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冷,在腊月里,还不是十分冷的时候,同学们早晨照样上课,第一节自习,全班五十多同学在同一教室内,读书朗诵语文或俄语,倒不觉那么很冷。
马飞彩昨晚不知干啥又没及时完成俄语作业。当她急慌马利写完俄语作业时,对同桌的华志平有些恳求地说:“志平,我昨晚回家有事耽误了俄语作业,这才写完,你给我送老师那里行吧?”
“你自己送就是,怕什么。”华志平脱口而说。昨天下午全组都写完俄语作业,唯独缺她一份,始终不见她交来,也没见人,就把组里八份作业交给学习委员了。按平时,不管哪组只要有个别同学完不成作业,过后就自己到办公室去交,自然不大光彩。到老师办公室里,心里总是咚咚跳个不安,有时正值老师批改看作业,要问完不成作业晚交的原因,就挨一顿批评教育,那是挺难为情的事。所以马飞彩不想亲自去交,想让华志平这个组长替自己挡一难。此事两人心知肚明。
华志平不等马飞彩张口接着说:“咱组的作业昨下午很晚才交上,学习委员点点全班就差你一份,我一看咱组都落后了。又不见你,不交不行,学习委员都催两遍了。现在趁自习,任老师不可能在办公室,你自己赶快去交就行。”
马飞彩见华志平不乐意为自己送作业,在一片嗡嗡读书声中,眨巴眨巴眼,然后小声对华志说:“志平,你要给我帮忙送作业去,我就告诉你一个奇事,咱班里的一个奇事。”马飞彩笑咪咪说完,脸上带着一种诡秘之情。
“什么奇事?”华志平脱口而问,心想她不过是为了想叫自己给她交作业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要不信我打赌。你给我送去,我告诉你的要不是咱班新闻奇事,我就是…小狗。真的。”马飞彩低头小声瞅着华志平一本正经地说,还低头侧脸看看,生怕前后桌同学听见。
华志平见马飞彩一脸如此认真的表情,想一想也就点一下点头,算默声答应,拿起马飞彩的作业本就走出了教室。他来到俄语教研室,两个俄语老师都不在,就赶快把马飞彩的作业本朝任老师的办公桌上一放,赶快离开。刚朝西走到离南北大路几米远,迎面碰见了从前边屋山头墙角拐过来的任老师,华志平一时不知说啥好。任老师竟先问:“华志平,你这干什么来?”
华志平心中有些慌慌然,忙回答:“要回教室的,刚才给同学交作业来。”华志平紧张地没说出马飞彩的名字,并不是故意掩饰马飞彩。
任老师手里拿着俄语课本,显然要回办公室,华志平刚走过去,任老师突然回过头喊:“华志平,你到办公室来一下。”华志平跟在任老师身后想,心想这下可要换批评了,作业收不齐,零碎交,要不,老师叫自己干什么呢?凡是同学学习的事,或是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任老师从没这样叫过自己。
来到办公室,任老师放下手中的课本,坐下随便问华志平:“你是少先队员吧?”
华志平一愣,忙回答:“是的。我在小学就是少先队员。”任老师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十几岁?”
“我虚岁十五,十四周岁。”华志平虽觉莫名其妙,还是如实回答,又补充说,“春上学校开运动会,我还参加咱班男子少年组篮球赛来。”
“好。”任老师轻轻点点头,郑重地对华志平说,“根据你的实际行动学习,和各方面表现,班里团支部准备直接保送你入团,班里团支部书记孙喜坤还没找你谈话吗?”
“没有。”华志平看着任老师立即回答,心里又惊又喜,太好了,自己终于要入团了,真是梦寐以求的事。保送,不知怎么个保送法?
