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平娘终于不再阻拦华志平当兵,全家支持,这使华志平心中十分高兴,真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华志平心里早有盘算。他就在自己小南屋找出毛主席语录摘编慢慢看着;军队应该是个大学校。这个大学校,要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看到这里,华志平想,对。学政活,当然不用担心,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本身就是政治,马恩列斯的著作,他读过一些,更不用说毛主席著作了,学政治是理所当然的事,干什么都要政治挂帅吗。学军事,这是部队的性质决定的,自己要好好学习军事技术,保家卫国吗。军事技术不懂,过去上学学军时,只是去过东边不远的六零八九部队看过,部队的指战员简单讲讲榴弹炮的构造、性能,一个炮班演示一下装炮打炮的过程,自己没有真正实际操作打过,不过是感性认识而己。至于学文化,这是重点重要的,他早就听说,有的是文盲,到部队当几年兵自己就学的会写信了,也能读书看报了。华志平想,自己基础好,入伍后比那些没文化的战士占优势吧,到部队后,一定坚持学习好各科各门文化课程知识,补习巩固高中的知识后,就能自学大学的课程知识了。语文、地理、历史、哲学都学过一些,可以再提高,主要自学好大学的物理化学微积分等知识,这样不就达到大学文化水平了吗。以前老师讲过,列宁在大学一年的时间里,就自学读完了三年的课程。华志平想自己可以用二年时间自学完大学的文化课,因为现在义务兵最少是二年,如果是三年四年,那就多多益善了,走出一条自学成才的路子来。这几年报刊就常登一些自学成才的人物报道,相信自己也能行,一定要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深造,创出一条路,在人生的路上,阔步向前。
华志平想着,高兴地猛一合上语录本,信心十足地躺在床上。冬天的南屋有些阴冷,他拉开被子盖在身上,想象着未来策划的理想,这算是第一,第二要在部队里努力完成领导交给的各项任务和工作,要做到优秀,用唯物辩证法和矛盾的对立统一认识方法论,指导自己担负的工作,处理好领导和同志们的关系,争取早入党。当然,首先要思想上入党。这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信仰问题,也是人生最重要的政治生命,光荣的政治牌子。哪里有困难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共产党员冲在前。部队上的雷锋、王杰、麦贤德、廖初江、丰富生、黄祖示这些英雄先进人物不都是这样吗。
华志平兴奋地越想越高兴,开始激动地睡不着,就使劲眯上了眼睛......他到了部队,学习后就热火朝天地练兵,演习打仗,竟冲向日本鬼子,杀向国民党,抱起炸药包,扛起爆破筒和敌人同归于尽,可自己就是炸不死。部队给自己开了庆功会,战士们一齐围起自己,用双手一齐托起向空中抛,大家欢呼,又唱又笑,华志平更是心潮澎湃,忘乎所以,感到无上的光菜,被抛的一上一下,正得意间,忽听"咚"地一声响,自己重重跌落在空地上。啊......自己吓醒了,作梦呀。欢呼的场景和战士们都不见了,摸摸右侧屁股有点疼,原来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形成一个疙瘩又痒又疼。
这天上午,华志平没出去,只听门外有人喊:"华志平在家吗?"华志平一听忙跑出去,一看是自己高中班班主任张清明老师来了,喜出望外,一时不明白老师来的何意,然而马上就想到了,可能开学了。忙邀张老师到家里坐。张老师客气地说:"不家去坐了,我来通知一声,学校确定十二月二十六号开学,今天是二十二号,还有四天,形势又稳定些了,你准备准备到时入校吧,我还得去寸庄下通知。张老师说完,推起旁边的自行车要走。华志平一时没回答,心里很纠结,就说:"张老师,我送送你。"并赶上一步接着说,"去寸庄别再回东边走了,多拐弯路还远,咱下正南。张老师,我有点事正想告诉你。"华志平说完,要给推自行车,张老师不让。"好,什么事,你说吧?"张老师推着自行车在后边走着听。小胡同时有人来人往,华志平觉着叫别人听见不方便,就说:"出去村到村南头再给你说。"
华志平在前引着路,左拐右拐,张老师客气地笑说:"您庄真大,大小巷子也多,找一个人真不容易,我问好几个人才找到您家。"
"是呀,都是解放前的老屋老巷子,要不知道具体哪大队,半天也找不到。"华志平边在前边引路边给解释。
师生两人说着闲话,拐了有五六个胡同,才到了村南头的一条小路。张老师扶着自行车把站住问:"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事说罢。"华志平也站住,看着张老师说:"张老师,我在家验上兵了,想去当兵的,你看怎么样,去是还是不去?"
张老师沉静一下,反问一句:"就看你自己意愿想去不想去了,你想去吗?"
"我也想去,到部队锻炼锻炼也好,那样的话,学就上不成了。"华志平有些难为情地说。
"这个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愿意去就行,别人不能干涉。参军保家卫国也光荣吗,这也是好事。"张老师又问一句,"你家里人都同意了?
