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班主任刘胜美老师在班上那次流泪之后,一些不自觉的同学有些收敛。复课闹革命已经没有革命闹,复课也没有课可复。天天听学校的大喇叭的新闻广播,天天自学报刊文章毛主席著作、语录和先进人物革命事迹等,大都自学不进去,内心里有一种不安的骚动和疲沓。只有偶尔集体学习或传达最新指示文件等,才安一点心,政治班长孙佰祥一见刘胜美老师快到教室就大喊一声:"老师来了,自觉一点!"打闹的同学也立即住声,装模作样坐好,全班同学安静等候。刘胜美老师进屋一看,心里又满意又高兴,愉快的脸上,突出铮亮的双眼望着大家,禁不住表扬大家几句。
大家自由时间多了,不知哪天起,有些同学想起了学二胡。宋华进从家里借来一把二胡,又不会拉,华志平就主动教他按指运弓,几天后,宋华进又把二胡还了人家。华志平感到惋惜,不还的话,自己也跟着沾沾光拉拉。接着宋华进又借来一本二胡教材,上面有理论,有插图,有曲谱,他就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把厚厚的一本二胡教材抄画完了。华志平很佩服他,对他很感兴趣说:"你真有毅力有信心,把一本厚厚的书很快抄完了,这办法好。以后自己随时学随时翻看,慢慢照着练就行了。"
华志平下着腰一边看一边赞扬。宋华进看着手抄本不好意思,然后合上手抄本埋怨说:"老兄,你看你,怎说这个的,你比我,"说了半截不说了。华志平见宋华进不乐意,知道伤了他的自尊心,忙道歉然后走开。但很快,宋华进不看手抄本了,怕伤了和气,故意喊华志平去后操场玩,华志平当然乐意,主动迎合宋华进。再说,和宋华进这"九秒六"一起打球,他跑的快,传球好,自己还能有多投球的机会。
华志平朝后操场走着想:刚才的事,这不就是矛盾吗,对立了一会,然后又统一了,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毛主席讲过矛盾论,思格斯论过辩证法,自己没有白看,这个矛盾的对立统一概念辩证关系,印在了华志平的脑子里,刚才的经过,也是理论联系实践,活学活用吗。
钱兴宽也找来一把二胡,坐在课桌前吱吱呀呀地拉着。魏士国不时也凑过去笑嘻嘻地说:"我拉拉看怎么样。"钱兴宽就毫不拒绝让他拉一会。都是好朋友。又都是刚开始学,拉的自然不成调,按指运弓太不标准,钱兴宽仅仅比魏士国拉的强一点,就认真正儿八经地指导魏士国按弦持弓,给做起示范动作来,把弓子拉的一高一低,一里一外,华志平看了直想笑,想过去给仔细纠正一下,同时也改善改善关系。快毕业了,相互间还有矛盾好吗?于是就走近对钱兴宽说:"你这把二胡不错,还是黄色的,挺好看的,我头一次见这样的二胡。"
钱兴宽已从魏士国手里接过二胡,嫌二胡音不好听,在低头捣鼓起二胡上的千码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能拉响就行。"并抬头看一眼华志平,一改以往的不平气态度,平静地问:"你怎不拿二胡来的?"华志平说:"我没有。"钱兴宽不再理华志平,自顾拉起二胡来,华志平见状、知趣地走开了。心想:和这个人的矛盾对立,一时还统一不好,但毕竟比以前缓和了不少,从态度上没有对立。
这天,魏士国也找来一本学二胡的书,在看图研究手碗上下换把的姿式,照着图手朝上换把时,手腕成弓型;朝下换把时,手腕又成了下凹型。华志平看着奇怪,走近前边,魏士国说:"我看你以前拉二胡时,手腕不和图上一样的。"说完,又演示一边给华志平看。华志平看看书里的插图是如此,也就学着模仿演示起来,然后对魏士国说:"不行的,我觉着这样太别扭的。没想到书本上还有这样教的。"
魏士国笑着说:"你平时换把的手腕方法就不对了吧,还是书上说的对还有图。向上手腕就弓,带动手指;向下换把手腕就折带动手指,书本上还能错了吗"说完又演示一遍,华志平点点头,不好反驳,因为书本上有理论有图示自己反对不了,只好唯心地说:"就是,书本上应该是对的,我没那样练过,习惯了。"魏士国笑了。华志平又故意上下比划了几下,很不自然很不舒服,太别扭,心想:这象啥换把的,和玩杂耍一样,我才不会这样学的,也不能太教条跟书本学,宋华进借的二胡书上,就没有这样的要求,魏士国你想这样学你就这样学吧,凡正跟书本太教条,我是不那样学的。"你慢慢这样学吧。"华志平对魏士周说完这句,转身走开了。
