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同学都说王文峰练了一手好字。华志平知道,字确实写的好,全班还没有超过他的,横坚撇捺,苍劲有力,全同年级,甚至全级也数他,没有超过他的。不过,全校从没开展过钢笔书法展览比赛。王文峰那字工整而又稍有点草,笔画有正有斜,起笔落点,恰到好处挺受看的。华志平自愧不如。王文峰平时不是看就是写,作作业也和练字一样,写的十分认真。华志平没有练字,因此字也就写的上下左右格局,偏旁大小不一,有歪有科,不协调。实际就象人的脸庞,有的五官长的位置恰到好处,十分受看、好、漂亮:有的五官长的位置不当,大小长短不衬,显得就一般、难看,甚至丑。
这天,四五个同学围着王文峰,华志平也在其中,把刚发不久的第三册新书,用报纸或其它纸包了,叫王文峰给写上每本书的书名。有语文、俄语、物理等等书。王文峰很乐意给写。以后这些书学完了,拆开包纸,里面书面还和新的一样。
大家七言八语,又接着上节化学课的内容,什么分子原子,量变质变等,不断议论。这时,叫王文峰写字的邱永山突然大声说:“怎弄的,我挨的早,怎把我的书挪后边了,其他人朝后等等。”说完,把魏士国的书朝后握了推,把自乙的书放到了前边,又把华志平的书朝前靠了靠。
“好好,让你让你。”魏士国自知理亏,故意说让邱永山,不高兴地拿出自己的两个书本。
“不是你让的,别说好听的了,你信我没看着。”邱永山直说,白了魏士国一眼。心想:不写拉倒,相赢没赚着,你是自愿拿回去的,没人强迫你,接着就对王文峰说:“前边这本是俄语,后边这本是化学,这本是语文,第四本是动物学。”
“一本一本来,先别念那么多,我记不清,一下也写不出来。”王文峰提示完邱永山,又低头一笔一划认真写起来,写一本问一声。
魏士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生气想了想,不和这样的茬子一般见识,就自找一个台阶下说:“不等了,以后再叫写,这就下课了,吃完午饭回来再说。”
“人多,谁来也得等,不能先来后到。到食堂打菜,也是排号挨队,谁先到谁先打,凡不能后来的就跑到人家前边去,那样还不挨骂,要不谁还挨号不朝前挤。”
邱永山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魏士国忍不住要反驳,被钱兴宽上前猛摆着手,示意他别和邱永山吵。钱兴宽不敢惹邱永山,前一阶段自己又和王文峰吵架过,半天没吱声,他更不会叫王文峰给写书面字。这时,他用双手握在嘴上形成个圈,附在魏士国的耳朵叽咕几句。魏士国听从了钱兴宽的话,心想:对。咱和邱永山不是一伙的,他这家伙和华志平也不是一伙的,别惹他了,不值得。华志平和自己学习差不多,强不多少,都在班里前几名,邱永山他也蔑视自己,两三次看见他找华志平给讲代数题,什么(x一1)代入三次方程,文字题列出二元一次方程。自己和华志平在一起,邱永山只瞅自己一眼,不理自己直接问华志平,那次华志平一时没给讲解,他也不问自己,又没得罪他,分明是看不起自己。邱永山眼睛也会向上看。华志平不就是个小组长,也没什么大了不起,自己要是班干部,他邱永山保准也会凑到自己跟前来巴结,今天他也不敢朝自己弄瞎形,耍这个态度。操!狗眼看人低。
等到王文峰给华志平写完,华志平说:“今中午得打份菜吃,好些天没打,你打吧?”“好!我也打一份,打点油水拉拉馋。来不及你给我捎一份吧。”王文峰写完一个字,停下笔,看一眼华志平一笑说。这一会功夫,已又有几个同学拿书本叫他给写,他觉得同学们叫他给写字,是看的起他,也是一种荣耀。为大家服务,来者不拒,心里高兴。
