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用人工智能(AGI)诞生的黎明,在人类文明即将步入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黄昏,这时电影《奥本海默》上映了。
它的出现有价值,有意义。很可能成为未来的人类文明史某一页的注脚之一,用来展示走在自我毁灭之路上的人类文明,曾经如何警醒、反思——然而徒劳无功。
亲近共产主义的奥本海默、在美国遭遇的反共迫害,奥本海默主导之下的曼哈顿工程,奥本海默作为盗火者那纠结和矛盾的一生;这三条叙事线索共同编织出了电影的故事。
电影借用了奥本海默的故事,呈现了编剧、导演诺兰反反复复用电影表达的因果逻辑——人类总是在热爱的趋势下走向自我毁灭。
这个因果逻辑,在电影《致命魔术》里,控制着一个热爱魔术表演、为此宁愿放弃贵族身份的青年魔术师,最终一次又一次复制自己的克隆体,把真身反复溺死在灌满水的囚笼里。
也是这个因果逻辑,在电影《盗梦空间》里,则控制着探索底层梦境无限可能性的造梦师,使他为了能够摆脱梦境、回到现实世界,不得不在妻子脑海中种下了导致她自杀的“咒语”。
同一个因果逻辑来到《奥本海默》,故事从魔术师、造梦师的个人,终于扩展到了整个人类文明——科学家热爱探索真理,军人热爱创建功勋,官僚贪恋权位,政客追逐霸权;他们相辅相成,孵化出了三颗原子弹,爆炸出蘑菇云,更为全人类的命运蒙上了名为“全民核战争”、“确保共同毁灭”的阴影。
从这个角度看,诺兰当年拍《致命魔术》、《盗梦空间》,也许是在积累经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拍出这部《奥本海默》。
好的电影主题,需要好的意向作为切入点。原著为此选中了“盗火者”——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从神那里盗取了火种,而火种成为人类文明的发端,可普罗米修斯因此激怒众神,永生永世要受酷刑惩罚。
而在电影《奥本海默》里,奥本海默其人作为美国理论物理学的奠基者、曼哈顿工程的负责人,为美国盗来了媲美神祇的威能;但因此对他降下永世惩罚的不再是神灵,而是人类文明的墓志铭,和奥本海默内心的良知。
为了这个意向,诺兰在电影中用类似东方哲学的审美,把奥本海默塑造成为一个矛盾的聚合体。电影通过奥本海默自己的台词暗示了这一点,“光同时具有粒子和波的特性,这两种矛盾冲突的特质却融合为一体”。
奥本海默的波粒二象性,体现在他的左翼价值观和核武器事业的冲突上。电影开始时,青年奥本海默在欧洲学习一时冲动想要毒杀自己的老师,后来被人问到为何恨自己的老师,他却回答说“可是我爱他”。电影结尾时,奥本海默因为曾经亲近共产主义而受尽屈辱,爱因斯坦劝他离开时,奥本海默又一次回答说“可是我爱他”。
电影抓住这个冲突,用它串起了奥本海默的一生。
青年时的奥本海默为了掌握前沿理论物理学而离开美国,游学欧洲。但当时的理论物理学作为“犹太人的物理学”,深陷在欧洲反犹主义的压抑氛围下。因此奥本海默离开了先进的欧洲,回到了美国,在伯克利大学开创了理论物理学科。
这是第一段矛盾
对一切先进思想敞开胸怀的奥本海默,受到包括马克思在内的欧洲进步思想家影响,积极参与美国左翼运动,为西班牙内战中的西共捐款,在伯克利大学积极推动组织工会,拥有很多美国共产党的好友,更爱上了美共党员 琼·塔特洛克。
可熟读资本论三卷的奥本海默,却拒绝加入美国共产党;而他所爱的 琼·塔特洛克,也因为这点,控制着爱情的冲动,不愿接纳拒绝成为同志的奥本海默。
这是第二段矛盾。
在二战开始时,裂变链式反应也被物理学所发现,科学界和政治界立刻意识到了原子弹的可能性,也得知了纳粹德国的原子弹研究计划。美国因此开始了自己的曼哈顿计划,要赶在纳粹德国之前完成原子弹。
奥本海默因为亲近美共,而被排斥在之外。但由于他在学界的好名声,终于又受推荐参与了曼哈顿计划。
奥本海默努力抓住了这个机会,进一步成为了总负责人,在家乡的荒野上打造了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建设了一个科学家作为主体,社会保障齐全、男女平等、人人劳动的乌托邦小社会。这时的奥本海默不仅远离了美国的共产主义运动,还举报了探寻情报的间谍,在痛苦中坐视了美共情人的自杀(或许是被暗杀)。
这是第三段矛盾。
奥本海默主导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研究基于铀或钚的链式裂变反应制造原子弹。可他同时却有意无意地杯葛着同僚研发氢弹的野心。