嗨!华志平又想起和魏士国以前的不大和睦,现在也能交流了,这也是矛盾的对立能统一了。矛盾的一方要站主动,就有可能转化,就能解决问题,这就是毛主席矛盾论中的教导。
自去年至今,华志平已通读了一些马列原著,如恩格斯的《辩证法》、《反杜林论》、列宁选集四卷、斯大林全集十二卷,初步了解了一些马列主义的原理常识。如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历史唯物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生产力。他就琢磨着生产力就是生产的力量,如人、机器和工具;生产关系就是社会政策和制度以及 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等等。他认为对一些马列原著要好好认真读,细细思考,也弄个大体明白。比如列宁所说的阶级,一部分人占有另一部分人的劳动价值;从原始社会后期物质分配有了剩余,就产生了阶级,有了剥削和被剥削。如奴隶、农民、工人是被剝削阶级,奴隶主、地主、资本家就是剥削阶级。由于剥削阶级的不断残酷剥削压迫,被剥削阶级也不断进行各种形式的反抗,由思想意识到被迫起义,到罢工斗争,直至进行的革命战争,这就是阶级斗争。阶级和阶级的斗争代表了不同阶级的利益,尤其是毛主席领导的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更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就是以毛主席为首的元产阶级司令部代表了广大革命人民的利益与以刘少奇、邓小平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代表了少数剝削阶级的利益的阶级斗争,也就是社会主义条件下的继续革命。华志平想,革命导师和领袖的理论,并不是别人想象的那么太深奥,叫人看了不懂不理解,要那样不成文言文或古文了吗。普通人也看不懂。
临近毕业,同学们也越活跃,几个一起谈心,二三个人一起散步,在教室前的沙土地(早已不种某)十几个人赤着脚打排球,有在后操场的,也有去庄里闲逛买东西的。
年桂永、魏士国、宋华进、赵勤斗、孙喜坤、郑永开等十几个爱打起排球,几乎天天打,华志平只有时参加。平时和王文峰常去的阅览室也去的少了,多和其他同学谈两句散心,否则,毕业再见面就不易了。
这天,星期六上午放学,华志平和王文峰一起走到校南陈庄,本来二人在校南小涑河就得分手,但为了在一起多呆一会,多玩一会,就都多走一些路也情愿。于是华志平不再朝东拐,王文峰也不再朝西拐,二人就顺庄西头一条小路向偏西南走去。在村西南头,是解放时就已废旧坍塌的宝泉寺,寺前哗哗的流水声,浅浅清澈的河水里,显出许多大小不等的鹅卵石和乱石,这一条六七米宽的小河,正是从学校南流过来的。二人边说边脱鞋进到水里,虽好玩,并不留恋,上岸又继续慢慢前行,一直走到好分手较宽的东西大路上才住下。于是,华志平又不想走,恋恋不舍地说:"不忙回家,天早,再玩会吧。"
"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不毕业,想毕业,真要毕业了,又恋恋不舍不想分手了。"王文峰看着华志平笑微微说。于是二人就坐在了路边的草地上。
“文峰,你说咱就这样毕业了吗?上了四年初中,学了两年课程,参加了两年的文化大革命,咱算是几年制的中学:"华志平说完,向后顺势一仰躺下,双手抱头,看着蓝天遐想起来。
"都这样,不光咱,理解的是这样,不理解的也是这样。"王文峰说的坦然,也不作具体分析,然后在华志平身边也仰身躺下,看着天空,又转头问华志平,"咱毕业后,你觉着您大队越干越好吗?现在都学大寨。"
华志平想一想说:"看俺大队也行,有芦塘以前养过魚,只是现在不养了,有许多老力出去干小工争钱交队,也有提成,现在还有焦池什么的,这是副业。农业上地都整平了不少,也挖了不少条田沟,一方一方的挺好看,说是叫早涝保丰收。就是队里妇女干活的多,具体咱也不知道。你们村呢?"
