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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新打工妹在日本跨国公司坠亡之谜

记者 · 2011-11-20 · 来源:东楚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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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疑偷窃,少女坠楼身亡 停尸七月,家属质疑死因
                       梁金枝的奶奶终日以泪洗面  


           “她躺在地上微弱地说‘我腿痛,全身痛’,然后就说不出话了,只有呼吸。 在她坠楼后的两个多小时里,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报警,没有人呼叫120急救车。旁边站着保安、劳务派遣公司管理员、同宿舍的女工,有七八个人。我哭天喊地求他们:‘求你们救救她啊,求你们了。’但没有人理我。
  ‘叫救护车需要200多块钱,你有吗?’其中一个人问我。我一摸口袋,里面一分钱也没有,就只有哭。”
  ……
  事隔7个月后,27岁的阳新打工妹梁伶俐回忆这一幕时,依然不能自已。
  “我真的好后悔,如果不让她返回宿舍,一切就不会发生。如果出事后,厂里及时将她送到医院抢救,她活着的希望就会很大。”说到这,眼泪如洪水般从梁伶俐眼中涌了出来。
  但她始终强忍着不哭出声,“要想讨回公道,就得学会坚强。在深圳,哭是没有用的。”

  打工妹上班时间在宿舍坠亡

  梁伶俐是阳新县黄颡口镇尖峰村人,17岁外出打工,至今已有10年。2010年12月6日,她在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龙岗区一家分厂的制盒部墨盒课(科)打工,是一名普通女工。这是一家日本跨国企业,总部设在日本名古屋,仅龙岗一处分厂便有7000多名员工。
  12天前,刚满18岁不久的侄女梁金枝受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派遣,分入同一个车间。两人在同一个班组同一条生产线,相距仅两米远。
  车间有700多名青年女工,但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晚上9点多,一名保安突然走进来,然后大叫:‘梁金枝,你出来!’所有的工人都抬起头,然后看着金枝从座位上起来走出去。”梁伶俐回忆。
  在车间门口,保安与梁金枝说了一阵话,态度很差。车间噪声太大,梁伶俐听不见。过了几分钟,梁金枝又回到座位上,梁伶俐便没多想。
  晚10时许,车间照例有10分钟休息时间。在洗手间内,梁伶俐与梁金枝有了一番简短的对话。
  “她(梁金枝)告诉我,同宿舍一个女孩的东西没了,赖她。她不知道是什么,保安就说是金项链、银行卡。”在后来的反映材料上,梁伶俐无数次地写下梁金枝当时说的一句话:“他们要我交出来,我没有偷,怎么交?”
  12月7日零时40分,车间统一吃夜宵,时间为半小时。“梁金枝没带饭卡,她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宿舍去拿。”梁伶俐回忆,走时,梁金枝一脸笑容,没有任何异常。但这一去,梁金枝便再也没回来。
  7日凌晨3时30分,又一名保安走进车间,将梁伶俐带了出去。5分钟后,梁伶俐在宿舍楼楼梯口的水泥地上再次见到了梁金枝。“她当时穿着睡衣,里面什么都没穿,躺在一床棉被上,脚上在流血。”梁伶俐回忆。当时,她就急了,问怎么回事。“她很微弱地说了句:‘我脚痛’,隔了几十秒钟,又说了句‘全身痛’,然后就没了知觉。”
  凌晨4时40分,梁金枝被送到深圳市坪山人民医院抢救,5时宣告死亡,终年18岁零21天。
  为何未及时抢救?

  在向记者讲述侄女梁金枝坠楼事件相关问题时,梁伶俐反复讲述了一个细节。
  “保安来喊我时是3时30分,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我到现场后,金枝躺在被子上,旁边站着保安、劳务派遣公司人员,还有同宿舍的四名女孩,一共七八个人。”梁伶俐说,当时,梁金枝已经不能说话,但还有呼吸,能听见。但现场没有一个人报警或呼叫120急救车。
  “我看她(梁金枝)不能说话,当时就哭了起来。旁边的人只是站着,劳务派遣公司的一个管理员不停地打电话,但不是报警,也不是叫救护车。我哭天喊地求他和旁边的人,求你们救救她啊,求你们了,但没有人理我。‘叫救护车需要200多块钱,你有吗?’其中一个人问我。我一摸口袋,里面一分钱也没有,就只有哭。”一说到这,梁金枝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说,如果及时抢救,梁金枝不会死。至少,有希望活着。
  梁金枝说,过了20分钟,依然没有人报警,“我一把抓住劳务派遣公司管理员的衣服,说:‘你先打电话啊,我身上确实没有钱,明天一定给你们好不?’他开始无动于衷,后来见我不停地哭喊,要和他拼命,他才拨通电话。”
  深圳市坪山人民医院的抢救记录,梁金枝送到医院的时间为7日凌晨4时40分。
  梁伶俐说,从工厂到坪山人民医院只需10分钟路程,但从3时30分到4时30分,梁金枝却在地上躺了1个半小时。而她所供职的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并无一人前去帮忙。
  “实际上,金枝具体坠楼的时间是在凌晨2点左右。”梁伶俐说。然而,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有关梁金枝的坠楼时间至今仍是一个谜。

  是“谈话”还是“审问”?