华志平欣然答应。
邱永山坐在王文峰的右后边整理着一本本书皮说:“华志平老兄就是自觉,从不做赚相赢的事,我佩服你。”华志平听了忙无心地说:“别那样说别那样说,都挺好的,哪有几个想赚人相赢的。”
“就是。”王文峰一笔一划认真写着字,听着二人说话,也随口说了句,头也没抬,不知是赞同邱永山的话,还是认为华志平说的对,还是承认二人都说的不错。
魏士国坐在自己座位上,把一本包书的包纸拆开,一揉一团,扔进桌洞,朝华志平白了一眼,又拆另一本包书的包纸,然后,谁也不理地快步走出教室奔回宿舍。上节课,是《化学》,老师讲的不多。
华志平端着满满两碗菜,从校食堂慢慢小心地走回宿舍。他既高兴又遗憾,因为他去的太晚,在他身后的最后几个同学没打上菜。食堂高老头就把大盆里剩下的盆底熬萝卜菜,加汤带水全都平均分到两个碗里了,一碗能顶平时一碗半,碗中间还鼓出高高的尖,平时打的菜总不满碗。可惜的是,这碗菜虽多,但漂汤油太少,连平时的三分之一也不到,汤水显得白绿拉拉地,而不是平时黄澄澄的油漂在上面,香气诱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满意:多。因为有一个星期没闻到油腥味了,肚子馋拉拉地抗议,弄不好还要多浪费一个煎饼。
宿舍里,同学们在吃饭,华志平见王文峰一时没来,听见一些同学边吃边议论前一节化
学课老师讲物质的原子和分子,质变和量变的关系,十分有趣。他拿着煎饼想,煎饼原是糊糊,在熬子上加热熟了,就是质变,成煎饼了,也就是粮食的分子由原子组成,加工成糊糊是量变,遇热后原子重新进行了加减组合,才是质的变化,化学变化;水在锅里烧开,形成蒸气,形态变了,性质没变,还是水。反复千万次,还是物理变化,而不是化学变化。
王文峰回到了宿舍,一见这满满的一碗菜眼睛一亮睁大了说:“打这么多呀,是三分钱还是四分钱的呀:“华志平告诉他就是二分钱的,并说明原因只是没油水。王文峰听了点点头,还是挺高兴,因为今天的菜多不少,于是就找出二分钱对华志平说:“我没菜票了,还没来得及去校会计那里换,给你钱吧。”华志平推辞不接,说:“今天给你耽误不少功夫,又没打着好菜,不要钱了,咱俩两不找,下次给你捎再要钱。”
二人推来推去,王文峰拿起脸来说:“不行,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写几个字算什么,无所谓,我又不是书法家写字挣钱,就我那几个臭字,谁叫我写是看得起我。”王文峰这样说,也是故意给大家听,心里很自豪。
“是这样。”张棉地在一边的上层床上听见了这话,吃着饭插嘴说;“志平实收下吧,王二就是咱班的书法家,就是将来以后成了大书法家,咱同学叫他写几个字,他也不会要钱的。还客气什么,又不是请客,做卖买。”边说边笑了几声。上午时,他没起意叫王文峰给自己课本写上字,他也从未用什么纸包过书。听见邱永山吵吵了几句,没理会,自己也算完了。刚才他和王文峰玩笑话,是王文峰在家弟兄排行老二,所以张棉地喊他“王二”,王文峰并不在乎。张棉地这样叫他,他只是一笑了之,把二分硬币塞给华志平,并给他装在布兜里。华志平笑笑也没再推辞。
先吃完饭的同学陆续走出宿舍。郑永开从门外刷完碗进屋突然说:“嗳,上午根据化学老师讲的课,那些分子原子的,我这顿饭得吃了多少分子和原子呀,华志平你给算算能算清了吧?”