他的科学家同僚们普遍拥有左翼倾向,奥本海默不得不在军方面前周旋,保护他们。而另一方面,当科学家同僚得知纳粹德国即将战败的消息,兴高采烈讨论应该终止原子弹的研发时;奥本海默却作为科学顾问,和美国军、政决策者坐在一起,在官僚的谈笑风生中决定原子弹应该投在日本的哪一个城市,以杀死数万平民。
这是第四段矛盾。
战后携带“原子弹之父”威名加入原子能协会的奥本海默,推动了各种序列核裂变原子弹的发展。可与此同时,他却冒着干扰上司仕途的风险,不断在各种场合杯葛氢弹的发展。
在他终于得到向杜鲁门总统进言的机会后,试图用“我觉得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打动总统,想要美苏联合通过联合国体系抑制核子武器的发展,却被杜鲁门嘲笑为“哭脸巴”,扫地出门。
苏联也发展出核武器之后,奥本海默被怀疑为苏联间谍;随后在上司的暗箱操作下,被美国安全部门以“亲近共产分子,延误美国氢弹的战略决策”为名进行安全审查,褫夺了他的安全特许证。
青年时像斗鸡一样高傲的奥本海默,此时像落水狗一样被官僚扒光人生轨迹,假听证名义不公开审判,将他一生丑事记录在案。可他却在妻子骂他软弱的咆哮声中,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这是第五段矛盾。
编剧、导演诺兰演绎奥本海默这五段矛盾的人生,想要表达什么、塑造什么?观众越看到后面,就会越清楚。诺兰对奥本海默的诠释,用一个词概括,可称为“黑暗森林时代的面壁者”。
诺兰在荧幕下讲述的暗线故事里,奥本海默出于对物理学真理的热爱,而投身理论物理学;身为犹太人,亲近共产主义和国际主义的奥本海默,积极参与了美国的左翼运动。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出于对纳粹德国领先掌握核武器的担忧,奥本海默积极加入了曼哈顿计划,将物理学的理想和国际主义的理想通过反对纳粹结合到了一起。为此他甘愿远离美国的左翼运动。
可很快奥本海默发现,美国在用堪比对待纳粹德国敌人的态度,对待作为盟友的苏联。而反共的阴霾波及到了当时普遍左倾的科学界,几度威胁曼哈顿计划的开展。在这个过程中,奥本海默无论是人格上,还是政治上都在迅速地成长。直到他的情人,美共成员琼的意外自杀,让他彻底进化成为了一名面壁者。
电影里的奥本海默意识到了四个基本事实:
原子弹一定会被大国制造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大国之间的博弈服从绝对的现实主义,也就是无政府的丛林法则
政客为了利益,不惜在大国博弈中动用任何武器,尤其是原子弹这样匹配神灵的威能
一旦失去了盗火者的身份,奥本海默对上述历史进程将失去任何影响力
奥本海默的应对策略是,领导曼哈顿工程,服从美国政府的意愿引爆原子弹,利用自己的名声影响未来的核武器发展策略,影响公众和国际社会对核武器的认识,最终约束核武器的发展。
电影中为奥本海默这名面壁者,安排了两个绝对重量级的人物,担任章北海之父式的角色。一个是相对论发现者爱因斯坦,一个是量子力学泰斗玻尔。
在美军用特种行动拯救了被纳粹德国迫害的玻尔,送到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可如同恩师版的玻尔,私下对奥本海默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帮助发展原子弹,没有我你们也能做到——我来是为了原子弹爆炸之后怎么办。
而另一名贯穿了全剧的文眼,大智若愚的爱因斯坦,也在和奥本海默的私下对话里暗示他。自己在成名后固步自封,是因为凝视物理学深渊时发觉了来自深渊的回望。接下来轮到奥本海默经历同样的过程了。
这就是电影《奥本海默》中,玻尔和爱因斯坦版本的 “要-多-想”。
要多想的奥本海默,没有动摇的加入了把原子弹投放广岛和长崎的决策中。诺兰在这一幕神来之笔,把美国军政要员决策杀死数十万平民的过程,演得跟《万湖会议》里纳粹军人讨论屠杀犹太人时一般的谈笑风生。决策者在轰炸城市名单中划掉京都的头号原因,居然是自己和妻子在那里渡过了一个美好的蜜月。
而奥本海默参与这一切的逻辑原因是,他知道美国政府即便在必胜的局势面前,仍然出于对苏炫耀武力的动机会使用核武器。他无法阻止这一进程,但在核武器真的在战场上被使用,当全人类见证了核裂变带来的末日浩劫后,他仍然身处体制之中,才有机会通过影响力去改变 “原子弹爆炸后的事”。
电影里后期一直在表演奥本海默对美国政府的自辩,说他没有阻挠核聚变武器的发展。我有什么理由主张他其实恰是一名面壁者呢?