  对于梁金枝的死因,深圳市公安局龙岗分局的结论是:符合高坠身亡。
  那么,导致梁金枝坠楼的原因是什么?梁伶俐和梁金枝的父亲得到的说法均为自杀。
  2011年1月18日,深圳《晶报》对该起案件进行报道。其中,保安当众审问梁金枝,以及坠楼前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管理人员、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保安员是否对梁金枝进行“审问”成为焦点。
  在该报道中,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称案件已移交公安部门,未作其它表态。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主管周先生介绍,当时发现员工物品被偷后,公司的几名工作人员只是找梁金枝谈话,并不是“审问”。
  梁伶俐指出,公司保安当众“审问”梁金枝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保安)在奉命调查金枝的时候,根本没有采取任何的保密措施,就在车间里、在700多双员工的眼皮底下,就地‘审问’她,丝毫无视她还有人格权、荣誉权、隐私权,丝毫不在乎她今后怎么活、怎么过,就把‘贼”这个标签给她贴上了。”梁伶俐认为,若是自杀,公司保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梁金枝最后自己也承认了同宿舍员工的物品确实是她偷走了,我们只是对她说,如果拿了东西,就把东西归还别人就行了。但没想到谈话完毕后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在接受《晶报》采访时,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主管周先生称。
  事发一周后,该宿舍的四名女工全部离开工厂。一个月后,整栋宿舍的女工都被换到别处。梁伶俐说,真相只有侄女梁金枝等当事人自己知道。如今,梁金枝已经死亡,真相很难浮出水面。

  为何移动梁金枝?

  梁伶俐说,接到保安通知赶到宿舍楼下时,梁金枝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身下垫着一床棉被。
  “跳楼为什么还带着被子?”事后,梁伶俐提出质疑,“宿舍女工告诉我,发现坠楼的地方是在宿舍楼后侧。晚上冷,她们就回到楼上将梁金枝的棉被抱下来垫在身下。后来保安、劳务派遣公司的人来了,才将梁金枝移到楼道口。”
  蹊跷的是,救护车来后,梁伶俐发现梁金枝的背上压着146元钱,在头发上还发现了一条断掉的金项链。“梁金枝的脖子上一直带着一枚用红绳穿着的铜钱,事发后不见了。对于这些钱和金项链,我现场询问了宿舍丢失财物的女工,她说不是她的。”这146元钱和金项链,梁伶俐一直保存着。
  梁伶俐一家至今想不通,宿舍女工发现梁金枝时,梁金枝还能说话,她们为何不立即保护现场、然后报警呢?知道梁金枝高空坠楼后,保安和劳务派遣公司人员还要擅自移动,增加伤情,而不是呼叫急救车?
         