"俺村不如您村,也有出去干小工的,有的二流子干活不肯出力,没副业,巧了还打石头卖买,干自留地都很勤快,天不明就早起干。现在又不招工,干哪行也比干农业强。"王文峰忧郁地说。
"叮呤呤!"不远处,一阵自行车铃响了,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二人看见同时起身又朝后移移身子,蜷蜷腿。骑自行车的人来跟前了,穿一身深蓝色的工作服,有些发白,三十多岁的样子,两眼直直地看着路边躺着的他俩,然后又不以为然地猛一蹬自行车越过他俩快走了。
华志平半仰起身,双手在背后撑着地,看着远去的骑自行车的工人羡慕地说:"文峰,咱毕业要能都当上工人多好,一块上班下班,来回骑着自行车,那多帅气,什么也不愁了。"
"就是,别搞文化大革命的话,咱去年就毕业了。国家光搞建设多建厂子,那时咱就是考不上下了学,说不定咱还兴真能招上工人。"王文峰躺着没起,天真又认真地说。
华志平听了,一下想起列宁关于事物发展规律,及阶级斗争的学说,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刘少奇要执行资本主义路线,走资本主义道路,毛主席坚决反对,要走社会主义道路,才搞文化大革命,这是历史前进的客观规律,谁能阻挡?"
王文峰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说:"那是大局,党中央的事,对咱小卒无所谓。凡正咱这现在上学白搭,,到头来各回各的家。"
华志平想一想,故意高兴地说:"说不定形势发展很快,也稳定了,正好招工招咱这届毕业,咱又一起进厂,工作学习又一块了,能天天在一起,那多好。"华志平幻想着说完笑起来。王文峰听完哈哈大笑着坐起来,说:"你说的好,这就是咱的最高理想。"转而又降低了调子说,"理想归理想,顺着理去想,实现不了,成了梦想,说说空想高兴高兴吧。"
华志平突然站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草屑和土,说:"咱别光空想了,也想够了。我看咱练一遍拳吧,我想着一二套少林还有几个架子你掌握的不好也没练完。"
"好好,好些日子不练了,"王文峰喜出望外,非常赞同,笑嘻嘻也站起说,"是得练练,天一暖学校后操场晚上人多了,很晚也还有人不能练。"接着,华志平看看近处,过午了周围都没人,在大路上就轻手轻脚打了一遍少林一二套,然后气喘吁吁地看着王文峰在一边练,并不时给纠正着几个不正确的架式。俩人练的累了,就歇一会,看见有人来,就停下说笑一阵,直到下午三四点多,才说好各自回家,明天一定到校见。走远了,还互相回头打手势,象要分别以后不见面似的。
回校这天上午,学校要求个人毕业要写自我签定说是入档,时间紧迫,今日上午到明天两天时间写完交学校。没有早给大家通知,大家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那样写好,如何措词。同学们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又都很重视,这签定是跟人一辈子的大事,走哪里都带着,能不着急能不想写好吗。还规定不能超过一页半纸,留下方半页纸写评语及学校盖章。这种事,没听说年前八级毕业时写过。埋怨归埋怨,还是得写。于是大家三五成群,相互商议,奔走询问,有的去别的班打听。几个同学去问座位上写字的孙佰祥,孙陌祥一把把写的稿纸塞到桌洞里对大家说:"都给解释说明了,写就是了。"一个同学要看看他怎写的,他烦了,拉着脸就说:"我没写完,看什么看。刚给说完,就这样光问我,我也不知怎写好。"说的大家不欢而散,有的小声埋怨骂他光顾自己。
孙伯祥心里怎不烦呢,年前八级毕业时,还有升学招工的指标,今年什么都没了,倒霉死了,除吃国库粮的号召上山下乡、农村的都回各村,自己本来盼着一个招工或上中专的名额,现在不都落空了吗,他怎不心烦呢。这消息,