"也都同意。"华志平说的勉强,没说出母亲一个劲拦挡的事。
"那就行。"张老师干脆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二十六号就不用到校了,什么时候走?""说是月底,没几天了。张老师,我真舍不得您和学校,才上高中一年多,还没毕业,刚熟悉了您和同学。要毕业了再当兵多好!"华志平看着张老师恋恋不舍地说。
张老师看看华志平,就干脆把自行车扎到小路一边,说:"华志平,说实话,你在班里还是不错的学生,学习认真自觉,表现很好,在班里前头几名里。我这多说两句,谈我个人的看法。要是毕业接着高考的话,还可以,现在上级还没那政策。咱这高中班,是咱县自办的,不在国家计划之内,不高考不分配,毕业后还是回农村,你初中毕业不是回农村一次了吗,这次也一样,别没出路。所以我支持你走这一步,再多上一年也没大差别,在部队你可以自己多学,你的学习底子又不差,你去吧!"
张老师说的话很恳切,很暖心,又语重心长。华志平听了很感动,心里热乎乎地,眼睛有点湿润,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只想着,张老师真好呀,说的都是知心话。到了部队一定好好干,对得起张老师,为张老师争一口气。两人又聊了两句,张清明老师还得去别的村下通知,就赶忙骑自行车走了。华志平在原地向前跑几步边喊边挥手:"张老师,过几天我还要去学校一趟。"
刚开学,华志平就去了学校,和老师同学叙谈了友情离别的话,又向张清明老师要了一张半身照的相片作为留念,在几个同学的怂恿和劝说下,又到教导处办了张高中颖业证书,华志平觉着没大必要,有点多余,还是犹犹猿像把它装进了衣服的口袋里回了家。后来在部队一些班长及老兵玩笑时常喊他"臭老九"时,华志平就偷偷把那张高中颖业证书烧了。
还有谁没见面告别呢,张棉地是本庄,虽不一个大队,前几天在村中河岸遇见他放学回家,一起聊了一会,算是告别。他正干着民办教师工作,华志平曾问他民办教师光补助工分吗,也没别的待遇?
"悔!稀松,无所谓。"张棉地不加思索地说,"公社每月给五块钱的补助,大队一年按整劳力的工分补助。主要是一年有好几个假,耽误不自己的活。"
听张棉地的话音,华志平感觉他还是对民办教师挺满意的。
华志平在家想了想,忽然双手一拍:"对对,王文峰。还没找王文峰告别,这是初中以来最要好的同学加朋友,怎么能把他忘了呢。自去年夏天毕业后一直就没见面。两村虽相距几里地,一年多了很是想念,得去看看他,作一个见面纪念吧。
真不凑巧,老天又刮来了冷空气,气温骤降风大,华志平还是抽出下半天时间去找王文峰。走到村面头,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高高的树枝树梢被风刮的"嗖嗖"“吱吱"乱叫,一摇一摆地抗争着。一丝丝贼风直往人脖子里衣服缝里使劲钻。华志平站住,看了看这昏黄干冷的天和田野,叫人心里打怵,顶风走很困难,这个恶劣天气,还去不去呢。他站着犹豫了一下,于是决定走!越是这冷天气,越要去,王文峰在这样的天气里,肯定在家;要是好天气,说不定找不着他。再说自己马上入伍就是解放军战士了,还怕这点困难就打退堂鼓吗。于是华志平把头上蓝棉帽按一按,把两个帽耳朵系紧,又把棉袄两襟使劲一裹,半侧身子顶着风朝王文峰庄走去。
风大村不大,虽走的慢,但不远,不大一会功夫就到了王文峰的村子,一打听就找到了王文峰的家。华志平在大门口使劲喊了两声,出来一个老太太走到南屋过道。华志平知道是王文峰的母亲,就忙走进过道说明来意。老太太双手一摊很遗憾地说:"你说他哥,真不凑巧,他爷仨趁这天队里不能干活,就到北湖石头塘打石头去了。你看好吧,这样的天叫你扑了空。"老太太话说的很抱歉,并叫华志平家里坐。华志平犹豫了一下问:"大娘,石头塘离村子有多远,这样的天还打石头?"
老太太给解释:"石头塘是大坑,不冷,就在村北一里多路。。"
于是华志平告别了老太太,决定去北湖石头塘。他从村北顺土大路下北,偏顶风向前走着,走不一会,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一片地里有些乱石土堆,走近看时、西边北边有大小几个石头塘深坑。华志平走到一个较大坑边,就听到下边有"噹噹"敲打石头的响声,伸头向下仔细看去,这石头塘下有十几米深,人也显的小了些。他看看下边有三个人,有的拿锤头敲的,有的拿钢矿撬的,还一个用锨清石子土的。他看清手握钢矸的象王文峰,身材矮小,架式河不小,大跨着两腿在使劲一松一紧地撬石头。华志平就走到石头塘的北沿,背风,双手握成喇叭状向下喊:"王文峰!王文峰!"喊了两声,见王文峰抬头看看,华志平趁势又招招手大喊一声:"我是华志平!"
