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是一名记者,可是在1995年我在台资企业干过。那年春天,我辞去北方一家大型国企的工作,来到广东找机会 。其实是有备而来的,当时广东中山市一台资企业(我暂不点名,免得又找我索赔三千万)在一家全国性报纸上打招人广告,我投了简历,厂方很快回话让我速来。
从广州火车站直接转车去中山,在中山市汽车站再转车到位于一个镇的一个村的这家台资厂。
这是一家很具规模的大厂,其产品数量居全球同行业前三名,当时号称亚洲第二大。我是作为管理干部招进去的,住宿是十多人挤住一屋的上下铺,我去时,只乘一个下铺。
去的当天下午就上班,主要是在车间当“监工”,监督车间打工妹的机织工作。象我这样的监工每个车间约三四人,都是大陆人,厂长和其中几个主管是台湾人,主管偶尔到车间巡视,厂长就很少见了。一进厂,就有大陆的干部告诉我,车间巡视时,手不能插在裤口袋里,也不能抱在胸前,可以背在背后,也可以贴着裤缝。于是开始两天我背着手,很快就有干部笑我了,问我以前是不是当老师的,我知道自己这个形象不好,也就没有背过手了。
干活够辛苦的。上班时间要来回走动,不得坐着(主管是经常坐着指挥的),比当老师累多了。见着打工妹不好好工作,就上前训斥一番。那些打工妹都是领计件工资的,只要不扣她的件(件上有问题干部可罚款),她也无所谓。对我这样新来的干部,她们也有欺生的情况,故意出出你的洋相。而先到一步的干部,就更欺生了,拼命打压、折磨后来的新人。尤其是用台湾老板的口吻说话,盛气凌人。我到现在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不少大陆人在台资企业里工作时间长了,竟然也瞧不走同胞了(我说的同胞指大陆人,不含台湾人),相当自得地当起了“狗腿子”。这些“狗腿子”告诉我关于台湾人的第一印象是:台湾人一直讲他们是一等人、香港人是二等人、大陆人是三等人,而大陆人中,他们又分类,象来自贫地区的打工一族,就是等外了。
上班时,我们上厕所要跑着去,而且要规定次数。打工妹就更严了,基本上在上班时间不允许上厕所,肚子疼除外。
加班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早晨8点左右打卡上班,到深夜十二点下班,基本上是每天都有的事。不过晚上有一餐“免费夜宵”,汤汤水水,不见油花。在内地工作,我从来没有饿的感受,在这里只干了三天,胃口就大不一样。由于是整天站着,从不休息,吃饭时间就成了每个干部的期望,这种期望还因为高体力消耗太大而一到吃饭时间就如狼似虎,而每天能熬到吃饭时间就如大赦一般。我们后来我一直建议想减肥的人去台资企业工作、胃口不好的也可以去台资企业工作。
我们这样的管理干部都住在十几人的房间,打工妹可想而知。每天黄昏下班时,当员工从车间走出,真象过年一样。还有,厂里的保安极严,,出入要办证登记甚是麻烦,台湾人出入却能享受高标准的礼遇——军礼。
到底是当过日本人的殖民地,台企里的官职也具日本特色,有“课长”这一职务,不过我走了好久后,一直没搞清楚“课长”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和厂长和主管是什么关系。这家企业(可能是很多台资企业)早上上班前,把我们这些干部招集一起训话,结束时齐喊口号,这点又有点类似传销。
由于实在受不了长时间加班和对个人管理过严,我干了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这家企业。此后我在广东几家国企和外企工作过,总的一个感受是:台资企业的管理是最没有人性的。
我有个大学同学在番禺一家外资厂干了十几年(罕见,因为外资厂的人员流动异常频繁),终于媳妇成了婆,现在做了二当家。我经常找他玩。通过他的口,我知道在大陆的台商的更多面貌,包二奶三奶,压榨员工等。当然,也有不错的,有一次认识一台湾省人,退休了,在番禺一小区买了房长住,也包了个二奶还带个孩子,有一次与他一起喝早茶,他大赞马英九,应该是个老国民党。这人还在小区发动了与物管的斗争,争取成立业主委员会。大概是闹得太大了,有一次走在街上被一群小混混打了好几个耳光,很不容易,这事我倒很是同情。
再后来,我到了新闻媒体,现在在广州一大报当记者。在我刚当上记者时(大概是96年),有一次刚好中山那家台资厂出事了,厂方让工人下跪,影响恶劣,媒体蜂拥而至。我不动声色地参加了那次采访。如果有参加当年那次采访的记者,一定记得,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有一个记者提问最多、最尖锐、最全面,那就是我,因为我太了解这家企业了。我记得我当时有一个问题是:“在台湾,企业让员工下跪会得到什么处罚?台湾有劳动方面的法规吗?”可见那时我太年轻,很感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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