深圳宝龙社区将来黄调解 深圳市长热线:补偿金额差距巨大

梁金枝家的房子早已不能住人

梁金枝
  从案件发生至今,已过去了223天。
  由于在坠楼原因和民事赔偿事宜上存在争议,梁金枝的父亲梁向前拒绝在火化单上签字,梁金枝的遗体一直存放在深圳市坪山殡仪馆。
  期间,深圳市有关部门连续七次举行调解,均告失败。事件陷入僵局。  
  深圳市长热线
  家属不愿对补偿金额让步
      16日下午,梁向前再一次拨通深圳市市长热线,询问女儿梁金枝一案处理结果。这个电话,半年来他已经拨打了无数遍。
  在电话里,接线员告之深圳市龙岗公安分局反馈的最新情况:经过调查,宝龙派出所与辖区街道司法所、社区工作站对兄弟公司发生的高空坠亡事件进行了调查。由于补偿金额差距巨大,家属不愿意对补偿金额让步,调解未果。
  该市长热线介绍,2011年2月22日,在宝龙派出所与辖区街道司法所及工作站的主持下,双方当事人进行会谈,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给予死者家属补助6万元。但死者家属表示不接受,要求赔偿40万元。市、区领导和宝龙派出所尽力劝解,希望双方让步。但双方提出的金额差距巨大,市、区领导答应为死者家属与兄弟公司进一步沟通,后死者家属又到街道办事处上访,并称若不尽快解决,便分期上访,且通过互联网以引起全国人民的关注。
  该市长热线介绍,现在死者家属已返回老家,宝龙派出所再次联系死者家属,希望其积极配合早日解决,劝其不要发生过激行为。宝龙派出所与工作站将尽快与死者家属取得联系,召集双方当事人进行解决,宝龙派出所将密切关注事情动态,有情况立即上报。
  宝龙社区
  将来黄石调解此事
  梁向前告诉记者,7月15日,深圳市龙岗区宝龙社区调解领导小组一名叶姓负责人打电话给他,称十天内将赴黄石与他见面,对该事件进行第八次调解。
  “我希望这次有一个结果。”梁向前说。
  昨日下午,记者先后拨通深圳市宝龙派出所、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的电话,均无人接听。
  深圳市殡仪馆
  防腐费一天100元
  望家属早日火化
  记者随后连线深圳市坪山殡仪馆获悉,梁金枝的遗体仍存在该馆。除了政府性收费700多元外,家属每天还需支付防腐费,每天100元,费用很高,应尽早火化。
  目前,梁金枝的遗体已存放了223天,防腐费达2.23万元。
  全程劳务公司
  梁金枝坠楼,无证据显示有其它因素
  据梁金枝与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签订的《劳务派遣相关事项告知书》约定,梁金枝的劳动关系、工资保险关系和劳动用工手续均归属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并由该公司按照有关规定办理。其中特别注明:梁金枝与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只存在工作管理关系,不存在劳动法律关系。
  昨日下午,记者拨通深圳市全程劳务派遣公司负责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劳务派遣业务的主管周长新的电话,就梁金枝坠楼案相关问题和善后问题进行了对话。
  偷了东西?
  周长新表示,去年12月6日晚12点多,该公司1名工作人员和宿舍3名女工的确在宿舍与梁金枝有过接触。“她当时自己回宿舍拿饭卡,宿舍的人问她有没有拿(金坠子、银行卡),当时她说她拿了(金坠子、银行卡),但东西现在不在她身上,在她表姐身上,问明天拿行不行。我们就说可以,事情就完了。”他说。
  何时坠楼?
  “梁金枝什么时候坠楼的?是什么原因?”记者问。
  周长新回答:“坠楼的具体时间不是很清楚。但根据我后来了解,出了这件事(在宿舍询问盗窃一事)之后,她晚上本来准备去上班的,但她状态不好就没去,就呆在宿舍里。她吃着东西,好像是饼干可乐之类。后来到二三点,她们(室友)找不到她人,我们有值班的人,就一起去找她。因为那天晚上谁也没有看到她坠楼,也没有想到她会坠楼,看到她在楼下躺着,就以为她是不舒服,捂着肚子。后来我们一起把她送到医院,当时也没有说是高坠,但医生就说符合高坠,后来法医鉴定说可能是坠楼。”
  “是2点到3点之间找到她的吗?”
  “应该是这个时间段。她在那坐着,那天晚上冷,宿舍的人就拿被子下来给她盖着。在那陪她聊天。以为她是想不开,就在那陪她坐着。后来宿舍的人找到我们,把她放到楼梯口那,那里没风。 ” 
  为何怀疑?
  “为什么怀疑是梁金枝偷东西?”记者问。
  周长新表示,该宿舍有5名女工,物品被盗时,有3名女工上夜班,另一名女工不在宿舍,只有梁金枝一人在场,所以猜是她。说到这,周长新补充:“也不是猜是她偷的,就(只)问她有没有拿。她当时说没有,这件事就算了的。她12点多又回去,别人又问她到底有没有拿,她说她拿了。是这样一个情况。” 
  周长新表示,没有证据显示梁金枝是被人推下楼,或其他人为原因坠楼。“警察当时把相关人员都带到局里,作了很明确的笔录。应该是政府机关调查这件事情,我们只是了解一下过程。”他说。
  善后事宜
  对于善后事宜,周长新表示,该公司一直都是以很积极的态度去处理这件事情。“对于员工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很遗憾和同情,尽可能地去给予帮助。她的家属每次来,都是我接待的,已经很熟了。对于这件事,我们也不是说完全不承担责任,主要是他们一直都很激动。”周长新说,梁金枝的亲人到全程劳务派遣公司和兄弟工业(深圳)有限公司闹了很多次,有不冷静的行为,而且说的赔偿金过高。
  最后,周长新表示,他随时接受记者的咨询。“对这件事,我们一定积极处理,并及时知会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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