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皲裂
长出一双黑脚
两把镰刀
你收割爱
收割孩子的微笑
为荒凉的心
求梦,求雨”
--选自王以培《献给 Tracy Chapman》
每次读到这首诗,我都会想起从前在北京和朋友们一起用自制的音响听查普曼的日子。那时窗外经常阴云密布,可我们的心中却总是阳光灿烂。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年,查普曼也已经出版了五张唱片。随着封套上查普曼的照片一张比一张清楚,她的样子也一张比一张好看。随着她的表情从愤怒到沉默再到开怀大笑,她的音乐也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流行了。我听查普曼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少了。但我知道,在我的内心世界一直为她保留着一个位子。那是我休息的广场,学习的课堂,反省的教堂。
突然得知查普曼要来我居住的城市举办一场演唱会,我毫不犹豫地买了张票。在八月三十日夜晚来到了演出会场。这是个能容纳约3000人的音乐厅,那天只有最后排空出了约一百个座位。来的听众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多样化。我见到了各种年龄,各种肤色和各种教育层次的听众。美国当今的流行音乐种类繁多,听众群分得很细,象这样的情况我是第一次碰到。
为查普曼暖场的是一个名叫杰福里·盖恩斯的男歌手。在我看来他具备了现今几乎所有创作歌手的通病:长得好看,于是经常甩弄一头长发;嗓子不错,因此总是在高声喧哗;吉它一般,只好拼命大幅度地扫弦;才华有限,所以有一半时间在听他讲话。不知为什么找了他来做嘉宾,大概是唱片公司的安排吧。不过听众还是非常给他面子的,每首歌后都拼命鼓掌。在美国听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音乐会,我从没见过听众喝倒彩。他们的逻辑是:既然买票来听音乐,就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好听下次不来不就得了?
中间休息了几乎半个小时,查普曼才出场。先出来的是她的乐队,五个白人乐手,鼓、贝司、键盘外加两把电吉它。查普曼出来时全场听众就象疯了一样拼命鼓掌,中间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气氛热烈极了。她上身穿了件黑色长袖圆领杉,下面是一条牛仔裤,梳成无数个小辫子的头发被一块发卡挽在脑后。从照片上看查普曼十分健壮,可在舞台上那五个高大的音乐家的对比之下,她显得十分瘦小。查普曼的琴声一响,全场便在几秒钟之内安静了下来。她演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宝贝我能拥抱你吗?》(Baby Can I Hold You)。这首出自第一 张专辑的爱情 歌曲美得让人心颤。她的嗓子世间找不出第二个,粗犷时能盖过千军万马,细腻时又能让轻盈的蝴蝶自愧不如。
接下来她又演唱了一首来自新专辑的《婚礼之歌》(Wedding Song)。然后 ,一段熟悉的吉它前奏之后,查普曼唱到:
为了找寻那永恒的答案,你曾经仰视群星
试图发现上帝,还有那生活在别的星球上的生命
你曾把信念寄托在未来
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地图,指引我们走出迷宫
我来告诉你,天堂其实就在脚下
我们每个人的意识合起来,便具备了灵性
这个世界的苦难和美丽都来自我们手中
天堂就在这地球上
她存在于我们对人类的信心当中
存在于我们对世间万物的尊敬
她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理解
因为我们坚信这世界上最终会有爱,有和平
我见过装扮成普通人的天使
她们的生活就和你我一样普通
她们敢爱敢恨,她们真心宽容,她们不怕牺牲
天堂就在我们心中
You can look to the stars in search of the answers
Look for God and life on distant planets
Have your faith in the ever after
While each of us holds inside the map to the labyrinth
And heaven's here on earth
We are the spirit, the collective conscience
We create the pain and the suffering and the beauty in this world
Heaven is here on earth
In our faith in humankind
In our respect for what is earthly
In our unfaltering belief in peace and love and understanding
I've seen and met angels wearing the disguise of ordinary people
Leading ordinary lives
Filled with love compassion forgiveness and sacrifice
