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越南归来
洵
〔洵(Tuan)自20世纪50年代晚期以来曾经住在法国,而自1990年起即经常地回越南。让.米彻尔.克礼文访问他,谈到他最近所见的情况。〕
你在越南三个省旅游,你注意到同你从前的见闻有许多重大变化吗?
1997至98年之间,越南成为一个消费的社会。当时,有条件的青年首要的是到国外去赚钱。现在,在这个国家建立的外国公司,寻求本地的管理人员,给予他们丰厚的待遇:在97至98年间,他们的月薪可以拿到200美元,2000年是800美元(平均月薪实是100美元),此外,还可以免费到泰国或者新加坡旅游,接受「训练」。
这些年轻人现在要留在越南。从前的梦想是去法国或日本,也有到美国去的,作为中产阶级和普通阶层重要份子的典型。但是,纵然人们知道好些移民到那里去的家庭,拥有几辆轿车和华丽的住房,那也不是这么多人所希望的天堂。这也是为人所知的:未被承认其资格的越南人是难以找到工作的,甚至在黑人和波多黎各人之间发生种族冲突。
总之,即使现在崇拜美元的思想普遍存在,但与其漂洋过海去掘金,不如在本地赚取。
过渡到市场经济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你有这种想法吗?
从1986-87年起,开放的越南要加入国际社会。它要成为「东南亚国家联盟」的一部份,就引致要抑制越南人民的革命,而且它普遍地赞成总统制。它要参加世贸组织。许多领导人被派到国外,统治层份已经在转变:一般的部长年龄在50到55岁之间,他们的顾问、参谋和部门头头到处旅行,并且开始反映市场经济和全球化的影响。
人们能够公式地识别两种趋向:保守的趋向——「老前辈」反对全球化「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而青年人的趋向并不那么拒绝全球化。评论西雅图*的书已被翻译过来了,人们都知道有关ATTAC(致力改造全球财政运动)的情况。
在经济平面上,比起亚洲四小龙来,越南较少地受到1997年亚洲危机的影响(它没有股票市场),可是外国的投资减少了。现在优先给予农业(出口大米)和石油,部份利润来自地区迁移来的(例如台湾来的)已经减退了。在河内附近设想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商业中心,建筑地盘是停工的。
形势要求统治者向美国送秋波。克林顿的访问就被看作是这种秋波;作为一只跛脚鸭的总统,他事实上是多个国家的一个商业旅行者。几个月前一个商务协议同美国签订了,这个协议在不到两年之前曾被拒绝过。几幅欢迎克林顿的横幅是由通用电气公司提供的。
在这种背景下,外国语正出现些什么变化?
曾经被强制学习的俄语现在不兴了,英语则日益增长地传播。在河内,我看见一些商店用英文写招牌。法语,在操法语的高峰会议之后,也在复兴起来。
你注意到任何重大的政治变化吗?
是的,毫无疑问。这种变化大约有三年了。现在老一辈的已经谈论到过去,并且提到迄今为止的禁忌问题。例如,民族主义领袖阮安宁(Nguyen An Ninh音译),在他2000年9月29日的百年诞辰时被提到,他比阮爱国(后来改为胡志明)的名声更为显赫,并且在30年代在《斗争报》有一段共产主义者和托洛茨基主义者的经历。1943年,他死于保罗.康多(音译)的集中营里。虽然他确实是共产主义的同路人,他绝少谈到独立之后的事:他情愿维护胡志明的威望而使自己显得不重要。此外,他受到殖民主义者的压制,正像在同时期的,藉秋收(Ta Thu Than)一样,后者是受人欢迎的托洛茨基主义者的领袖,于1945年9月为斯大林主义者所暗杀。说到他,在老人当中会唤起令人伤心的记忆。
然而,他的百年诞辰大会,第一次在胡志明市得到批准。超过200人出席,主要是老年人和党员。老共产主义者陈文教(Tran Van Giau音译)发表讲话,他泪眼盈盈说:「Ninh教导我以自觉的态度去为革命而斗争!」两年来,有许多书籍曾经引证到他。他的儿子出版一部大书,在书中,他把托洛茨基主义者当作革命者来介绍,同共产党的观点不相同。
三年前有许多人谈论泰宾(Thai Binh)农民反对腐败的官僚的事。这个运动有留下什么痕迹吗?