这个理由其实很充分,电影刻意用了一段展示奥本海默的天体物理学探索,讨论恒星过度核聚变后坍缩,将化作光都无法逃脱的黑洞;强调了核聚变领域本来就是奥本海默的专长。而他在小组成员提出优先发展氢弹后,第一时间指出了氢弹路线也要依赖核裂变武器为前提。正是因为他早就想明白了核聚变武器的潜力,所以他出于敬畏成为了爱因斯坦一样的“面壁者”,隐藏自己的观点以杯葛聚变武器诞生,同时宣传美苏武器谈判、联合国管理核武器扩散的必要性。
我必须要首先强调,电影《奥本海默》中的这种对核武器的恐惧,与我国原子弹题材电影《横空出世》其实完全不冲突。深爱理论物理学的奥本海默内心憎恨自己毕生心血的产物,是因为他害怕核武器被使用在战场上。
而《横空出世》里中国人为了自己的原子弹而欢呼,也恰恰是因为有了原子弹这根打狗棍,被美苏轮流核讹诈的中国才不必再害怕原子弹投放在侵略中国的战场上。
在美帝国主义者已经炫耀过核武器的毁灭性之后,中国人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研制出核子武器,在实现核均势、避免核战争上起到的作用,远比美国科学家的良知大得多。教员第三世界的战略理论,在遏止第三次世界大战上起到的作用,又远大于武器本身。
所以我们对核武器的欢呼,与奥本海默对核武器的内疚,不但不冲突,甚至是相辅相成的。
也别误以为编剧诺兰要借奥本海默的内疚,表达对广岛长崎死掉的日本平民的歉意。他并不特别关注两地在核爆后死亡的二十二万日本人,也在电影中表达了东京大轰炸杀死了更多的平民,而且攻击日本本岛有可能带来更大规模的美日军民死伤。
诺兰诚实地展示了这个电车难题,并且无意于讨论他心中的最优解。他真正关心的,是原子弹爆炸后所昭示的那个远比广岛长崎悲惨的未来,让全世界人类卷入“全面核战争”从而毁灭整个文明的危机。这个危机至今也没有消除,也许总有一日会成真。用诺兰自己的话说,面对“核技术的发展,人类并没有准备好”。
“人类并没有准备好”,诺兰用极其隐晦、非常精彩、令人惊讶的复调手法大胆在电影里表现出来,使得这部电影获得了非常高的批判性。
整部电影的故事,可以视作一首重复播放的完整乐曲。电影第一部分,其实是这首乐曲的尾声:在纳粹德国的种族主义下,欧洲的犹太裔科学家们饱受压迫。随着主角奥本海默回到美国,这首乐曲又开始从头播放,直到美国科学家们在麦卡锡主义下,飞鸟尽、良弓藏,左翼学者被暗杀、监视、放逐……纳粹德国的乐章,和麦卡锡美国的乐章交相辉映,在利用核武器争夺国际霸权上如出一辙。
诺兰的视听语言,反反复复在暗喻中强调这种相似性。举一个例子,制服上别着 U.S. 徽章的美国军官,面无表情拷问奥本海默关于苏联线人的信息,营造出来的压迫感和昆汀《无耻混蛋》里的党卫军毫无二致。
第二个例子,奥本海默反复质问美国军方,苏联不是盟友吗,为何像纳粹德国一样对待。他不懂得纳粹德国和军国主义日本,本身是欧美资本主义为了抵制共产主义所豢养出来,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脱缰野兽。直到奥本海默面见杜鲁门时,他告知杜鲁门苏联拥有科学家和资源,研究核武器只是时间问题。但杜鲁门却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苏联不会成功的。这时奥本海默才意识到杜鲁门在暗示他,美国会用包含核武器本身在内的手段,阻止苏联发展出自己的核武器。
再举一个例子,当奥本海默因为原子弹轰炸日本成功,向同僚致辞时,同僚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内心煎熬的奥本海默陷入了丧失真实感的错乱中。仿佛核爆的现场与庆祝的现场融合为一体。电影在类似核闪的强光中消去了所有人的欢呼声,但却保留了他们起立时碰触木凳的声响——耳鸣时不应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吗?为何只是听不到人声呢?因为在这时的奥本海默眼里,这些欢呼雀跃的生物,已经不像人了……
