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传统民间艺术,主要面临继承、挖掘的问题。但这一切的终极目的,还是为了创新。任何艺术,如果不能不断的创新,它就不能跟上时代,那么不管个别人把它们抬到多高,都必将被淘汰,谁也救不了。
要创新,就得具备对现实生活和艺术关系的基本认识,对具体艺术门类演变规律要有正确的理解。
花鸟字目前的创作题材陈旧的问题比较严重,绝大部分艺人,都主要在以一些老套话作为自己的创作素材,缺乏生活气息,没有时代感,也几乎没有对个人思想、认识、审美个性的表达。很多艺人几乎不知道除了书写技艺之外的事情,对什么才是艺术缺乏起码的认识。这个,对想把花鸟字提升到艺术境界的创新来说,就是一个必须度过的关口。
那么这个事情我们应该怎么去做呢?
当然,首先提高我们的文化素质,这个是必须的前提。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有对自己具体生活的关心,要把自己实际的生活感受提炼成为自己的创作素材,学会用自己的花鸟字创作来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当然这个事情也需要有一个过程。就现在来说,一般艺人往往不知道自己真实具体的生活里有什么值得表达的东西。我们的谋生服口、婚丧嫁娶能够跟“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相提并论吗?我们有这个资格吗?
在艺人的日常交流当中,只要我们留意,其实有很多有价值的感叹、打趣、调侃、抒发,比如我们对经营当中的遭遇、朋友之间的玩笑、对社会现象的认识、对我们希望得到的富裕、尊严、爱情等等的向往,其实非常非常多,而且往往很生动有趣,耐人寻味。这些来自生活的非常可贵的素材,它就可以成为我们挖掘、提炼的创作素材。而现在我们所以不在意这些素材,主要是我们还没有对文艺素材的发现能力和自我表达的勇气。
我们很多艺人来自农村。就拿农村的农业生产当中的农具、农时、栽种技术等等事情,目前可能成为花鸟字消费对象的人就根本不知道。而这些我们自己知道的事情,作为我们搞文艺——比如民间文艺、花鸟字——创作的人特有的经验,它本身包含有丰富内容和潜在的价值。要对这些经验性的东西进行提炼,首先得让它们进入我们的日常话语,经过足够时间的酝酿,它们就可以成熟到被当成我们花鸟字创作素材来发掘的程度。就这个生活经验当中的素材酝酿、成熟、提炼的过程,在王朔的大院文学创作当中出现,现在不就已经成为至少在城市文艺青年当中非常流行的一种文化现象了吗?我们很多调侃的话、调侃的生活态度,不就这样来的吗?
那么为什么我们一般人——主要是农村出来搞花鸟字经营的年轻人,往往都不注意这些有价值的生活素材呢?是因为我们的注意力被花花绿绿的城市流行文化吸引,渐渐为农村生活感到自卑,觉得农村的生活因为常年困苦,所以是没有价值的。才导致我们对自己实际经验的忽略。
我们要不在意我们自己的生活根基,就会丧失了对自己思想、情感来源的关注和思考动力,因此会在我们自己具体从事文化活动的时候,逐渐忘记我们自己。每个人具体的生活就是他最主要的创作优势,没有对这个优势的自我确认,他在文艺创作上、甚至自己的文化观念上,也会变成只能追随“文人”的“粉丝”,刻薄点说,就是养成文化奴才的心态。
我们只要留意一下我们身边热心书画的人,常常喜欢旧时代的“文人”派头,明明是个农民,偏爱给自己起个文人雅士的名号,在创作上也不愿意写写我们作为农民自己真实的生活,而常常就迷醉于说点神仙话。这个,就我们大众没有文化自信的反映。离开了农民,哪一个文人有饭吃?我们劳动人民为什么就不把我们真实的生活、来自自己真实生活的感受作为我们的创作素材呢?
我们想想,莫言为什么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就是因为他有这个文化自信,他看到我们农村农民真实的精神世界里那些粗朴、热烈、顽强、深厚的底蕴。他用文学把这些东西诚实的记录下来,让读者看到一个中国农民的文化心理是什么样的。这个就是他作为一个农民出生的作家特有的创作优势,其他任何人模仿不了,装不出来,所以它才有价值。
我们如果要搞文艺创作,要想脱出花鸟字创作对那些传统的旧文化——也往往就一通脱离实际的套话、空话、假话的局限,就得首先学会关心自己真实的生活。无论来自什么地方,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有价值的,底层劳动者的生活更容易引起消费者的共鸣,因为这些人比那些文人、士大夫、贵族多多了,他们是我们花鸟字消费的主体。我们呈现我们的真实生活和感悟,才能真正打动这些消费者,才会成为真正的艺术家,而不仅仅是街头艺人。
搞花鸟字的人,如果想提升自己的文化境界和艺术品质,就得从对自己最具体生活的关注,不要让那些流行文化侵蚀自己的创作。要相信我们自己——我这个人——的文化价值。那些旧社会的文人,吃我们、坑我们、骗我们、操我们,我们凭什么还要去给他们当跟屁虫!
根据我的印象判断,目前花鸟字的市场,农村和中小城镇比较活跃,尤其是农村市场,开发潜力比较大。农民收入总体已有大幅度提高,文化需求也随之增加。如果我们有农村生活经验的花鸟字艺人,能够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写写他们具体的生活感受,这样的题材对他们就有巨大的吸引力。只要农民的文化需求越过了因为常年收入过低带来的对文化消费的克制这个坎,他们就会喜欢上反映他们自己生活感受的艺术品。
花鸟字作为民间艺术,要多为大众服务,一味去追慕那些士大夫文化没有前途。我们要创造我们劳动者自己的文化!
(2016-10-2 成都) 新大众文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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