他暗里知道,学校里还没传达,他也没对班里任何人说。张棉地坐在自己座位上,神情显的自若,一会看看自己桌上的本子,写几个字,思考着一会又放下笔,看看大家。年桂永和魏士国围在桌子上议论着什么,魏士国指着桌上的稿纸说:"就得写上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年桂永忙插话:"不行再把写了几张大字报,如何批判三家村四家店,批判刘少奇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抄写了多少大字报,使了几支笔,用了几瓶墨水都写上。"说完,二人和周围几个听见的人都轻声笑起来。钱兴宽在后边用笔敲着本子大声说:"这样写很好,您俩写好了我抄一份就行,凡正我也写不好,我不嫌孬,也不用费脑子了。"
华志平在自己座位上坐了半天,笔和本子在桌子上没动,看见全班乱嚷嚷,也有拿着笔和本子及纸回宿舍写的,就去王文峰桌前,下腰问:"文峰,你起草写了吗?我看不好写呢?"王文峰历来写作好,所以华志平就主动去问王文峰。"不忙,我一时也没考虑好。都开始写,回来看看别人写的再说,也快。"王文峰说的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似的,已收好在看的一本书放到桌洞里。华志平想,王文峰说的对,都太忙了,自己也跟着瞎忙乎,还是王文峰沉着,先等等看看别人,自己再动手写,凡正有今明儿两天时间,不晚。又看着张棉地,不时低头写几下。心想,自己可以先学着起起草吗,凡正又没有什么事。
教室里一阵子没有大的说话声,许多同学在默默写着自己的毕业签定,有人自己写的不放心,问问别人,看看同桌,再拿起笔写。
华志平写了有大半张纸,拿起来自己看一看,就有两个同学围过来又问又看。这时,一个同学匆匆快步跑进教室,华志平一看是过去经常一起打乒乓球爱拉长球的葛新江,并听他大声说:"这回知道怎写了。"华志平忙喊他看看自己写的这大半张签定行吧。葛新江也不客气,过来一把拿过华志平手里的本子就看起来。华志平不知自己写的怎么样,心里有些不安。葛新江看了一遍,然后指着本子上的草稿说:"你这样写根本就不行,你看你写的;还能够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参加大批判,能够坚持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认真改造世界观。这样写太不具体,还挺谦虚的,能够能够,真是。一张半纸内容有限,这是入档案的。能够就是勉强,你知道吧。刚才我去二班,人家都是写的一贯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做到理论联系实际,始终坚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坚决走与工农结合的道路。"葛新江说到这里,轻蔑地看华志平一眼,用不屑的口吻接着说:"都啥时候了,谁还谦虚。说罢,一下把本子㩙到华志平手里要走,华志平如实地忙说:"要那样写的话,不显得有些骄傲了吗,咱又不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
"噢!"葛新江又站住严肃地反驳说,"看你这个人,你不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也不能用"能够"这个词,这个词不是勉强的意思吗,你整天自己学习马列的书都是勉强吗?不是自觉的吗。要不这不是混革命吗?行啊,你华志平就按你写得那样写吧,凡正不怕入档案,跟你一辈子。"葛新江说着生气似的""噔登"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华志平被说的一阵脸红,一时无语,有点尴尬,见旁边那两个同学互相看看,一个说:"对,就这样,按葛新江说的那样写吧。"于是三人回到各自座位。
第二天上午,九级毕业班都在专注写、改自己的毕业签定,以备讨论通过,学校又突然通知,说今年毕业生不建档入案了,个人写的签定不用交了,自行处理,这是上边刚下来的通知。大家一听完,顿时沸腾起来,特别是一些没写完签定的同学,一听说后嗷嗷叫着,喜笑颜开,拍手叫好,手舞足蹈,有的跳起来吆喝:"好消息!""伟大的决定!"就象过节日一样高兴地庆贺,为不要写签定入档而狂欢。