诺兰显然非常喜欢这一幕设计,并挖掘出了更加精妙的表达手法。在奥本海默被美国官僚关在小屋子里以听证的名义审讯时,奥本海默脑海中响起了 “唰、唰、唰、唰”的幻听。
看到这一幕时,我第一反应的联想是纳粹德国军队行军的军靴声。后来才揭晓,原来这是庆祝轰炸日本成功时,同僚欢迎奥本海默用鞋踏地的声音。然而本该参差不齐的踏地声,其实被诺兰故意形塑成整齐划一的军靴声,就是为了暗示丛林主义下的美帝国行径,和纳粹德国没有区别。而这一幕军靴声,在电影最后展示那一排排装上核弹头的洲际导弹时,再一次在背景音乐里响了起来。这种刻意的隐喻再确定不过了。
回顾上述暗线主题,很明显所有的戏剧冲突都绕不开奥本海默本人的左翼倾向。奥本海默究竟是不是一名共产国际间谍?他究竟如何认识共产主义?他是怎样运用共产主义知识去推动身边的左翼运动的?
可电影对这些情节讳莫如深。我们只能看到奥本海默一次次参加工会活动,被朋友或同僚警告的一幕,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认为这不仅仅因为当代美国的环境下,深入诠释共产主义活动仍然是大不韪的;更大的原因是,诺兰并不关心共产主义本身,他对此毫无表达欲。
诺兰本身是一名才华横溢、拥有社会责任感和良知的“右翼唯心主义”导演。在他的电影中,以《蝙蝠侠》三部曲为代表,罪恶的源泉总是来自人性,而不是政治经济秩序;拯救世界靠的是极少数精英的至善;而所有带有阶级色彩的斗争,最终都被诺兰强行变成无政府恐怖主义。
我不认为诺兰是理解、同情共产主义的人。在《奥本海默》的叙事中,国际社会无政府主义的丛林法则,由此带来的毫无底线的现实主义博弈策略,才是他批判的主要对象,而共产主义只不过是背景板。
但由于奥本海默矛盾的一生都围绕着他的左翼倾向,所以诺兰又不得不对此展开诠释。我很佩服诺兰的才华,他用很大篇幅讲述了奥本海默和情人琼、妻子凯蒂之间的感情发展。
电影中琼是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加入了美国共产党,并且因为奥本海默不愿意入党,拼命压抑自己作为女性对奥本海默的爱情,拒绝和他走在一起。
而妻子凯蒂早年也是共产主义者,入了党,却在勾搭奥本海默时说。她第一任丈夫为了支援西班牙共产党和法西斯的内战,加入了前线,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用脑袋阻挡了一颗流弹落入沙土中;死得毫无意义,并因此葬送了他们俩人的未来。凯蒂是一名发现自己内心自私本性,抛弃了共产主义的人。
诺兰用奥本海默和两个女性的缠绵纠葛,用互文的手法将奥本海默的左翼倾向本身拟人化,并且把奥本海默遭到麦卡锡主义压迫时的经历,也和两个女人的关系演变融合在一起。诺兰在爱情与性的叙事中完成了奥本海默意识形态变化过程的表达,不得不说是极其高明的艺术手法。
但也因为诺兰并非真的懂得共产主义,导致他无法从奥本海默的左翼意识形态出发,去诠释他和原子弹事业之间的关系,而是回归了所谓的“人性”。
片尾因亲共饱受屈辱的奥本海默,再一次和爱因斯坦对话。爱因斯坦对他说,自己因为纳粹德国的迫害而离开了祖国,来到了美国;也许现在是时候了,奥本海默应该离开它。奥本海默的回复却是,“可是我爱它”。
而历史上的曼哈顿工程,有一名真实的科学家,用行动回应了片中爱因斯坦的话。她是一名女性,叫做 琼·辛顿,在奥本海默的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里,担任费米的助手,参与了原子弹的研发。
