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过汀江,分田分地忙
——纪念118周年
二两 2011-12-26
这是我收藏已久的一张照片,比起人们常见的“神采奕奕”的形象,毛主席这张照片显得灰暗,却更真实。今天,我用它纪念118周年。
据说这是1929年8月份照的,皱皱巴巴的旧军帽和洗得起泡的衣领可佐证这点,毛泽东还没有换装新的八角帽和带红领章的军服。36岁的他刚刚得了一场恶性疟疾,靠着千辛万苦弄来的一点奎宁才挣脱了死神的索链——雕刻般的额纹、深陷的眼窝、憔悴的眼神、暗淡的脸颊上还挂着鬓角流下的汗渍,这一切表明他还没有从深度疲乏中缓过劲儿来。
疟疾俗称打摆子,多为疟蚊引起,骤寒骤热,冰火两端,寒时浑身颤抖,热时皮灼欲裂,伴有剧烈头痛、心悸呕吐及通体盗汗,面白而赤,再赤而紫,反复发作。如果你了解或得过疟疾,或许能体会毛那时的状态——几乎没人敢肯定他还能活下去,以至于这个消息辗转到莫斯科时讹传成毛已病亡。第二年春天,共产国际还专门刊登讣告说毛泽东在福建死于肺病,号召中国工农群众“铭记他的业绩,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福建?毛不是带着队伍上了井冈山吗?
没错,此时他在福建上杭县蛟洋,闽西——这是比病痛更让他痛苦的一件事,他不但刚刚被剥夺了红四军前敌委员会书记的职务,而且被迫离开了由他亲手创建的红四军,带着谭震林等人到中共闽西特委去“指导地方工作”。
这几乎是两年前一幕的翻版。当他带着秋收起义的队伍强攻长沙时,发现敌我力量悬殊过大,便果断决定上了敌方力量薄弱的井冈山——此举引起了上海中共中央的愤怒,指责他“临阵脱逃”,违背了武装夺取城市的“大局”;共产国际的代表更说这是“最可耻的背叛”,很快,毛就被开除了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一度误传为开除党籍)。
显然,国际化大都市上海,遥控着山沟里的一切。
每当毛泽东感觉革命队伍已凝聚成形可以有番作为的时候,总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偏了方向。这次也不例外。几个月前,上海派来一位“钦差大臣”,带着刚刚从苏联学习的先进马列理论来具体指导这支“泥腿子”部队,结果可想而知,除了引起红四军领导内部的混乱,没起到任何作用;为此,毛还不得不离开了自己创建的、经过三湾整编的工农武装——毛泽东的痛苦就在于此,他总是被同一战壕里的自己人射中。虽然他坚持解决红军当前的生存问题是第一位的,但上海中央的计划仍是占领大城市,依靠工人阶级的暴动夺取政权。当然,这也是上级共产国际的指示,更是已经取得革命胜利的苏共中央的意思。
痛病交加,仅仅是毛坎坷命运的开始,也是他穷其一生与命运抗争的开始。
他相信自己的实践和思索,他的同事们却更相信已在苏联成功的马列理论;他注重实际的调查和因地制宜的战略战术,他的同事们则在等待上级或更上级的命令(甚至后来在抗战时期等待蒋介石的命令)。在那些留过洋、镀过金、或顶着新旧官衔的同事们眼里,他已经被个性、被家长作风、被山大王了。只有走在农工队伍里,穿着同样粗糙的军装,吃着同样粗糙的饭菜,他才感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才能如鱼得水。
这样的局面再一次深深的困扰着他。说再一次,是因为四年前,他几乎为同样的局面所窒息,那时他身处国民党的权力核心地带,有着国共双重身份。
1925年10月,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的国民政府主席兼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汪精卫,邀毛泽东代理国民党宣传部部长,国共合作进入蜜月期——这也是毛在青年时代难得享受的片刻轻松——党国不但替他租了洋房,还允许他将妻儿接来广州以享天伦。不过,毛很快发现,在这种温情脉脉的家庭生活沙窗背后,却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权力争夺。
在国民党高层,汪精卫、蒋介石、胡汉民等几大派系的明争暗斗已进入高潮,而中层干部要么拼命寻找权力靠山,要么拼命为靠山舔屁眼儿,谁都没空理会孙中山提出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尽管“扶助农工”从字义本身就带有居高临下的民国范儿,但是现实中,却没有人哪怕是假装秀一下这种士大夫风范——除了招兵外,农工在他们眼里仍旧是贱民——毛所在的国民党宣传部不过是为这种明显的社会裂痕涂上胭脂。
这种感受令毛窒息。毛清楚,汪精卫欣赏他的才干,对他不错,但那只是权势人物对幕僚的关照;他们属于完全不同的阶级,是两条船上的人,只不过形势发展使两条船暂时靠在了一起。
在汪沉溺于巩固权力的美梦时,广东、湖南等地风起云涌的农会运动却深深地激荡着毛泽东。毛就是农民的儿子,农民在中国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怎样的不相称,国共两党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感觉,如果不投身到这场社会最基层的农会运动而闲挂着所谓的部长身份是多么苍白与无聊。
