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昌明:《河殇》与历史虚无主义思潮
(旧文一篇)
按:《河殇》是苏晓康、王鲁湘在上世纪80年代推出的影响最大的6集电视政论片,1988年在中央电视台首播。此片可谓是我国“改开”以后思想界最早鼓吹“全盘西化”思潮的代表作,流毒深广。1989年初笔者写就本文,对其进行批驳;但在赵紫阳主政“只许右派放火”的大背景下,本文得不到公开发表(1990年1月仅在本单位内刊得以刊載)。
如今,环视神州,更觉“买办西化”思潮为害之烈!今旧文重刊,感到仍有必要。
《河殇》与历史虚无主义思潮
《河殇》是一部反思历史、批判传统和着眼現实的政论式的电視片。是以站在时代前列的姿态来审视历史、回顾历史的,是以“智者”的身份来剖析历史和揭示我们民族的“历史命运”的。按理说,它应该让人们从中受到启迪、获得睿智,并得到鼓舞,汲取力量。
可是,当人们看完《河殇》并听完里面的“高论”后,只要他是一个能严肃认真地思考的人,他所得到的恰恰是一片迷惘,一种惆怅,甚至还有那种近乎陷于绝望与悲怆之中的无可名状。这是为什么?原来《河殇》根本没有为我们提供什么“新思维”,有的只是向我们散布了一种历史虚无主义思潮。
怎样看待我们的历史?
什么是历史?历史就是以往过程的客观存在,是人民群众的创造。马克思说:“人们自己创造着自己的历史”。当然,人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只能“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历史。因此,人们决不能无视自己的创造,决不能割断历史,决不能对历史搞虚无主义。
《河殇》的是怎样看待祖国的历史的呢?一言以蔽之,叫做一无是处,持全盘否定的态度。请看:
黄河,是华夏文明即中华文明的发祥地;黄土,是黄河流域以至我们整个祖国大地的象征;黄种人,是我们民族的本体;这些,应该说都是我们文明的根基,或者说是孕育我们古老文明的母亲。
可是,在《河殇》的画面里,通过它那特有的艺术语言却都变成了可诅咒的东西:黄河——是暴虐与灾难之源;黄土——是贫困与保守之根;黄种人——是愚昧与不可救药的云云众生。
中国的民族学里有一条龙的形象。长期来文学艺术家们喜欢把龙与中国古老的文化相联系,于是就出现了所谓“中华民族是龙的传人”之说。本来龙无非只是我们祖先图腾崇拜的反映,这里边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优与劣的问题。
可是在《河殇》的“高论”里,龙竟成了“自然界的横暴者”专制主义的象征;中国民间对龙图案的喜爱不仅被说成是“崇龙”,而且还成了“中国文化中”“寬容恶势力的成分”,成了中华民族固有的所谓“圆滑世故、逆来顺受”的“民族性格”了。
中华民族有过许许多多伟大的创造,万里长城是遗留下来的伟大工程之一。可是《河殇》偏要大家相信:长城只是“一座巨大的悲剧纪念碑”,是所谓“封闭、保守、无能的防御和怯弱的不出击”的表现,建造长城是“一种失败和退缩的举动”,甚至又是一种“自诩自大和自欺欺人”的“民族心灵”反映。
中华民族历史上曾涌现过许许多多的杰出人物,从传说中的黄帝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乃至抗敌守土的戚继光、丁汝昌,凡此等等。应该说他们都是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同的历史背景下对祖国历史作出过贡献的历史人物。可是在《河殇》里面,他们均成了被唾弃的历史罪人了。