一阵欢腾之后,大家才慢慢冷静下来。有的同学不满起来:"早干什么来,非叫下边写,害的人瞎费脑子耽误时间。""就是。原来是谁决定叫写的,胡捣,拉出来批斗!纯粹是陷害人。"这时,郑永开双手拿着自己的签定说:"哈哈!幸亏没有写完,老天助我,这回没事了吧。叫那些积极早写完的白白浪费了精力,白白搭了功夫吧。"说完,双手"嗤嗤"撕了个粉碎,朝地上一抛。年桂永等一些人叫郑永开说的不大意思,眨巴着眼互相看一看。忽然,年桂永大声说:"这是毕业前最后一篇作文,自作自评,现在解放了!"邱永山突然大声骂了起来:"他娘的,真不是玩艺,出什么臊主意,一会儿叫写,一会儿又不叫写,还有没有主心骨。这不是拿着咱耍着玩吗,不行就抓出来使劲批斗。这些孬种,害的我差一句就写完了。"大家听他说完,也都知他的,没敢有接茬的,怕说多了再惹出些麻烦;生成的二杆子性,骂人赤裸裸的,临毕业了,谁还和他没事找事呢。
学校已联系照相馆,按顺序先照九级四个班集体的照,分别再照各班集体相,然后是个人、团体、组织,随便照,地点就在校中心舞台广场。
九级四个班加全校教职工,共二百二三十人,这个大集体照,人分散,广播喊,各处找搬凳子,拉联椅,又排队,又整队形差不多要照了,天公不作美,上来一大片云彩,遮住阳光,象是故意给找难题,大家只好等待。。。。。九级四班排在最后照了,两位正副班主任,刘胜美老师和王瑞云老师,本不愿参加,说刚来校没几天,和大家一起时间不长。同学们热情地说,来一天也 是班主任老师。硬被几个同学拉来,王瑞云老师此时身孕已久,小腹隆起太明显,也被几个女同学簇拥着红红着脸走来,实在不好意思的样子。队形排好,准备照,这时九级二班的肖歌突然从后边挤上后排站在櫈子头上。后排都是大个子,原班里的蓝球教练赵勤斗被挤的差点掉下凳子去,扭头一看是他,生气又把他挤下去,愤怒地说:"您班照完了,这是俺班照的,你来挤什么?"照相师等不及了说:"你们后边角上还不站齐拥挤什么,耽误大家的事。"肖歌趁势又挤上櫈去,笑甜甜的脸对赵勤斗和大家说:"不碍不碍,我各班都照,友谊吗?"许多同学回头瞅瞅肖歌,都叽叽咕咕说他来捣乱,女生们骂他死不要脸。赵勤斗看照相师等的不乐意了,也又好作罢,瞪一眼肖歌就站好了。
第一天没照完,第二天又接着照。在老团支部书记孙喜坤倡导下,原来班里的赵勤斗、张棉地、年桂永、华志平等十几名团员都同意合影留念。华志平想,团员过去毕竟还是先进光荣的。走去舞台广场的路上,华志平兴奋地对张棉地说:"照个相留念真好,搁着以后看看,咱们还都是一个团支部的,你信吧?"华志平心想张棉地肯定和自己有一样的同感,只听张棉地心不在焉地说:"照不照都无所谓,凡正咱也得回农村。"华志平听了感到很泄气,一时说不出话,好家嗓子被㩙了一下难受,撇了一眼张棉地,故意瞅他笑着说:"你这说哪去了,照相跟咱回农村有什么关系,只是今后作个纪念。"
"别说了,看看快到场地了。"张棉地一笑,自知理亏,赶忙打断话。
照完像,大家都回教室好大一会,孙伯祥统计班的集体照谁要照片报名,孙喜坤也统计团支部的。华志平悄悄问张棉地:"棉地哥,你要团支部的相片吧?我想要一张,听说要的多了不到两毛钱一张,越多越贱。"
"我不要,你要就行了,要那么多像片干什么,不管吃不管用的。"张棉地很轻蔑地说,无所谓的态度。
"那我就要一张了。"华志平一听无聊,本想走开,又故意多问一句,"还有咱班的集体照呢,你要吧?我也想要一张。"
"我说你要那么多像片有什么用,以后长大了,天南地北的,谁认得谁,趁早别要,现在在一起都不行,都骗咱耍两面派,我都不想见他。你说是不是?"张棉地又埋怨又有些气愤地对华志平说,始终没忘掉以前孙伯祥去北京回来后说给没给毛主席像片的事,这成了他永远的阴影。华志平不知如何是好了,本不想听他的,竟认真想了想,也似乎有道理,只嗯了一声,想着不要就不用多花钱了,班里的集体像片尺寸大,肯定得贵不少钱,自己和张棉地一个庄住着,如果自己要了,以后他知道了,怪不好看的,于是班的集体照就决定不要了。
毕业班小集体照、三人两人照个人照,照的接连不断。听说照像馆的人要走了,华志平忙叫了王文峰、张棉地商量一下,都同意,三人合影了半身像。过后孙喜坤也叫华志平、韩明章共照了半身像留念。大家心情都很舒畅,华志平和韩明章很感谢孙喜坤教给他们二人一套上山锤。华志平心里高兴,自己共参加了五次照像,照了这么多次,真好。只是班集体照片和全九级集体照片自己没有要