1948年的寒春
在原子弹投放日本后,琼对自己从事的工作感到憎恨。她的兄弟威廉·辛顿(中文名“韩丁”)一直在当时的中国研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土地革命,后来写下了著作《翻身》。在兄弟的影响下,琼于 1948年来到了中国,并且辗转去往了延安。她在陕北开始研究农业的机械化,学会了一口流利的陕北口音,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叫“寒春”。
她的丈夫也是一名来中国参加革命的美国人,中文名为“阳早”,用自己的农牧业专业,在新中国研究奶牛改良,养了一辈子的牛。
美国一度有人怀疑,寒春携带了曼哈顿工程的秘密,协助中国发展自己的原子弹。他们也无法懂得一名真正的国际主义者的内心世界。
我有幸去过一次他们在北京的农场,见到了老太太寒春,听着她的陕北口音,有幸合了一张影。阳早寒春都已经过世,他们的儿子“阳和平”阳老师,现在也活跃在各大平台,宣传着父辈一脉相承的共产主义理想。
寒春,也就是琼·辛顿, 在美国有一个侄子,叫做乔弗里·辛顿。或多或少受到姑妈连累,度过了麦卡锡主义时代,长大后的乔弗里·辛顿也成为了科学家,从事当时受到算力限制,不被看好的“神经网络”方向,并奠定了理论基础。逐渐成为图领奖得主,AI 领域的 “三巨头”之一。
在近十年人工智能崛起后,乔弗里·辛顿作为行业最受尊敬的人物之一,也在谷歌兼职领导 AI 技术。在 ChatGPT 面世后,今年的 5月1日,乔弗里·辛顿公开辞去了在谷歌的职位,为了畅所欲言地讨论人工智能的危险。
乔弗里在采访中说,他后悔自己毕生从事的这个领域,人工智能很可能成为人类的威胁。
而行业里的人却在批评乔弗里,正是因为他领导谷歌 AI 技术时过分在意安全性和可控性,为了对内容负责约束了谷歌模型的发布,才导致谷歌在竞争中被 OpenAI 抢尽了风头。
《奥本海默》电影中,被新锐科学家暗中嘲笑落后于时代的爱因斯坦,告诉奥本海默他作为先知曾经的经历,马上轮到奥本海默了。奥本海默果然如同当初的爱因斯坦一般,从原子弹之父,变成了氢弹的阻碍者。
这是戏里虚构的故事。是导演诺兰,为了提醒当代人科技进步——比如 AI——背后的危机,而设计的桥段。
现实中,曼哈顿工程的参与者寒春离开美国来到中国,她的侄子 AI 三巨头之一,却被批评成 “阻碍谷歌 AI 技术发展的老顽固”。
现实世界的巧合,远比电影还要精彩。
我最后想说的是,电影中奥本海默的结论是错的。核物理学家研究的是服从物理规则的微观粒子,会完全按照理论预测发起不可逆转的链式反应。
但人类社会不是由粒子组成的,而是由可以通过预见未来,从而干预现在,导致历史轨迹呈现出波函数般的不确定性。而且人类对未来的每一个观测,时时都反过来影响了现在的行动,产生了测不准效应。而像《奥本海默》这样的电影,本身是能够影响现在、对未来的“观测”之一。
认为科技发展本身,将推动人类文明的自我毁灭,这是科学家的自负,也是导演的眼界不足。这使得诺兰和宫崎骏一样,陷入了对科技本身的过度焦虑,而看不到世界的真相。
电影中杜鲁门嘲笑奥本海默的话没有错,双手沾满血的不是科学家,是他们这些人类社会的统治者。
物理学导致链式反应的规则不会变化,但是人类社会导致恶性斗争的政治经济学秩序,却是一个可以改造的对象。人类社会的未来不取决于过去的人已经做过什么,取决于每一代人,在当代会做什么。
成为人类历史链式反应中的一环,还是成为链式反应的破坏者,取决于我们每一个人,是否做到了 “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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