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第一个把福泽谕吉和毛泽东联系在一起。认为他们有历史性的重大联系,人们会大吃一惊,但是把道理讲出来,读者有可能深表赞同,并且会引发很有价值的思考。
首先,他们的联系有重大客观因素:
他们早年都是生活在儒家文化的社会背景下;他们对自己国家的文化,都产生了改造性的甚至革命性的巨大影响;他们的思想一直到今天,还在对本国社会文化价值潜移默化,这种历史性的持续影响,或者是主流文化风光的表现(福泽谕吉),或者主要是民间的反不公平物质文化潮流性质的深深怀念(毛泽东)。
他们的思想,对本国文化的影响势不可挡,说明了什么?
这种客观现象肯定是在说明:他们的思想都抓住了本国文化的灵魂,他们的思想在与本国的文化灵魂对话和休戚与共。
所谓文化的灵魂,毛泽东的语言就是指社会主要矛盾。
而且更加令人惊叹的是,福泽谕吉和毛泽东对本国文化灵魂(主要矛盾)的认识,竟然是一致,就是说中日两国旧文化社会主要矛盾的认识是一致的,当然事后来想,也不奇怪,因为两个国家文化背景有很大的相同。
还值得思考的是,他们认识了同一文化灵魂,但是他们解决矛盾的思想方法,却是天壤之别,甚至针锋相对,因此中日两国开始显现根本不同的现代文化差异。
虽然他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他们都因为抓住了历史文化的灵魂,而改变了历史。
这个文化灵魂的矛盾是什么?说出来很多人又可能表示质疑,它就是阶级斗争的理论,就是社会压迫和被压迫的理论,如若再追究这种文化认识的根源,恐怕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影响。
毛泽东信仰马克思众人皆知,但是福泽谕吉和马克思有关系吗?我认为很有可能。
福泽谕吉生活在马克思主义广泛传播的年代,而且福泽谕吉尽管崇拜西方资本主义文明,但是他也揭露资本主义文化人性丑恶的一面,并且认为,尽管日本旧等级压迫文化和西方文明比较起来很野蛮和丑陋,但是未来人类会创造出更高级的文明,那时人们回顾西方资本主义金钱文化,也会感到非常丑陋。
这种否定资本主义的永恒性,把历史看作是文明进化的过程,很接近马克思的历史观。
福泽谕吉和毛泽东一样,都是出身于社会中下阶层,他们都切实感受到社会的严重不公和野蛮的压迫,他们对于社会文化普遍而深层次矛盾,有着感性直觉,这种直觉一旦遇见先进的思想理论,就如同点石成金,而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人事业。
毛泽东和福泽谕吉都抓住了社会的主要矛盾,他们都是儒家专制文化在遭遇西方民主文化而出现危机的情况下,产生的解决儒家文化出路的思想理论,他们面对本国文化危机的情况非常相像,这种相像,是他们文化思想认识对象一致的客观基础。
但是,中日两国在历史地理上有重大差异,这种差异最终又会决定两国文化上也有着重大差异。
一千多年来,日本民族虽然主要从中国儒家和佛教文化中,吸取营养,但是日本民族没有遭受过外来民族的征服,日本民族一方面有很强的文化凝聚力,另一方面日本历史上长期的多个权力文化中心相互制约,平分秋色(福泽谕吉对此分析和比较过中国)。
日本国土和人口规模比中国小很多。
日本的自然生存环境既十分优越和风光美丽,又是洪水、火山、地震频繁不断。
这一系列因素,造成中日两国虽然一衣带水,但是文化上存在重大区别。
如果对日本文化作一个最简单的本质性认识,笔者的看法是,日本人既非常务实,又十分注重精神的信仰。
日本古代对中国儒家政治文化几乎是全盘复制,而近现代日本又几乎对西方文化全盘复制,这些是日本文化务实性的突出表现。
这种务实性和对先进性的学习,使日本这样一个地处偏僻的弹丸国家,历史上一直到今天,始终在周邻文化中不落后的主要原因。
设想一下,如果没有这种好学精神,日本依靠自己规模很有限的民族智力,日本文化将会是一种多么落后愚昧的结果?
但是,任何一个民族文化,如若没有精神价值的追求,那么它对外来文化的学习,必然是本末倒置,其结果不是叶公好龙,就是邯郸学步,或者因噎废食。
因为文化的本质是一种精神价值,而没有精神的气质,始终学习和认识到的只是文化的外部皮毛。
日本自古就流行自杀,这种自杀不是一般生理性的精神疾病,而是一种精神价值理念的绝对命令,是人的精神价值高高在上,对物质肉体最终的绝望性的告别。
设想一下,论语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民族为了一种精神信仰,而有不怕牺牲的历史文化传统,那么说明这种民族文化十分重视人的终极价值,这种终极价值就是精神的,就是如同“其言也善”的精神价值。
再设想一下,一个民族文化能够终极性的直接从容的面对死亡,那么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加能够让人担心和恐惧呢?人世间还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加珍贵呢?还有什么物质权力、财富不能让渡和抛弃呢?
这就是日本文化能够全心全意的学好外来文化的一个奥秘,因为,任何一种文化的改革甚至革命,都是社会利益的重大调整和重新分配,而一个民族文化没有自我牺牲的精神传统,那么对外来文化的学习,就会变成一种外来灾难,一种把本国文化推向利益争夺爆炸的导火线。
这是一个十分重大而又对今天中国进一步文化改革很有现实意义的问题,笔者在此抛砖引玉,希望引起社会的研究兴趣,有时间,我会具体深入了解和思考。
回到本文的题目。
毛泽东和福泽谕吉虽然对儒家文化主要矛盾的认识是一致,但是他们解决矛盾的方法,却天壤之别。
为什么有这种天壤之别?肯定是有两国历史文化的原因,以上中日文化重大区别的分析,不啻是一种认识路径。
下面转入本文主题,介绍福泽谕吉和毛泽东对儒家文化主要矛盾共同的深刻认识,以及他们文化改革思想天壤之别的不同价值取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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