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首先是个人观念层面上的个性自觉,表现在外部结果上无非是我独有、人皆无,抑或人皆有、我独无。
如果我们承认个性是赖以区分人的标志,那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个性是个人的存在根据,是某个人之所以成为这个人的根据。如果我们承认人在将自己同他人区别开来的过程中能感受到精神的愉悦和满足并且意味着更高的主体自觉,那么同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个性是个人的终极价值所在,也是人的终极价值在。
在农耕社会,个性受到神圣形象的压抑。不论它是以宗教神偶、伦理律令还是意识形态教条的形式出现,都改变不了人时刻处于它的监视和包围中的现实。神圣形象作为终极真理和价值、作为最野蛮和霸道的同一性本身,不容许个性对它的丝毫反抗甚至不允许个性出现和存在。在这样的文化生态中,“众人皆醉我独醒”带来的感受未必是愉悦和满足,相反往往是恐惧、疑虑和孤独。
市场经济赋予了人自由选择权,为个性的实现开辟了广阔的可能性,因为毫无疑问,自由是个性的前提。这是市场经济的伟大历史功绩。
但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可能性不是现实性。历史的事实是市场经济同样抹杀了人的个性。它是通过诱使现代人对非神圣形象顶礼膜拜,或者说,是通过创立拜物教做到这一点的。
与神圣形象的野蛮霸道不同,非神圣形象显得温情款款、善解人意;与神圣形象以高压掐灭个性不同,非神圣形象通过对人磁石般的吸引力抹杀个性。因而在现象上,人居然是通过自觉行为——在每一次自觉的交换行为中同时让渡了价值和个性。
市场经济由此从两个方向展开了对个性的进攻。
从需求方面说,市场经济作为一种资源配制方式本身是无视个性存在的。因为真正个性化的需求当然谈不上市场,不可能吸引资本流入这种“需求”的生产。事实上,资本主义大工业的标准化生产包括精神产品的标准化生产本身就是最大的同一性。
当然,现代市场经济可以提供美其名曰为个性化商品或个性化服务的产品,但这只不过是资本狡诈的惺惺作态,它随即又通过另一种手段控制了消费者,这就是示范效应和广告效应,也可称之为他人引导和媒体引导。
市场经济传媒的传播效率和效果是一切意识形态帝国的宣传机器所无法比拟的。它包罗万象、无所不能,以自身的狡计代替了理性的狡计,诱使无数个独立决策的消费者趋向划一的选择。
市场经济生产时尚,提供给每个有消费能力的人标新立异的机会,但却通过消费信息的流行性传染病把他们统统淹没在更高层次的同一性的病毒浓汤里,从而将一切标新立异、一切标新立异的人、企图标新立异的言行甚至动机最终纳入体制内。它让一切人成为白痴,连“时尚天然不是个性”这样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
当19世纪中叶,两位敏感的先哲最先观察到资本同一性的这种反个性本质时,他们对现代性表示出了深深的忧虑和愤慨,并在一份对后世造成了深远影响的文献中这样表达了自己对未来社会的企盼,它“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当上世纪60年代末,切·格瓦拉成为偶像派革命家时,当“五月风暴”中造反学生们发出后现代呐喊时,自由就已经终结了其构成历史终结的狂妄现代性神话,它将无可争辩地让位于个性!
2005/8/1.
修改于200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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