“行,没什么了,等等孙喜坤会找你谈话的,你回去学习吧。”任老师就和华志平谈到这里,准备批改作业。
华志平心里特别高兴,这不马上要成为团员吗,要入团了。他无比兴奋,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回去的路上,看见没人注意,激动地跳了两下,人似乎飘了起来,忍不住满脸的喜悦和愉快。此时已到课间时间,许多同学都在教室外活动,来往进出教室,谁也没注意他的异样表情。华志平心里像吃了定心丸,吃了蜜那样甜,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开始有了第二大政治生命,要和其他团员一样,自豪地生活在同学之间,在班里受人羡慕,叫人向往,也叫人看齐靠拢。当他快走到教室时,他高兴地又双脚轻轻蹦高了一次。
真快,早饭后,班里团支部书记孙喜坤就约华志平一起出去走走,华志平心里早已有数。团支部书记孙喜坤是一位农村大龄青年学生,看脸色就不是青少年了。他今年二十一岁,黄黄瘦瘦的中等个子,论相貌和年轻与老师差不多。他穿一身青布衣服,上衣是中山制服褂,下衣是农村通常做的大裆裤子,粗糙的手和脸,一笑时,眼角和嘴角有几道细纹,一看像是农村干活的青壮年,而不像在校中学生。平时在同学间不显露,处事沉稳,不喜欢参与是非之事,课外体育活动,不十分热情,较冷淡,显得可有可无。直到今年春,华志平才知道他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那时,全校团员也没有团微。
孙喜坤和华志平来到后操场上边走边谈话。
“早讨论过,支部和老师根据你的表现都说不错,认为你年龄虽小,基本够团员标准了,可以接纳你入团,从少先队直接保送你入团,等几天报上去,校团委批下来你就可以参加团的生
的活了,你有什么想法吗?”孙喜坤直接了当地对华志平说。
华志平想,谁不想加入团组织呢,于是应即回答:“我十分想入团,盼望好久了,这要保送我,我不用写申请书吗?”说完,一脸疑惑地看着孙喜坤。孙喜坤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不用干什么吧,你写份申请书不就行了吗。”
“怎么写,我还不会写,你指导指导我吧。”华志平停住步看着孙喜坤说。孙喜坤又慢悠悠想想说:“就写志愿加入共青因,当好党的助手吧,再写上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青春一类的话就行,很简单,回去你写了给我看看差不多就行了。”
“那好,回去我马上写,写完给你就行了。”华志平说完,列列架子,恨不得这就回去写。
“别没什么,以后注意点。”孙喜坤见华志平急着要走的样子,又加这么一句。
华志平这才知道孙喜坤还有话说,马上稳定下来说:“就是,我离团员标准还有一些差距,一些方面没有做好,你给我提提批评批评吧,让我以后多注意些。”
孙喜坤也不客气,直率地说:“没多少可提的,你在班里学习很好,很努力,差不多同学们都这样反映。不过以后注意别太老成了,好象有点老好好,怕得罪人,有点自由主义。这是我的一点点看法,不一定对。”孙喜坤说的十分诚恳,瞅着华志平笑笑,好像有点歉意似的。
“对对,提的对,这方面我一定接受,注意改正。”华志平听完马上表态,不加思索地回答。因团支部书记第一次和他谈话,也是入学以后第一次谈心,他怎不虚心接受呢,是为了自己入团,别说提两条,就是再提两条也得虚心接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是毛主席说过的。孙喜坤最后又笑笑说:“数你岁数小,入团以后发扬团员的先锋带头作用就行了。还有一条,以后学习你得多多帮助我,别看我岁数比你大,我脑子笨,总不如你脑子灵活好使。”
“说那里话,你别谦虚了,学习行,全班学习哪有一样的,总有好点差点的。”华志平一时不知说啥好,只得这样解释,他知道孙喜坤学习不算太好,在班里仅仅一般化。
二人说着离开后操场,经宿舍,要回教室。华志平想着要写入团申请书,见张棉地站在宿舍旁朝自己笑笑,他也朝张棉地笑笑。心想自己要入团的事,张棉地还能不知道吗,他又是团支委,怎么就没给自己透露一点消息呢,于是独自匆匆向南走向教室。
他来到教室,见马飞彩还没来,就把凳子朝前挪挪,给马飞彩多留点路,然后从桌洞里拿出笔和纸,写起入团申请书。