几天后,校内又一条新闻,十级的今年也毕业,时间在九级毕业后一二个月。因师资流动不足,学校二年没招生,今年在寸庄分校刚招收新生初一四个班,听说去了一部分老师,其中有刚来不久且己怀孕的王学云老师。
学校消息又传下来,九级今年全部毕业生,都不招生招工,农村的都回村参加生产劳动,吃国库粮的报名上山下乡。这是上级的指示安排。多数同学都觉没什么,凡正都一样,谁也特殊不了,人人一律平等。也有少数人深感不安。孙伯祥其实早听到了风声,心中有些焦虑,这回是正式通知,一切愿望全落空了,什么盘算也没有了。孙伯祥鄢鄢地,心里烦烦地,再不想多说一句话,有时表面上还得装的正常一样,因为毕业前,他还是班的政治班长,虽不大管事也没大事了。
这天,他忧心忡忡地从校办公室回来,抬头看华志平和宋华进在西边大路上说话,就慢慢走来。只听华志平说:"你抄好的那本二胡自学本,毕业后有机会可借给我看看吧。你抄的挺全的,不但有练习曲,还有独奏曲,挺好的。"宋华进一听笑了说:"你还惦记着,你不是会拉吗。"说着,拍一下华志平的臂膀,边走边说:"去后操场玩玩去。"
"我不去了,你去吧。"华志平朝他一扬手,临毕业了,和宋华进谈了半天话,没大心思玩球了,唯有宋华进照常爱好体育,象没大事一样。华先平一时无聊正想回教室,一抬眼看见了孙伯祥,正好孙伯祥也喊他一声。孙伯祥走到华志平跟前,从褂子下边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小型语录本,比平时通用的语录本小不少,厚厚的,然后递给华志平说:"送给你一本毛主席语录本,留作纪念吧。我特地给你报名印的,从学校里给你拿来的,别吱声。"华志平接手里翻开看看,在毛主席像后的一页白纸上,是蓝色的油印字,上面印着工整的仿宋体:赠给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华志平,下面盖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学校革命委员会的印章,虽然和日期重叠了,但还是能看清楚日期,一九六八年八月四日。华志平又认真看看"上山下乡"这几个字,好象有点不大对,上山下乡几个字应改为"回乡"两个字,自己本来就是农村的,回乡就是了,何来上山下乡。上山下乡是指吃国库粮的人来说的。
"你看看吧,我走了。"孙伯祥见华志平光看语录,一时没理他转身就要走。华志平忙合上语录本,一把拽住他说:"光给我,其他人没有吗?""太少,咱不管。""多谢你了。"华志平听了感激地说了一句,直直看着孙伯祥,一时的觉的孙伯祥真不错,临毕业了,还想着给自己送一本毛主席语录。也许,也许是弥补那没给毛主席像片的一事。华志平这样想着。
"学校印的不多,没有那么多,我特意给你办的。其实这些事我才不管来,平时出力不讨好,因为咱不错,所以就想着给你印一本"孙伯祥说着又显出不耐烦带气的样子,皱着眉头说:""海!平时别看我对有些人再好,再怎好,也打动不了他的心,还照样背后骂我说我坏话。志平,说实话,别看他和您一个庄的,他不行,我就信任你,你待人实诚。"
"海嗨,别夸我表扬我,咱都一样"华志平被孙伯祥一说,忙不加思索地回应,又有点激动,还加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明白,张棉地和孙伯祥明着说话好,暗里还是矛盾着,这矛盾,还是对立不能统一。
"就这样,老同学,咱快再见了。"孙伯祥说完转身快步离去。华志平忽然又喊住他:"伯祥,没听说毕业证什么时候发?"
"不统一发,学校说谁想要谁去学校统计,带一张半身照片。一会我还给班里说。"孙伯祥边走边回头说。
华志平犹豫一下不再说,他只想,眼看和
同窗四年的同学就要分手再见了,各自走上社会,心里不由产生了丝丝难忘的共同时光和情感,包括孙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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