《河殇》对祖国历史的否定达到了一味诅咒的地步:
他们诅咒黄河造成了“周期性的毁灭”;
他们诅咒中国人口多,中国人“素质差”导致经济落后,“就是大经济学家凯恩斯活转过来,又能奈之若何?”;
他们诅咒祖先们创造的“农业文明”,使一代一代中国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只知为土地而生,为土地而死,以致落后至今;
他们诅咒历代农民起义制造了“周期性大动乱”,一再摧残“中国文明的新因素幼苗”;
他们诅咒张衡只会发明浑天仪而提不出“地心说”理论,使中国的科学比西方落后了一歩,“就这一歩,中国人再没有迈过去”,永远落后了;
他们还以西方殖民主义的口吻,刻薄地嘲笑中国的四大发明:火药的发明只是制造“几百年一贯制”的“火箭与花炮”,“至今还只发挥驱鬼避邪和热闹喜庆的功能”。纸和印刷术的发明,“一千年也没有酿成知识爆炸”。罗盘针的发明没使中国“成为海上强国”,“倒是引来了西方列强”;
他们诅咒传统思想文化,诅咒“严复乃至近代许多伟大思想先驱如康有为、梁启超、章太炎等等”,“即使最优秀的中国人在革命和激动了一阵子后,到头来仍摆脱不了退回儒家的归宿”;
……
够了,一句话:中国历史上的一切都是坏的。从生存环境到芸芸众生,从政治人物到科技人员,从思想文化到发明创造,一切的一切,无一不都是专制、落后的表现。呜呼!自从有史以来,还有谁对祖国的历史采取过如此彻底的否定呢?这不是历史虚无主义是什么?!
怎样看待欧洲的历史?
《河殇》对祖国的历史,是以历史虚无主义的极端立场否定一切;可是转过脸去,在对待西方历史时,又跳到了另一个极端,采取了一种“拜倒脚下”的欧洲沙文主义态度。
《河殇》信奉的是欧洲第一主义,崇拜的是某种牌号的“民族优劣论”。在他们看来,东方民族就是劣,西方民族就是优;亚洲文化就是劣,欧洲文化就是优;所谓的中国“农业文明”就是劣,所谓的西方的“工业文明”就是优;劣就劣到根,优就优到顶。他们对西方文明的肉麻吹捧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古希腊是欧洲文明的发源地,他们就以满腔热情予以歌颂。什么“世界上曾经有过的大河流域文明,无一例外地衰落了”,“只有古希腊文明转化成了工业文明,浪潮席卷全世界。”
欧洲民族生活在地中海周围,他们是天生的海洋民族,这种地理环境又造成他们具有“开拓”、“扩张的活力与文明的优势”,据说还具有“超越了那些思想和行动的有限圈子”,而“这种超越土地限制、越过大海的活动,是亚细亚各国所没有的。”
在《河殇》看来,连欧洲中世纪的长期封建割踞也是好的,欧洲的专制主义也比中国好,因为它诞生了城市共和国。
《河殇》的根本就不敢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希腊文明以至近代欧洲的“工业文明”,说到底也是世界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试问:如果没有古代大河流域的埃及文明,能会有后来的希腊文明吗?难道希腊文字最终不是脱胎于古老的埃及文字的吗?如果没有美洲玛雅人的印第安文明,欧洲人能吃到土豆与玉米吗?如果没有中国的一无是处的所谓“农业文明”,会有近代欧洲的“工业文明”吗?难道不正是中国的这种“农业文明”创造出来的三大发明(专指火药、印刷术与罗盘)帮助了西方资产阶级实现了地理大发现,并最终战胜欧洲的封建主义、实現近代化的吗?当然,对于这些历史,西方的殖民主义是不愿意承认的。但这都无关紧要,因为历史是客观地存在着的,它并不取决于什么人的承认与否。然而,任何否定历史的人最终都必将被历史所否定。
中国的历史命运是什么?