华志平和马飞彩一个桌,靠北墙,华志平在外,马飞彩在里又靠窗。自从班里出现搞恋爱的事以后,任老师不点名进行了批评,并分析了对学习,对初中生身心健康的危害,许多男女同学都谨慎起来,有的又过度敏感。只要看见男生和女生多说一些话,首先是男生相互讥讽,瞧不起,先给戴上思想不健康的帽子。这是拿老师的话当批判武器,也是给定下结论,成为一种极端意识。因比广大同学也都认同,尤其是男生。然而,男生一些过多过烂的说法,导致了男女同学之向无辜的隔核和误会。任老师知道后在班务会上批评这是封建思想意识,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遗毒,新中国青少年不应有这种落后思想,男女平等,要正常说话交往。
华志平也为男女避嫌,一个桌的空间桌面,往往给马飞彩多留一点。包括坐着的地方。他不像班里有两个男女同桌的同学,男同学在桌子中间量好尺寸,划上一条竖线分开,号称“三八”线,谁也别多占了谁的地盘。平时,华志平自然不和马飞彩说话,除非她问他一些学习的作业题。他俩一个组,马飞彩写完作业就把本子朝华志平面前一放说:“作完了,”或“交作业。”华志平也不吱声,就给作业本整理一下放在桌子的一角,和其他同学的作业本一起。有时马飞彩问华志平的代数式子题或文字题怎么列式,华志平也不说话,只在草稿纸上给列上式子或解题答案,马飞彩也很满意,这样就行,简单省事,心里高兴,认为华志平就是不错,别看不肯说,始终没斜眼瞪过她一回。在一次俄语课上,任老师提问马飞彩俄语句子“我们到田野去”怎么说,马飞彩站起来眨眨眼,想一想用俄语回答:“aibucmor。”一个同学说:“这不是到桌子里去吗?”大家回过味来,哄堂大笑。马飞彩想改过来,用脚尖碰碰华志平的脚,想叫华志平帮帮忙小声给提示一下,华志平故意装不懂,就朝外移移凳子,离她远一点,她终于也没回想起来正确的说法,记混了。任老师批评她用功不够,已经学过一段时间了还不会,要她把聪明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学过的也要常复习,“温故而知新”吗。事后她埋怨华志平当时不帮她一下,华志平说都是熟句子了,谁知你会不全吗,任老师当时也光瞅我,我那敢乱说,后来不是大家都七嘴八舌说出来了吗。马飞彩虽不太高兴,事后仍然对华志平好感,她觉得华志平并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坏,就想看女生的难看笑话。
那天早晨,马飞彩没想到故意用一件奇事打赌,华志平就给自己交了作业,她很高兴,也很感激华志平,这奇事她过后当然要告诉华志平,只是人来人往不方便。这晚下自习,马飞彩见周围没有人,华志平在整理作业,就小声说:“志平,我告诉你这个奇事吧,好几天了。”
华志平这几天一心想着入团的事,马飞彩说的奇事,觉着离他无关,差点忘了。她是团员,又不是团干部,她能知道什么正经奇事呢,于是问:“班里什么奇事,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这晚,马飞彩笑咪咪地小声对华志平说:“咱班里又有同学搞恋爱了,赵勤斗和苗霞娟,你知道
吗,时间不长。”
华志平摇摇头说:“不知道。可别瞎说。”其实,这两天他也刚听到下边有一点小道消息,说班里又有搞恋爱的,不知是谁,也不再问,凡正都是大同学的事。谁知这马飞彩指名道姓地说出来了,她消息真灵通,怪不得大家背后喊她马猴子呢。华志平故意不相信她。马飞彩一时讨了个没趣,不高兴。心想忘了不告诉你,不关心班里的事,当个小组长就不相信群众了。
“华志平!”有人喊他。年桂永一步跨进教室说:“志平,学校教政治的张波涛老师叫你去他宿舍一趟的。”说完笑着朝他点点头。
“张波涛老师叫?”华志平一怔,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张老师一个星期每个班给上两节政治课,平时他都不认识自己,肯定是入团的事。孙喜坤给自己说过,学校领导可能找自己谈话。于是说:“张老师住哪个宿舍我还不知道呢,你给我说说。”华志平随年桂永走出教室,甩开了马飞彩。马飞彩眨巴眨巴眼想问问已来不及了。
二人走到南北大路上,年桂永指着东北说:“这排东边是阅览室吧,靠阅览室的东门大路对过,那排房的第二个门就是张老师的宿舍,你去吧,玻璃门里还亮着灯的。”说完,嘻笑着拍拍华志平的肩膀。
“好好!谢谢老兄引导。”华志平走去,心咚咚有些跳。北风悄然冷冷吹着,他觉着有股热血涌向全身。
