为例,在2002年金融危机爆发时,私人境外存款高达1510亿美元,而国家的外汇储备仅有560亿美元。自90年代中期以来,俄罗斯控制石油、金属和其他利润较高行业的金融寡头已在国外账户上存了大约1600亿美元。据特洛伊卡-迪亚洛格经纪公司透露,俄罗斯每年外逃的资本保持在200亿美元左右。
私有化不仅导致腐败,而且导致国内外大资本控制国家经济命脉,大量利润流入国内外资本寡头手中。很多自然垄断行业如铁路、电力等被私有化后,服务并没有改善,投资也没有增加,但价格却飞涨。自然资源的开发也被私有化,而这些资源往往是国家经济的主要财源,现在也成为私人资产。有些企业被收购并不是为了生产,而是为了投机,从而造成企业倒闭,一些企业被外资收购也不是为了生产而是为了消灭当地的竞争对手,因此当地企业往往被强行关闭。所有这些导致发展中国家国民经济衰退,财政枯竭,无力支付公共福利甚至是政府警察的费用。
(2)价格的自由化
在私有化政策下,传统的政府补贴的生活必需品如住房、食物、水、电、公共交通等部门,以及健康医疗和教育等基本福利部门等也都被私有化了。私有化后的结果是这些作为基本保障的部门的价格完全放开,结果并不是充分竞争然后导致价格下降,由于这些部门大多是自然垄断部门,价格反而大幅上升,人民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从而又导致社会动乱。
(3)资本市场自由化
国际经济机构要求发展中国家开放资本账户,让资本自由进出。由于这些国家缺乏完善的监管机制,同时资本量有限,又往往采取和美元挂钩的汇率体制,于是全球数以万亿美元计的大量游资涌入这些国家投机,国家的外汇储备往往很快被劫掠一空,而且造成持续的金融动荡。目前,国际资本市场积聚了7.5万亿美元游资。它们使发展中国家利用外资时面临极大的金融风险。据1997年6月的统计,受东南亚金融危机冲击的五个国家:韩国、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债务的62%都是短期债务,期限只有12个月。韩国的一半债务的期限低于90天。巴西60%的债务为短期债务,在1998年夏至1999年3月短短6个月货币危机中,巴西中央银行外汇储备减少了500亿美元。
(4)紧缩的财政政策和高利率、固定汇率的金融政策
根据货币主义的教条,扩大财政支出的凯恩斯主义政策是不可行的(虽然美国自己不断这样做),国家必须保持零赤字。这样国家在公共建设和教育等方面的长线投资就很难实施。新自由主义为了保证外资投资不至于损失,严格要求发展中国家保持币值的稳定,因此往往要发展中国家储备大量外汇,这些大量外汇大多存于美国的银行或投资美国国债,利率很低。而能为发展中国家带来长期收益的国内教育和基础建设、产业投资却得不到资金。
在金融动荡时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往往要求发展中国家仍然保持币值稳定,于是不得不保持高利率和汇率稳定,这样往往耗尽该国的外汇储备,并且欠下大量外债。这些外债最后还是得由这些穷国的国民支付,而发达国家的投资和银行却随时抽逃。这种安排实际上是为发达国家的资本利益服务的。此外,为了克服金融动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还要求发展中国家保持零赤字,这就必须削减公共投资和公共福利,从而减少了内需,造成市场疲软,工厂倒闭,进一步恶化了金融环境。
(5)贸易自由化
发达国家要求发展中国家全面开放市场,而它们往往对自己的弱势产业和部门如农业、钢铁等实行保护。发达国家对农民的补贴每年超过3000亿美元,其中美国和欧盟提供的补贴最多。联合国《2003年非洲经济报告》指出:“美国在2002年5月作出的拨款517亿美元以增加本国农业收成和补贴乳制品生产的决定,使非洲经济前景暗淡。这些补贴使美国农产品价格下跌,非洲弱小国家很难与之竞争。”欧盟坚持对其甜菜糖生产给予补贴,导致非洲的产糖国陷入困境。对甜菜糖生产给予补贴是欧盟耗资甚巨的农业福利计划的一部分,该计划消耗了它的一半预算。美国、欧洲和日本每天向其农民补贴近10亿美元。全世界近10亿人每天仅靠1美元艰难度日,而欧盟每头牛一天就得到政府补贴2美元。2002年发达国家对农业的补贴高达3200亿美元,而它们提供的对外发展援助仅有500亿美元。布什总统承诺将增加对外援助,随后他签署了一个农业法案,宣布在10年内将提供1800亿美元资助美国农民。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发达国家的贸易壁垒和农业补贴全部取消后,将使全球福利提高约1200亿美元。而发达国家的大资本全面进入发展中国家后,往往短时间内冲跨发展中国家的民族产业。由于迅速采用高新技术,传统的工厂工人大量失业,而且他们并没有能够从低生产率的工作转移到高生产率的工作,而是往往陷入长期的结构性失业,结果是自由贸易不但没有消除贫困,反而加剧了贫困。
事实已经证明新自由主义在发展中国家的这些强制调整已经导致严重恶果。
(1)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使发展中国家过分依赖外资。联合国拉美经委会工业和技术开发部主任芭芭拉·斯塔琳斯等人指出,改革解决了一些老问题,但同时也造成了一些新问题。国有部门的投资效率低;外资与国内经济未能结成一体,其结果是贸易赤字扩大,越来越依靠外资。一旦外资撤离,经济就陷入困境。阿根廷20位宗教界人士致信阿根廷领导人指出,新自由主义政策“把我们拖进了没有希望的境地”。
(2)新自由主义造成财富分配不均。前智利总统帕特里西奥·艾尔文认为,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不能消除拉美日益严重的社会灾难,因为市场“常常是非常残酷的,它有利于最强势者,而加重最贫困者的贫穷”。他依据智利的经验指出,“市场不能解决社会问题。市场推动消费和创造财富,但它不能公平地分配财富。”拉美左派组织“圣保罗论坛”也在一份文件中指出,新自由主义改革使财富空前集中,造成了越来越严重的边缘化和贫困化。
