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近日,我们看到不少知名左派公众号忽然对个人性议题产生兴趣。或是征求有关青年困惑的稿件,或是希望读者谈谈自己为何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在这些稿件中,我们看到左派越来越具有忧郁的气质,比如有朋友发出“成为马克思主义者是否是一种负担”的疑问。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想提醒读者,就连某些老牌国家主义左派都知道今日马克思主义者需要的是“胜利的哲学”,而非沉浸在忧郁、烦闷之中。本文对所谓“左派的忧郁”进行了很好的回应,故刊登以供参考。
论个人在历史中的选择
忧郁的气氛笼罩着运动。随着运动的停滞,对于运动前景和基本原则的动摇乃至放弃日益增多。它主要有两种表现:
第一种表现可以归结为这样一个问题:个人为什么要投身于运动中?显然,这是一种值得同情的动摇。在压抑的时代里,这类问题或多或少总会浮现在每个人心中。
第二种表现则并不那么讨喜。它是一种用“关于正义、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女神的现代神话”(《马克思致弗·阿·左尔格(1877年10月19日)》)来代替历史唯物主义原则的风气。马克思主义沦为了一种个人化的价值立场。毋庸置疑,这是一种彻底的非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
观念的运动总是反映着物质的运动。运动的消沉自然导致了新自由主义关于个人自由意志的意识形态的广泛扩散。这种意识形态认为,个人是可以自由地选择是否投身于运动中,而马克思主义也只是新自由主义价值多元中等待个人自由选择的一种价值。上述两种表现程度不一地受到了这一意识形态的影响。
但无论如何,放弃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是不可接受的。我们应该在这一问题上重新回到历史唯物主义。这便是本文选择讨论个人在历史中的选择的原因。本文认为,个人的自由意志始终被其社会关系决定,而这些社会关系则由历史的必然规律决定。因此,个人选择只是历史的必然性的一环节而已。
一、个人与历史
当我们谈论个人在历史中的选择这一题目时,我们首先需要明确的是个人与历史的关系。这是问题得以提出的前提。
恩格斯说:“历史进程是受内在的一般规律支配的”。这意味着两点,首先是历史有其必然性的规律,其次是这一规律是内在于历史的。
这似乎是极其明白的。但问题在于,必然性的规律既意味着客观的历史规律,也意味着个人对于必然规律的反映。例如,当黑格尔说“规律是现象的自我同一的反思”时,列宁评论道“现象与它自身同一的反映”。没有对于规律的反映规律将是不可知的,而没有规律则规律的反映是无根基的。恩格斯无疑清楚必然性的这一复杂关系。正如他在《自然辩证法》中所说:“自然不可能是无理性的,而理性不可能是违反自然的”。这并不单单指世界是有秩序和规律的,而且同时也指世界的秩序是需要人的理性的反映的。但他仍然强调规律内在于历史。在此,恩格斯所要阐明的并非只是历史平实的必然规律性,而是一个更为辩证的个人与历史的关系,即个人对于历史必然性规律的反映本身便是必然性规律进展的一环节。
当然,我们需要明确的是,反映从来不是精神性的。毛泽东在《实践论》中说:“认识的能动作用,不但表现于从感性的认识到理性的认识之能动的飞跃,更重要的还须表现于从理性的认识到革命的实践这一个飞跃。”个人对历史必然规律的反映必须成为实践而回到历史中才算完成。在此,历史唯物主义无疑反对任何假设先验的非物质性的“纯思”存在的哲学。正是这种哲学为个人的自由意志奠定了所谓的形而上学根基。所以,这里所要讲述的并不是物质的秩序需要被人提升到观念的秩序,而是物质的秩序本身通过人实现自身的运动。一种流俗的意见虚构着物质与实践、实体与关系的对立。有健康常识的马克思主义者面对这种意见无疑是困惑的。实践始终只能作为物质转换过程的环节来得到理解,而如果我们抛弃形而上学的假设,实体又只可能在关系中被理解。
