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远去和西方国家政治的需要,使得当代社会科学中的“历史元素”越来越少,“人类文明”(实际是以西方文明为中心和主导)的元素越来越多。其后果之一就是使得近代西方大国崛起的原因扑朔迷离,甚至神乎其神。其原因一方面是一些西方人有意歪曲和掩盖历史真相,另一方面也是西方国家利用其各种优势推广以自身价值观和自身利益偷换了其内容的所谓“全人类价值”。一部《大国崛起》的电视片,花了许多劳动和心血,也提供了一些有益的资料和思考,可是通篇是“欧洲中心论”的指导思想,开篇就站在“地理大发现”的西欧殖民者立场,把中国明朝的衰落和印度、阿拉伯的“局限”作为历史和文化背景,来烘托“公元1500 年”这个所谓“人类历史的重要分水岭。”而在几百年世界近代史上臭名昭著的“两牙”——葡萄牙和西班牙,俨然成了“开启人类这一历史大幕”的元勋。(44)这样一种站在殖民者立场和散发着殖民地文化气息而又十分煽情的解说词,只能让笔者感到悲哀,而我们天真的学生竟然承认在电视机旁被煽情的画面和解说激动得“热血沸腾”,真让人痛心不已。有一种批评说我们一个时期以来的学术,照搬西方,其实不够准确。西方人不是都没有真理,但是有真理的西方人不受青睐。且不说马克思,就说伊曼纽尔·沃勒斯坦所言:“创立资本主义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文化上的耻辱。”如此深刻和先进的思想,并没有引起我们这里应有的反应。可见,我们的某些学术,不仅是照搬西方,而且是离真理太远,离金钱和权势太近。
其实西方国家早期崛起的秘密,没有什么深文大义,无非是先下手为强(重商主义的殖民扩张史)。一百年前,中国的有识之士就曾向西方人指出过这一点。晚清民初的著名学者辜鸿铭曾对一位慕名趋谒的西方人说:这么说吧,当你们住在山洞里、身上披着兽皮的时候,我们已是一个开化的民族了。你们知道我们在尝试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实验吗?我们寻求以智慧而不是强力来管理这个伟大的国家,千百年来我们成功地做到了。那为何白种人要瞧不起黄种人呢?这要我来告诉你吗?因为白种人发明了机枪,那是你们的优势。你们粉碎了我们哲学家的梦想。如今你们正在教育我们的青年一代懂得你们的秘密,你们将可怕的发明强加给我们。你们认为我们得用很长时间才能学会吗?当黄种人能够造出跟白种人同样精良的枪炮并射击得同样准确时,那你们的优势何在呢?你们诉诸枪炮,他们也将会由枪炮来裁决。顺便说一句,虽然辜鸿铭先生晚年在政治上某些做法不可取,但是他作为中国学者的贡献和在庚子事变中的作用以及在文化方面的价值却是被大大低估了的,特别是他在中西文化交锋中鲜明的民族立场、大义凛然的气度、学贯中西古今的风采和对中西文化比较的独特贡献,不仅为晚清士大夫中的翘楚,而且为西方列强所倾服,不少西方人包括学者因此成为“辜迷”,即今天所说的“粉丝”,这是很长国人志气的,也是很不容易的。辜老先生在这方面的成就,很值得今人发掘和弘扬。
(拙著《中国国际政治经济学》第九章“历久弥新的重商主义”节选,该书2008年由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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