(3)新自由主义缺乏有效的公共政策。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学者卡洛斯·M.维拉指出,“新自由主义没有社会政策的地位,全靠市场统治一切。”在新自由主义模式中,“社会问题被看作是一个支出领域:‘社会发展’的概念让位于‘社会补偿’,充其量是补偿或缓解经济政策造成的后果”。政府大幅度削减公共开支,取消社会福利体系,从而失去了缓和社会紧张的作用。
(4)从国际范围看,新自由主义由于缺乏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方面的计划,无法全面促进世界经济发展。非洲的边缘化,亚洲金融自由化的消极后果以及拉美的经济和金融动荡等等,都是证明。新自由主义主张的核心是尽可能弱化国家的作用,主张市场对经济的绝对统治。新自由主义大谈“民族国家和国家主权失去意义”,要求发展中国家减少对经济的干预,把有关主权让渡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新自由主义表面上推行市场自由化,实质上是图谋让强国担负起组织和管理世界经济的任务,阻止弱国拥有保护自己市场的机制和手段,保证其企业对弱国市场行使霸权。很多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拉美国家“虔诚而认真地弱化国家”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西方一些左翼人士认为,拉美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本质不过是通过对国家政策的国际性调整以达到收入的再集中而已;有的指出,拉美的自由化政策实际上“不过是拉美资本家与美国政策制定者、银行家和跨国公司结盟的产物”。拉美学者还批评新自由主义将市场的作用理想化,片面强调开放市场,否定国家在经济生活中的作用,通过各种渠道使国家丧失财政能力,从而逐渐失去生产性投资和社会投资的功能。拉美的一些工会组织认为,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削弱国家主权,有利于跨国公司而不利于工人,社会代价巨大。有的学者指出,“新自由主义药方对拉美无效”,世界经济目前存在的矛盾和问题是与新自由主义的理论主张和政策密切相关的。市场自由化和减少国家对经济、特别是对金融部门的控制,没有导向一个更加自由的市场,相反却促进了市场、特别是世界金融市场的垄断化。其结果是穷国被迫服从于富国的经济利益,成为后者资本扩张的牺牲品。
1980年以来的20年,拉丁美洲普遍实施了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模式,人均收入却仅仅增长了7%,而此前的1960-1980年一段时间中,政府对经济有更多的干预,人均收入增长了75%。在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影响下,世界贫富两极分化也日趋严重。据统计,全球最富裕国家人均实际收入与最贫穷国家相比,已从1800年的3∶1,1900年的10∶1,上升到2000年的60∶1。2002年全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6000美元,最富裕国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高达2.9万美元,而最贫穷国家人均只有500美元。全球财富分配也十分悬殊,其中高收入国家10亿人口拥有的财富占全球财富的60%,中等收入国家15亿人口占有的财富占全球财富的20%,低收入国家35亿人口占有的财富仅占全球财富的20%。世界银行《2003年世界发展报告》指出,世界上最富裕的20个国家的人均收入是最贫困的20个国家的37倍。联合国确认的最不发达国家已由1974年的19个增到2002年的49个。最不发达国家的贫困化问题极其严重。根据联合国的标准,每人每天生活费用不足2美元的为贫困人口,不足1美元的为赤贫人口。目前,世界人口约60亿,其中贫困人口近28亿,约占世界人口的一半;赤贫人口约15亿,占世界人口的1/4。这种赤贫化现象在最不发达国家最为突出,其赤贫人口已由20世纪60年代后期的1.38亿增加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3.07亿,赤贫人口占其总人口的比重也由1965-1969年间的48%上升到1995-1999年间的50%。
贫困现象在世界上的分布是不均衡的。1998年,人均日生活费用不足1美元的赤贫人口有12亿,其中南亚占43.5%,撒哈拉以南非洲占24.3%,东亚太平洋地区占23.2%,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区占6.5%。世界上49个最不发达国家中非洲有34个,其赤贫人口达2.91亿,占其总人口的52%。尤其在农村,59%的人每月生活费用只有14美元。此外,非洲还有810万难民流离失所,2300万艾滋病患者和病毒携带者,2亿人口长期营养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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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乌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