张波涛老师二十八九岁年纪,属青年教师带全校的政治课,是党员,又是学校团委书记。他口才好,特别能讲,他讲社会发展史,不用看书本材料,声音特宏亮,不重复,没有别人那样的“这个这个”“那个那个”的口头语,同学们都听的津津有味,没有走神做小动作的。他赞美社会主义公有制最好最先进,嘲笑资本主义私有制腐朽落后,把新中国和旧中国作以比较,说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历史规律不可抗拒,同学们十分信服。下课后都说张老师讲的好,他听了喜笑颜开。有几个同学背后嘲笑他讲课有时和一些农村妇女吵架一样,说的又急又快,两嘴角常常冒白沫。他还有一个小动作,也特别引人好笑,他讲几次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时,他就右手向前方猛一挥斜伸着,上身子也同时朝前方伸探大声说:“共产主义必定在全世界实现。”全班同学听后都热烈鼓掌大笑。因为同学们大多看过几次电影《列宁的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 张波涛老师这动作是模仿学习列宁的,音此背地里同学们也叫他“列宁老师。”
华志平敲开了张波涛老师的门,张老师忙热情叫进去暖和,问清了华志平的姓名、班级,然后叫华志平坐下,问喝水不,作业多不多,累不累,很客气、很关心、很热情。华志平一一如实回答,也不感觉受拘束。第一次真正接触张老师,就叫人特别好感,易接近。
这是一个单间房,房里西南角是一堆煤和一个煤炉子,烟囱伸出窗户,靠北墙上方是贴毛主席像,北墙顶东是单身床,上面放着被褥衣服,床头南是一张三屉桌,上面靠里是一排书籍,最南边的地方也就是门后,是一些洗刷用具等,这就是临沂三中通常的单间教师宿舍,几乎千篇一律,自然也有布置的差异。
张老师穿着一件浅褐色毛衣,外套一件深蓝色的坎肩,浓浓的两条眉毛又粗又长,双眼珠黑而亮,显得又深邃又精神,一看就知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
华志平在这个“列宁老师”面前,两眼恍恍地不知说啥好,只是坐在凳子上瞅着脚前,双手摸弄着褂子上的扣子。张老师坐椅子上,看着华志平微笑着说:“别紧张,来这里和正常一样就行。”说完又和华志平拉了几句闲话后,问了华志平的家庭出身,在校学习及班里学习政治课情况后问:“我们为什么将来要实现共产主义呢,你说说看。”
华志平心里慌一下,略一镇定说:“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最高理想,没有剥削没有压迫。”
“怎样实现共产主义呢?”
“靠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推翻剥削压迫的封建资本主义制度,经过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才能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华志平对这样的问题很容易回答,也是张老师政治课强调常讲的革命道理,叫哪一位同学都能回答上来,并不难。
“谁给我们带头指导呢,光靠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吗?”张老师笑笑又问。华志平一下子给问住了问懵了,一脸窘相。张老师拿起一本书胡乱翻看着刚要说,华志平突然高兴地说:“张老师,我想起来了,要靠共产党的领导,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最终实现共产主义。”
“那她的助手呢?”
“共青团。”
张老师乐了,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喝了一说:“你理解的很正确。团组织要保送你入团,你以后怎样去做呢?”
华志平想想说:“我入了团,作为青年团员,今后学习工作活动中,一定在同学中起带头作用,给党当好助手,完成团组织党组织交给的各种任务,当好革命接班人。”华志平不慌不忙,回答的一字一句,并不快,在老师面前,他得好好想着说。
张老师不再提问,和华志平又谈了几句,感到很满意,就把班里团支部推荐保送他入团的事和他谈了谈,并勉励华志平今后在团支部在班里的领导下好好努力学习,积极参加团的
班的各项工作活动,争做一名优秀团员。
华志平从张老师宿舍走出来,心里十分惬意,感到愉快。今晚,等于“列宁老师”又给自己上了一堂政治教育课,临走还说明天下午校团委开会通过批准就行了。确切地说,明天下午,自己就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了,怎不高兴呢,回教室的路上,他又蹦高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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