那么什么是历史的必然性规律呢?让我们回到恩格斯关于这一点的论述上:“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于是,作为前提的个人与历史的关系变得显白了起来:个人在历史中的选择只能通过其在历史的必然性中形成的物质的生活关系得到理解。因此,我们坚持从物质的生活关系出发理解历史,同样,个人也只能被这样来理解。由于现代社会分裂成对立的阶级,对于具体的历史的个人也只能从这个分裂的现实的基础上进行理解。历史必然性规律的分裂本身也会被个人反映。我们就此得以明白资产阶级自由意志或否定性主体等个人的超越本质实际上是意识形态编织。现实的私有财产本身必然会在个人中反映它们的存在。但马克思主义者与这一现实始终保持着距离。历史唯物主义一再阐明着,这些先验本质也只是被现实的社会关系决定着。
二、资产阶级的自由意志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文章开头我们所面对的两个问题。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也已经浮现:运动并非所有阶级的运动,社会主义也并非所有阶级的价值。从这两点出发我们可以很好地回应问题。
运动并非所有阶级的运动。即使在此过程中需要联合其他阶级或不断有其他阶级被抛入无产阶级之中,但运动始终只是无产阶级的运动。因此,对于运动的动摇无疑是与运动本身的消沉相关的。就此而言,我们无法给予我们的朋友任何关于为什么要投身运动的准确回答。因为回答本身只能在个人的社会关系中被找到。现时,这仍然在相当程度上是一桩“私事”。个人的社会关系让个人做出了对于运动的不同选择。重要的是,我们坚持运动的客观必然性。如果不是已经,资本主义也将要为运动的实现准备好充足的条件。所以在普遍的动摇中,更值得思考的并非是为什么要投身于运动中,而是个人为什么可以不投身于其中。反思或许是第一步,但正如我们所一再阐明的,动摇本身只能在个人的社会关系中被克服。
社会主义并非所有阶级的价值。社会主义作为价值只是对无产阶级物质的生活关系的反映。它在无产阶级的现实运动中得到它的实现。它作为一种客观价值是与无产阶级物质的生活关系分不开的。这同样也适用于一切其他价值和理想。就此而言,价值的相对主义和多元主义是彻彻底底的资产阶级荒唐学说。但可耻的是,一种用多元价值改造社会主义的风气正在流行。它将社会主义消解为纯粹形式的立场,而这种社会主义的质料则是对于各色身份政治式的“被压迫者”——更准确来说,非无产阶级的——的关注乃至推崇。让我们再次回到价值与社会关系的关系上。当个人罔顾现实的经济结构与阶级构成而谈论作为价值的社会主义时,其不仅仅是在讲述一种脱去了一切实质性内容的空洞价值,更有可能的是在用非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改造社会主义。
三、在必然中自由地成为社会主义者
有一种由来已久的对于必然性的指责:世界必然的规律性难道不是意味着僵化吗?难道不会消解个人的激进行动吗?如果个人的一切都早已被决定,个人似乎只需在历史中听天由命而已。这样的指责无疑是独立思考的头脑的缺乏。这里问题的实质是个人与历史的关系问题。个人始终是其具体而有限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个人受必然性所决定并不意味着个人能现实地把握必然性。历史依然在继续,物质依然在运动。恩格斯说:“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支配的,而问题只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我们确实可以谈论某种程度上的偶然性或个人自由,因为个人作为历史的中介始终是有待去实现历史的。就此而言,取消个人自由的现实性并非是对于历史必然性的承认,反而是对于个人自由意志的先验假设。这种假设将使得个人的自由选择流于空疏。历史唯物主义给予了个人最大程度的自由,因为个人的现实的自由行动将成为历史必然规律的反映。
让我们最后给予我们动摇的朋友一句忠告,回到并改变自己的社会关系,我们在那里或许能在必然中自由地投身入运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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