我要说!我要给你举个例子,在胡志明市其中国民议会办事处对面的行人道,被200人所占领,他们持久地日夜在那里,到现在有一年了。他们制造木牌和旗帜上面写着:「胡志明万岁!」「越南共产党万岁!」而这种行为仍被控告为反对政府,要审判他们。
报章没有权去采访他们或为他们说话,大量的便衣警察,包围着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接近他们拍照,但是我成功地拍了几张照片。不管怎样,政府仍得放下武器,因为这些都是为独立而战斗的英雄们的家属。当局用这种蛮横的方法,给人民的印象是很坏的。如果越南的报纸对这个问题缄默,亚洲对它的议论就是可信的了。
至于腐败的问题,单纯地生长起来,每个人都是知道的。签订任何外国合同,都得先用信封送礼。这种假公济私的交易,不论哪一个,谁付出最多,谁就成功。关于部长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了解的并不太多,但是对于他们的随行人员……我是亲眼看见的(这是我的出租汽车司机指给我看的)。豪华奢侈的住所,正在为总理的儿子建造,它比起前总统阮文绍的官邸华丽得多了。
那么,对于人民的控制有了某种程度的放宽吗?
毫无疑问,人们不大害怕,他们可以互相交谈。警察显得更少热心去理了。知识分子被处于「谨慎」监视之下。与俄罗斯相反的,这里没有反对的报刊或者非官方的工会(虽然这些对他们极端需要),这样,报纸就不能直接评论现时对于人民公仆的不满。但是《胡志明市工人报》刊出了不加评论的「读者来信」。
新技术也方便于对外开放,而没有被控制的可能。计算机都有自由的电子邮件,个人甚至可以入Rouge(红色)网,在河内和胡志明市有一种计算机酒吧,顾客常常要排长龙才能进去。最近当局查封了一本使他们不高兴而与某些事件有关连的书(1956-7年的《百花》),通过电子邮件,抗议立即传播开来。
在越南,尽管现政权有拙劣的仿制品,你相信还有真正的社会主义思想复苏的前景吗?
无疑的,私下里有一种意见,当然是一种非常少数的意见,首先在35到40岁的知识分子当中,在作家、艺术家、电影制,同海外有联系的、从1997年以来一种意识的转变:有一种渴望了解和一个解放了的马克思主义能够帮助这里的一些人,我们对托洛茨基著作的翻译《被背叛的革命》、《文学与革命》、《我的生平》在这个国家里已经被很好地接受,而我们继续去翻译。两年前,我已经告诉过你,在河内,我在一家书店里找到了丹尼尔.班赛德着的「Marx l' intempestif」翻译成越南文版,我是多么地感到惊奇。这不是容易读的一本书,然而第一版800册书一年内就售完了,第二版1000-1200本也卖完了,我们正准备出版第三版!
我们目击一件似非而是的事:市场经济需要某种程度的民主来起作用,并且达到某种广度,允许这种经济真正的对手表达他们的意见。在七、八年前,那是不可思议的,没有人能拥有一台传真机、进入互联网或者简单地做复印。可是要建立外国公司,这些工具是必不可少的——每家公司都需要电子邮件。
我不是说要感谢市场,越南将会知道一种真正的民主成长,但是她必须避免以前的政治束缚。殖民开拓本身并不单只有消极的作用,感谢它,人民像阮安宁、藉秋收、胡志明等才能来到法国,吸收法国革命和斗争的经验,用来解放他们的国家。
当然,75到80岁的男人中,有保守份子,但是他们越来越少地呆在领导的地位了。历史学家,甚至最著名的,要求重写越南的历史,例如《昨天和今天》杂志出版了研究胡志明家史的研究报告,其中,他的兄弟以一种全新的风采出现。直至现在,他曾经被描述为反法帝国主义活动、受殖民主义者压迫的牺牲者。事实上,他是一个酒鬼,曾经卷入放荡的生活的阴影里。曾几何时,真是不可思议!……
社会主义思想的复兴来自下层,它仍然是脆弱的,而且大问题在于: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从外面帮助它,十年后,经过对它的严厉批判之后,领袖们向他们的党大肆吹捧「中国的市场社会主义」。他们翻译中国的理论著作,论述「具有社会主义方向的市场经济」,用社会经济协会的名义注明:「内部交流」。
我们要使我们的思想,让那些越南人了解,他们以一种日益增长的批评眼光,而不考虑市场作为社会发展的最后一个名词,评论他们的过去。这是最重要的。这种转变当然仍很微小,但它是一种质的转变:在此之前,没有过像它这样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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