从1926年开始,毛以极大的热情参与了农民运动讲习,而农民反馈的热情也大大超出了毛的预料——实际上,这不过是被西方资本、军阀、地方政府和士绅阶层盘剥得赤条条的中国农民最后的反抗。毛看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而为上述阶层代言的国民党阵营则受到了来自资本的巨大压力,国共反目,毛汪告别,已是箭在弦上。
1927年4月和7月,蒋、汪先后对共产党举起了屠刀。毛泽东再也无法忍受陈独秀的秀才懦弱而听任工农喋血街头,自告奋勇回湘发动了秋收起义。
记得有人假设过,如果毛不与汪分道扬镳,甚至与蒋合作,以他的能力没准也能混成国民党几大山头之一。我感觉说这话的人刚刚吃了摇头丸而造成脑电波短路。毛如果想混,他在1918年来京游学时,完全可以在北大慢慢混成每月300大洋的待遇,何至于长年累月拎着脑袋东奔西走?况且,他的出身、学历和裙带关系决定了他不可能混成国民党体制内的“黄四郎”,他的救国热情和平民意识也决定了他只能成为抗争不公社会的“张麻子”。
看着照片上的毛泽东,我想起一句湖南谚语,“洞庭湖的麻雀——经过了风浪的。”我分明能感到他内心的愉快,那是挣脱了束缚的洞庭麻雀般的愉快,风浪又算得了什么!他宁愿穿着皱巴巴的土布军装,踏着草鞋在山沟里饥一顿饱一顿的闹革命,也不愿意裹着缎袄、披着裘皮在主席台上装逼;他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资产阶级崇尚的一切——金钱,地位,荣誉——对他来说都不起作用,去广州之前,他就在湘江边写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心声。
看着照片上的毛泽东,我也想起孟子的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又分明能感到他内心的痛苦,那是准备迎接天降大任的痛苦——他不但要集中精力对付外敌,还要克服困难去教育和团结内部的同志,尤其是那些脸上贴着布尔什维克教条的同志。如何教育和团结?只能用教条先生们自己犯下的错误,即瞎指挥造成的无谓牺牲,也就是用红军战士的鲜血,来教育和团结他们!除此以外他无能为力。这是何等的残酷!与之相比,疾病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除了愉快和痛苦,工农群众对红军的无私支持给了毛泽东最大的安慰,他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革命的前景是光明的。离开红四军之前,他写了一首《清平乐·蒋桂战争》:
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现。
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这是苦难岁月里的真实喜悦。为什么红旗能跃过汀江?因为分田分地真忙。为什么能分田分地真忙?因为红旗跃过汀江。红军的胜利与农民的解放,二者互为依托,既辩证又统一,统一在中国土地革命的强烈要求之下,统一在反抗一切外来压迫和剥削的时代背景之下——毛一把抓住了中国革命最核心的环节。
革命先辈习仲勋曾在韶山题词说,毛泽东思想是亿万人民革命意愿和实践的结晶,它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们一切工作的指导思想。这话说到了根子上。亿万人民的革命意愿,毛泽东不但感受到了,他还用自己的生命去实践,他早已将生死病痛置之度外。如果,他还能将党内的打击迫害置之度外,将党员之间的个人恩怨置之度外,用全部精力朝解放的目标奋斗,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挡天降大任于斯人呢?照片上的毛泽东就处于这样的关键时刻,一旦突破内心的挂碍,他将进入一个全新的觉悟境界。
事实上,毛泽东做到了。两个月后,他又写了一首《采桑子·重阳》: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读毛的诗,任何时候都看不到一点点消沉。萧瑟的秋景,在他眼里胜似春光,而寥廓江天万里霜则表明,他已走入了更为广阔的人生新境界。
那些对人民力量感到悲观的人,对反帝斗争灰心丧气的人,应该好好看看主席这张照片,现时的中国与那时的中国,究竟哪一个更让你绝望?
那些崇拜资本仰慕西方的人,唱空中国鼓噪崩溃的人,真得好好看看主席这张照片,再苦难的岁月里也有一批中国的脊梁,千万不要蒙蔽自己的眼睛。
那些引狼入室的奸贼,浑水摸鱼的歹人,别为一时的“荣耀”而得意,主席正看着你们,人民正盯着你们。当凝聚着亿万人民革命意愿的目光射进你们的眼睛时,无论什么牛鬼蛇神都将被打回原形。
纪念118周年!
纪念他敢于反抗一切外来压迫和剥削的斗争精神!
纪念他为建立新中国所承受的痛苦和磨难!
纪念他的百折不回!
(后记:)
1934年9月,在蒋介石发动对红军的第五次围剿时,毛泽东在江西宁都再次患上恶性疟疾,幸得“红色华佗”傅连暲及时施救,捡回一命。这两次病痛不可避免的戕害了毛的身体,并影响一生。
疟疾伤脾,至脾肿大。脾主运化,运化不畅,则伤肝气。一些老人回忆毛晚年脾气大,肝火旺,或许,这只是他早年红军生涯的真实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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