《河殇》把中国文明归结为:华夏文明——内陆文明——农业文明——黄色文明;把欧洲文明概括为;希腊文明——海洋文明——工业文明——蓝色文明。认为中国文明具有“封闭、保守”与“专制主义”的特征,所以中国人天生具有“圆滑世故、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民族劣根性;(这里,举世公认的中华民族的那种“刻苦耐劳”、“酷爱自由”、“富于革命传统”的特性被一笔抹杀了!)而西方文明又具有“开拓、扩张”与“民主主义”的特征,所以欧洲人天生具有进取、外向与“意志力”等优越的民族性。
《河殇》以西方“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形而上学历史观,再加上主观随意性的想象与武断,从而编造了上述一套“高论”。然后,再将东、西方的这些所谓的“文明”优劣性加以“比较”、“评论”,这样他们就又硬说自己已找到了未来中国的所谓“历史命运”。
那么,中国的“历史命运”是什么呢?《河殇》竭力鼓吹:
既然中国文明是从大河流域文明中的黄河文明发源的,而大河流域文明中的任何一种文明又据说都是“注定要衰落的”,“或早或迟一个个地黯淡下去”,那么人们就得去认命。为了让人们心甘情愿地去接受这种“历史命运”,“文明衰落了,我们不必哀伤”,只要能“勇敢地正视历史”,自觉地接受正在“席卷全世界”的欧洲“工业文明”,就能找到“蔚蓝色”的“海洋文明”的归宿。
《河殇》反复地使用了“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两个模糊概念,故意以“农业文明”取代中国文明的含义,而用“工业文明”等同欧洲文明的内涵。其实,谁都知道,“畜牧文明”、“农业文明”,无非只是某些学者对人类社会生产发展的不同阶段的某种概括,它们并不专属于某一民族。
一般地说来,“农业文明”代表着中世纪封建社会的生产力,而“工业文明”则是指近代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状态。诚然,中国的封建社会特别漫长,绵延了两千多年,“农业文明”在我国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但这决不等于我们今天仍停留在“农业文明”阶段。
反之,欧洲从17世纪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进程,可以说是最早地进入了“工业文明”时代,但同样不能说,昨天的欧洲(整个中世纪)也是处在“工业文明”阶段。
所以从纵向看,不仅欧洲文明里包含着“畜牧文明”、“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同样,在中国文明里,除了古代的“畜牧文明”与“农业文明”外,自然也包含着现代的“工业文明”。(早在50年代,当我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时,我国国民经济生产总值中的工业总产值就超过了农业的比重)。
《河殇》所以要使用“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这两个模糊概念,说穿了无非是让“农业文明”去代表落后,而让“工业文明”去代表先进。通过这种手法,他们就可以把先进的专有权归给了西方与欧洲;而把落后的桂冠奉送给东方和中国。
《河殇》的有意识地在镜头中安排了一组嘲讽马克思主义、否定十月革命、否定苏联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内容。在这里,把社会主义统统归入到东方的“农业文明”而加以否定;强烈地反衬西方“工业文明”即资本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既然社会主义不能使中国摆脱“农业文明”的落后,而资本主义又是那么富裕美好,那么摆在中国人民面前的“历史命运”是什么不就清楚了吗?!
说到底,《河殇》要给我们揭示的所谓“历史命运”就是:重走资本主义道路。难怪《河殇》竭力鼓吹“中国经济改革成功,必须取决于私有制改革的成功”,“要由传统的公有制改变为新的公有制”,实质上就是资本主义所有制。主张大力发展私有制,造成一个“中产阶级”来。
现在人们终于清楚了:《河殇》所以要散布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全盘否定祖国历史,一头拜倒在西方资产阶级脚下,鼓吹欧洲沙文主义,目的就是要我们抛弃社会主义,抛棄自己民族的一切,复辟资本主义,去做西方帝国主义大国的附庸。
《河殇》散布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对祖国历史采取全盘否定的做法,不由使人浮想起那种“不孝子孙骂祖宗”的横蛮嘴脸。这种逆子往往由于自己的不长进,就去恨那生他、养他、爱他,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的贫穷母亲,却又乐于去谄媚偶而赐他一醉却一贯欺凌他母亲的富豪劣绅。呜呼,世间就有此等逆子、败类,为之奈何!
(原发表于上海《卢湾教育学院学刊》1990年第1期)「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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