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好莱坞电影不展示现实,严格来说这是不准确的——实际上好莱坞是世界上对现实的感触最敏感的电影体系。但好莱坞电影对现实的片段展示之后,总是以一个想象性的解决方案,“解决”掉那个资本主义体制下根本不能解决的问题,从而又迅速地把大家带离了现实。所以观看好莱坞电影,观众总是有如漫步梦幻世界的感受,实际上它也的确起着使人入梦的作用。
这部《悲惨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同。影片展示了囚犯们在皮鞭下艰难的生活,以及一日为贼,终身被视为贼的社会制度;通过芳汀被迫卖淫的悲惨经历,展示了那个社会逼良为娼的罪恶,最后它还涉及了革命前夕剧烈的贫富差异。但影片和小说一样,又通过冉阿让这个受到宗教感化具备了超能力的人物形象,救赎了影片的主要苦难,给了正在底层挣扎的民众以虚假的慰藉:冉阿让不但改过自新,成为资本家、当上市长,他还在关键时刻救了芳汀,把珂赛特从坏人手里救出来抚养成人,最后又是他把身负重伤的马吕斯从下水道里救出来,成就了马吕斯和珂赛特的美好姻缘。而这一切都是由于宗教和上帝的感召力所成就的,宗教成了影片中救赎一切苦难的终极保证,最后被杀害的起义者也在上帝的天国里同人们一起摇旗欢呼,赞美人间所谓普遍的爱。
同小说相比,影片在以下几方面进行了不大的改动,却也意味深长,值得分析。其中有一点是小说中革命发生后,在革命者所控制的区域内,社会风气焕然一新,各种社会污泥都被荡涤着,有个多年勾结政府、祸害社会、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头目在革命中才被严厉地处决。而到了影片里,那些黑社会匪徒却成了革命的支持者,理由是革命来了他们才可以趁乱抢劫,大捞一把。这一个改动虽然很小,却很巧妙地把革命的意义给玷污了,革命成了抢劫社会财富。其次,在小说中,马吕斯虽然爱上了珂赛特,但这没有影响到他筹备革命和参加革命的积极性。而到了电影里,马吕斯因为狂热地爱上了珂赛特,几次打断同志们的革命动员,革命者要改变黑暗的世界,马吕斯却插话说没有珂赛特的世界才一片黑暗。这样影片非常隐蔽地表达着革命动员对于儿女情长的无效,或说通过爱情将革命的意义搁置了,质疑并否定了革命的神圣性。最后影片通过冉阿让对着熟睡中的马吕斯的唱词“主啊,带他回家,他还年轻,他还只是个孩子,放过他,让他活下去”,更直白地宣讲着,不要再革命了,革命是完全无谓的牺牲。
上面情况说明,资产阶级的电影对于资产阶级自己在历史上的革命也不愿意正面展示了,或者说连自己曾经的革命也不敢面对了。对这个原因,列宁曾有过精辟的解释:当资产阶级还在上升时期,它还以为它代表的是人类利益的一般,或者说是代表人类的普遍利益同少数封建贵族的冲突,这个时期它还是坚决的,具有彻底革命的气魄,其政治人物也是大无畏的,威武庄严的,其代表就是法国大革命以及革命中的罗伯斯庇尔、马拉、丹东等人。但是资产阶级革命后就发现,自己并非代表人类的普遍利益,自己的利益同更广大的无产阶级也是对立的,革命后它马上就面临武装起来的无产阶级的威胁,于是就必须要解除无产阶级的武装。之后,当资产阶级越来越面临无产阶级的压力时,它连领导彻底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勇气也没有了,相反它宁愿同封建主妥协分赃,从而避免革命给本阶级带来危害,即使在革命中它也随时准备背叛,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资产阶级在1848年革命时的表现。如今,资产阶级在美国,在全世界都占据统治地位很多年了,在资本主义一统天下的今天,它已然完全丧失革命性和进步性了,它已经成为阻碍历史前进,阻碍无产阶级革命的反动阶级,等待它的就是被革命的命运。所以资产阶级连自己那场革命的正当性也不敢宣扬了,甚至肆意地对法国大革命等进行否定,否则,这帮穷鬼们学会了,要来革我们的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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