“我知道你吃多少,你自己有数,自己才最清楚。”华志平知他是胡说的,胡乱回一句。哪有吃饭多少用分子原子计算的,那是多庞大的数字。华志平一边用筷子挟萝卜条吃,一边拿着煎饼泡菜汤吸附一点点的金黄色油花。
王文峰也是这个吃法,他们这样吃的目的,一是不浪费菜汤,二是不漏一点儿油星花,尽量都吃进肚子里。
“吃的是分子,不是具体的原子。”王文峰边吃边给郑永开纠正。
“你碗里的油花呢,是分子还是原子,和原来没热的油一样吗?”郑永开喋喋不休地问起了王文峰。
王文峰没立即回答,吃完最后一口饭,从热水桶里又舀一些热水倒在碗里,然后端起碗对着阳光找好角度,这时就看见许多微小的油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在膨胀形成圆圈,向周围散开扩大,显示出彩虹鲜亮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像河里湖里用石子激起的涟漪,向外一圈圈迅速曾出不穷、扩张,直到越来越弱,碰到碗壁消失。如果把碗再晃动一下,又照样出现刚才的景观。
王文峰端着碗偏着头看,说:“真好看,这油花是不是分子构成的,还是原子构成的。”他一时也没弄明白,瞅了瞅华志平。华志平吃完了,也像他那样朝碗倒了些热水晃一晃,油花像变魔术一样,很快在碗里也变出了七色彩虹纹圈,非常美丽壮观。这种现象,平时谁都知道,只是不用心显示它,观察它。今天特意亮出,却是非常值得人欣赏,又因刚学过的化学。华志平没有吱声,也没有回答,只顾看油花儿变化。
“您俩也弄不明白吧,两个聪明人,哈哈—”郑永开嘲笑着走出了宿舍。
“油花应该也是油,油多了聚一起,成一滴滴的,是数不清的太多分子组成,油花不像咱看见的一滴滴油那么明显,太少又太小。”华志平端着碗一边看一边对王文峰尽自己的理解能力说“油花就是更小更小的小油滴,油的原子组成了油分子就是油”没解释也够啰嗦的。
“加热了,咱就能吃,变质了不是瞎油了吗,就不能吃,是质变。”王文峰这样说。
华志平听了一怔,端着碗晃了一下,碗里的茶水差点溅出来。他立即想起来说:“不是的文峰,生油加热后,就发生质的变化,原来的油分子经过高温分解,可能一些分子里的原子也有跑的,等咱能吃了喷香,油就烤熟了,油分子里的原子重新组合了一遍,也就是质变了,是化学反应,不是物理反应。”》
“是吗:老师讲的我没听明白,你给老师补充了。王文峰说完,二人都笑了。
初二刚学化学,对化学反应,质变和量变的关系很感兴趣,不少人拿油说事来理解,挺有意思。
宿舍里只剩下了王文峰和华志平在说话,王文峰看看宿舍里,其他人都早出去了,就对华志平说:“咱不能浪费了油花,没有油花菜就没有了油水,这油花也不能浪费掉。喝了它。”说完,端起碗晃了晃,又看一下周围 没人,“咕咚咕咚”几口就把碗里带油花的温水喝了下去,然后又舀碗里两口水,迎着阳光看碗沿还有油花,就撕下一小块煎饼,蘸一下碗里的水,把碗里沿慢慢细细地擦了一圈,最后吃掉煎饼把水喝完。然后用手拍拍自己的肚子,满足地一笑说:“饱了,太饱了,这是油量变到质变的结果。没一点浪费,都下肚了。”
华志平看见王文峰这样,很好笑也很佩服。他想,自己生活条件也不好,又不是吃国库粮的,就得这样俭省节约,该不浪费就不浪费,这小小的油花儿也不能叫它跑了。于是他也学着王文峰那样,先把第一遍多的油花带水喝掉,再舀一点水,用一小块煎饼擦擦碗的里沿,再吃掉煎饼喝完水。肚子真够饱了,摸摸,鼓鼓圆圆的,走动几步,都听到肚子里的水“咣当咣当”响。
两人这样喝完,很满意,互相看看,很惬意地微笑着。
以后,华志平每次打了菜,都尽量这样吃喝,不浪费掉一顶儿油星花儿,只是得格外注意,生怕别人看见嗤笑。
教室里,正在开展一场辩论。郑永开朝魏士国说:“油花要是油,怎不成滴集中在一起,非要分散呢,你看咱打那萝卜菜,油都漂在上边,连成一片黄渍渍的,油花就不行,不成滴在水面上一点点扩散一大片,油在水上铺成荡漾的一层,有的还成油珠、小碎珠,就是不扩散,能一样吗,质变量变都一样吗?”