Heaven's in our heart
这首名叫《天堂就在地球上》(Heaven's Here On Earth)的歌曲出自她的第四张专辑,是我最喜爱的歌曲之一。
三首歌唱完,查普曼停了下来。她开始跟听众聊家常,讲起了她小时候妈妈教她栽种蔬菜的故事,然后又延伸到她对土地,对农民的热爱。她的嗓子和演唱时完全不同,柔弱而又沙哑。后来她解释说自己正在发烧,必须小声说话,把嗓子留给演唱。
接下来查普曼又为听众演唱了几首新歌,如歌唱爱情的《给我一个理由》(Give Me One Reason);揭示谎言的真谛的歌曲《讲故事》(Telling Stories);告 诫人们不要轻信任何事情的新歌《纸墨》(Paper and Ink);以及那首我认为她写 得最美的爱情歌曲《诺言》(The Promise)。正当我在怀疑她是否真的要走流行路线时,一阵熟悉的吉它响了起来 ,查普曼跟着唱到:
你难道没听到吗
他们在计划一次革命
虽然听起来只是一个传闻
在人群中悄悄流行
他们在排着队等待救济
他们在救世军面前哭泣
失业登记无异于浪费时间
他们在无望地等待提级
穷苦人总有一天要站出来
争取他们应得的利益
穷苦人总有一天要站起来
争取本属于自己的权益
桌子总有一天要被掀翻
让我们准备好去革命!
Don't you know
They're talkin' about a revolution
It sounds like a whisper
While they are standing in the welfare lines
Crying at the doorsteps of those armies of salvation
Wasting time in the unemployment lines
Sitting around waiting for a promotion
Poor people gonna rise up
And get their share
Poor people gonna rise up
And take what's theirs
……
Finally the tables are starting to turn
Talkin' bout a revolution
这首《准备革命》(Talkin' Bout A Revolution)在1988年让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了查普曼的声音,今天听起来却一点也不觉得过时。这是查普曼的胜利,也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接下来,查普曼演唱了多首出自第一张专辑的成名歌曲。其中有抗议种族歧视的《跨过分界线》(Across the Lines);歌颂女性独立意识的《她拿到了一张车 票》(She's Got Her Ticket,被她改成了雷击乐);向所有恶势力宣战的《十字路 口》(Crossroads);以及那首著名的反映城市黑人青年向往自由生活的歌曲《快车》(Fast Car)。我和许多人一样,一直在跟着她唱,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 把这些歌词背得八九不离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歌曲已经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了!
查普曼写的词没有任何华丽的“诗歌专用语汇”,用词十分朴素。她的长处在于主题选得准,着眼点选得巧妙,每首歌都有一个令人叫绝的“歌眼”,让人过耳不忘。这不能不说是得益于她早年在波士顿的哈佛广场卖艺时打下的良好基础。
乐手们对这些歌曲进行了许多即兴改编,在音乐上给了听众很大的满足。查普曼向来十分重视音乐的质量,甚至录音也按照最高标准要求自己。所以她的所有专辑都可以成为音响发烧友的试音碟。换一个角度看,谁规定说要革命就得牺牲录音质量?谁规定说劳动人民就不配欣赏到高质量的音乐呢?
就在查普曼为穷苦人大声疾呼的同时,她也没忘记时不时地开上一两句玩笑,以活跃气氛。毕竟今晚谁也不会听了歌曲就马上跑去革命,毕竟台下还有很多人不同意查普曼的政治主张,这些歌曲也不能马上给那些露宿街头的人们换来一张舒适的床。可查普曼用自己的歌声唤醒了一些沉睡的良知,这就足够了。我想哪怕今晚有一个人在听了查普曼的歌曲后能悟到点什么,就是她的胜利。
最后查普曼加演了一首鲍勃·马里的《站起来》(Get Up Stand Up),人们才余兴未尽地起身离去。望着那个正快步走向后台的瘦小的黑人 妇女,我仿佛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天使,正匆匆掠过人间。
我象一个追星族一样试图走进后台找查普曼聊聊天,可保卫人员说:她需要好好休息。后天还要去另一个地方演出呢。然后他又补充到:
“她病得很重,今晚能上台简直就是个奇迹。”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前几天我还在为不能去上海听罗大佑感到惋惜,今天我终于满足了。你们有罗大佑,我有查普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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