这下,王文峰一下扔掉手里的钢钎,慌忙顺一条土石夹杂不清的小路左右盘旋着上来,连走带爬快上来时,手拿起旁边的棉袄披在身上上来顶了,说:"真想不到是你呀,志平!"王文峰上来惊喜地握住华志平的手激动地说,"刚听见喊声时,我以为是村里的人,一看才知是你。哎呀,真没想到这时候见到你。"王文峰喜悦着激动地握着华志平的双手使劲摇动着。
"我也没想到这样的天你还在这里打石头,原以为你在家里歇着呢。"华志平也满心欢喜地说。
两人稍平静了一下,王文峰疑虑着问:"志平,这么冷的天你来有什么事吧?"“和你说一声呀。"华志平说着,一个风头刮来,呛的他直扭头。
王文峰笑着,拉着他的手说:"咱别站上边了,在上边太冷,咱走到下边说话,下边几米深处就避风,又暖和又不刮风呛人。"于是,二人手拉手顺石头塘小路走下八九步就感觉很暖和没一絲风,很舒服。华志平第一次体验到石头塘下和地面上气温环境截然不同,说:"真好,下来几步就感觉很暖和了,怪不得您在下边都穿单衣呢。"王文峰兴奋地给他解释:"地面再冷上冻结冰,石头塘里也暖暖和和地,没有穿棉衣干活的。你没打过石头不知道,下边越深越暖和,不干活光穿单衣就行。"华志平好象记的,以前什么时候王文峰给他说过一次打石头的事来,记不清了。二人愉快地说着,王文峰的父亲也走上来,他现披上了一件自缝制的青色棉跃,肩上搭着扎腰用的深蓝色长条布带,拾起一顶长长的红黄色毛的大皮帽戴在头上,显的头特别大,紫膛色的脸上挂了许多又宽又深的皱纹,只有两只眼睛睁明闪亮。一看,就知是经验丰富十足的老农民形象。
老人上来和蔼地看看华志平,王文峰忙给父亲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在学校里我玩的最要好的同学。”老人站住盯着华志平认真打量着说:"这就是你以前常说的同学,叫?"
"大爷,我叫华志平。"华志平忙回答。
"对对,是叫华志平,俺家小二常给我说过,这都忘了,瞧我这记性。"老人歉意地笑了笑说。王文峰忙给父亲说:"华志平当兵要走了特意来和我告别的。"老人赞扬了两句说:"你看好吧,太巧,今天正好来打石头了,要不然到家喝酒再走。"老人看看王文峰又另安排说,"再不然,小二你领华志平家去,叫您娘给炒两个菜喝一盅,我和您大哥先打着石头。"
"不了不了,大爷!"华志平两手慌忙齐摇着,又看看王文峰说,"大爷,我就在这里跟文峰说几句话就行,哪里不去。"华志平说完上来儿步,王文峰跟上来并叫他爹下去。老人服从领导似的答应一声下去干活去了。二人坐在石塘下边的一块石头上。
华志平用手摸着石头说:"今天,我一定认为你在家闲着或做别的,没想到你们一家人这么能干,这样的天也不闲着来打石头。"王文峰笑呵呵地说:"就抽这样天闲空,队里不能干了,自己才打石头,能用就自己用,不想用就卖,西边几个石塘也有打的石塘,都小些,石头差些。"王文峰的话说的象一副老农民有经验的样子。都在农村干,华志平自愧不如。
"你以后打算还干点什么呢,光在家这样吗?"华志平这时问起王文峰有什么打算。"
"还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听说现在不光城里,哪里的形势都不算稳,找小工干都不容易。两派都争权夺利的,打的头破血流,还不如咱清闲,老实在家呆着吧!"王文峰说着,自信地投起小石子玩。
还说什么呢,谈到形势,话也不多了,没有以前的热烈气氛。华志平估计天也不早了,光亮有些暗了,就站起来说:"文峰,我走了,以后见面再谈,咱光说话耽误你打石头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去,家里也还有些零碎事。"说着走上石头塘,回头一摆手:"文峰,别上来了,赶快下去打石头吧。再见!""再见!太感谢老同学了,这样的天你还来,也没捞家去喝酒喝茶。"王文峰说着也走上石塘,很有欠意地说。
两人握手看着对方,摇着,有三四秒钟,似乎有许多话要给对方说出来,最后都只说了"再见:"二字。
华志平走出十几米远,一阵风头过去,不由回头一看,见王文峰还站在石塘边上,在向自己招手,自己也回身举手,然后裹了裹棉袄,偏顺风快走而去。
大风仍然不断地呼啸着,似乎弱了一些。几年后,华志平在部队执行任务,路经益都一段山路时,迎面驶来一辆空货车,上面站着一个人,两车相错时,华志平见是王文峰,于是两人互相喊住了自己所坐的车,下车相见,又惊又喜,都激动不己,知道王文峰当了工人是探家后回公司的。再以后相见,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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