魏士国眨眨眼想一想说:“郑永开你就是光注意大的油滴,小的油滴还能变成许多小油滴,直到你看不见,你能看见油的分子吗?”
“分子谁能看见,你也看不见,肉眼管什么用。咱学校的显微镜也看不见,老师讲的只有科学家用的特殊显微镜才能看见。”郑永开翻着化学课本说。
“还是这个道理,油分子是油,油花也是油,油分子看不见,油分子多了聚在一起不就看见了吗。都是油,你犟什么。”魏士国说着用本子轻轻敲敲桌子,示意郑永开服从自己的观点。
“我说的油花的分子和油的分子是一样吗。你听哪里了,就是油花小能扩散,是不是油花的分子就是油的原子,你这样想过吗?”郑永开还是油油花的说的有些模糊,大家也都没听十分明白。
“什么油什么油花的,能吃就行,争那些事管什么用,不明白问问老师不就知道了吗,在这里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干啥,瞎费劲。”邱永山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不知他在写什么受了影响,停下笔瞟一眼大家大声说。
“年桂永,你是学习委员,学习又好,你说说,油花的组成就是油的原子组成的吗,还是油花和油的分子原子不相同。”郑永开不理邱永山,提名叫年桂永给解答。
年桂永整理着本子,头也不抬地笑笑说:“我就知道油瞎了不能吃,发生了化学变化,不是物理变化。”大家笑说起来,三言两语认同了油变质是化学变化不是物理变化。
华志平和王文峰走进教室,郑永开一见他俩进来说:“他俩也不知道油花和油的分子原子关系。”
吴盛亮在教室坐在自己座位上轻轻哼着简谱一首歌,他不参与这些争说,大家也习惯他整天哼哼呀呀地唱。有听懂的老师教过的歌,如《我们走在大路上》《众人拾柴火焰高》、《南泥湾》等等,也有听不懂他唱的什么《莫斯克郊外的晚上》。这时,他不唱了,插一句:“大家别争了,我都听出来了,你们还不明白吗,油是分子组成的,油花也是分子组成的。”
大家听了一怔,突然接连笑起来,嘲弄关吴盛亮胡掺和啥。
吴盛亮见状大声对大家说:“大家笑什么,我说的真不对么?”
张棉地倚在自己学习的课桌旁,听大家说笑而不语。华志平说:“郑永开,你就想不开,原子可以组成分子,各种物体都是分子组成的,形态也不一样,形状怎样变化,质量性质不变就是物理变化,物质质量性质受了,分子不是原来的原子结构了,就是化学变化,你还不明白吗。咱吃的菜的油和油花都是生油变熟油质变的结果,油和油花的分子和原子是一样的,同一种东西。”华志平皱皱眉一想,马上又补充说,“就好比水冰和雾一样,性质一样,只是形态各不一样,大小多少不一样。”
大家瞅瞅华志平,又瞅瞅郑永开。忽然郑永开大声说:“我故意考考这几个学习好的,看看谁回答的对不对,大家听明白了吧。”郑永开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有的说:“这小子净鬼点子”“小心眼就是多”“还考起大家了”突然一个同学明白了说:“不是的,他原来不懂不明白,故意转个弯这样考别人的,叫别人回答,这样他就知道了。”
华志平也忽然明白,笑着想到:这家伙太聪明太滑稽,告诉他知道分子和原子的关系无所谓;喝油花用煎饼擦碗沿的事绝不能告诉他,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张棉地。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