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左派 真实的羞辱──史特劳斯卡恩情色风暴效应
罗惠珍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总裁史特劳斯卡恩(Dominique Strauss- Kahn,简称DSK)自5月14日因涉嫌性侵,被纽约警察从法航班机的头等舱逮捕,而后侦讯、上法庭至5月25日搬入月租5万美元的“晶钻监狱”,法国社会所受到的冲击之深广,超乎想象。知识界、政界、媒体与民间的反应,不仅显现法国社会所面临的困境,也提供许多的思考。
阴谋论大行其道
史特劳斯卡恩自2007年底上任IMF总裁后,因随之而来的全球金融危机,与不久前的希腊金融危机、葡萄牙经济纾困,而凸显了他的职务功能与影响力。他的国际知名度提升,运筹帷幄掌理全球经济的姿态,使他看起来很像权势仅次于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全球第二号人物”,这个期待使得史特劳斯卡恩的民调声望直线上升,民调说,史特劳斯卡恩成为社会党明年总统大选的冠军人选,且能在第二轮决选打败现任总统萨科齐,成为法国新总统。
社会党人多么希望选举赶快举行,早日夺回政权,亲疏远近论功行赏。许多左派的选民也不管到底该不该走史特劳斯卡恩所标榜的社会民主路线,只求这个天纵英明的候选人能打败与极右派相差无几的萨科齐。
纽约警察局的手铐、法庭内等候法官裁决……镁光灯闪烁,摄影机尽情捕捉,史特劳斯卡恩神情憔悴,表情严峻,影像毫不留情,猛烈撞击法国的观众与读者。于是,社会党第一书记与发言人都“噙着泪水”宣称“打击之大难以承受”。于是,各种言之成理,想象力丰富的阴谋论出笼。那些自称是史特劳斯卡恩的老朋友迫不急待地争相站出来。
“根据我的经验,在这种高档饭店的总统套房,都是由两人以上的服务员整理房间,真不知道这个清洁妇是怎么一个人进入这个房间的?”这是媒体红人利瓦伊(Bernard Henri Lévy)的讲法。利瓦伊是法国很有权势的知识分子,以意见领袖自居,今年初还为文分析突尼斯的茉莉花不会在埃及盛开。利瓦伊喜欢把衬衫扣子开得很低,穿梭在上流社会,以受萨科齐总统召见为荣,却又常在中间偏左的新闻媒体开辟专栏,因为知识分子的视野左右都开阔。
1970年代曾为废除死刑积极奔走的律师巴丹特(Rober Badinter),被视为法国的良心,在密特朗当选总统后,人道律师成为司法部长,在人们的质疑中完成废除死刑。83岁的巴丹特在法国无论左右派都尊崇,他也是最早跳出来说话的人,他批评纽约警察怎么能将一个未判决前“假设无罪”的人戴上手铐且暴露在全球媒体面前。“他从那么高的地位被狠狠的拽到地上,一点都未受礼遇,如此粗暴对待,真是奇耻大辱。”巴丹特在法国电视新闻节目的访问中,义愤填膺,一如过去他为死刑犯伸冤。
阴谋论与屈辱论弥漫在法国天空,史特劳斯卡恩政坛上的、知识界的朋友们,那些社会精英们连结成一道权力的长城,共同对抗指控。他们根本认为,那些指控是美国人的指控,是大西洋彼岸的指控,对他们而言,史特劳斯卡恩才是受害者,以阴谋论、文化差异来否认相关的犯罪嫌疑。最令这样的法国人难受的是:“我们有过启蒙运动、法国大革命、巴黎公社,还有过六八学运。有大文豪莫里哀、拉辛、巴尔札克、福拜楼、雨果、莫泊桑,我们有灿烂丰富的文学与哲学思想,有坚实的人道主义,并在全世界推展,还轮得到那个攻打伊拉克的美国来审判法兰西的精英吗?而你们怎么会去相信一个非洲移民的证词呢?”
“主人玩女仆”的传统戏码?
史特劳斯卡恩位高权重,年收入50万美元,旅行坐头等舱,住一夜3千美元的豪华套房,饭店清洁妇是逃避战乱寻求新生活的非洲移民,经过多年的努力与融入终于拿到居留权。这个住在纽约移民小区小公寓楼的单亲母亲辛苦抚养小孩,为了赚一小时6美元的工资,而成为全世界掌握资金最多的总裁一时兴起的性工具。真的是一时兴起,无需预谋,因为他相信,以他所掌握的权力与信用,足以让他为所欲为而不受任何的约束惩罚。
这样的画面,呈现了全球化时代新版的奴隶制度,呈现了阶级压迫的重返,也许,这种阶级压迫从来没有消逝过。
《玛莉安周刊》资深记者卡恩(Jean-François Kahn)干脆说,史特劳斯卡恩的行为不过是过去很寻常的“主人玩玩女仆”罢了,过没几天,法国前文化部长贾克朗(Jack Lang)在史特劳斯卡恩该不该保释时,竟也呼应说;“有那么严重吗?又没有死人!”
没有人知道性侵疑案的真相,但每个人都听到了法国政坛与媒体的反应,多数人、尤其是女性们才恍悟,原来法国社会依旧是男权主宰,尽管10多年前左派联合政府时代立法通过政治参与男女平权,事实上,不尊重女性、视女性为玩物的封建思维并没有被革命掉,反而是随着时代演变换上不同的面貌。法国女性团体终于发出怒吼,然而,要在这样的时刻才站出来,恐怕也是法国女性的悲哀吧!
法国的媒体似乎也被刮了几个大巴掌,法国的报纸向来不屑于英美传媒乐于扒粪揭发名人隐私的没品小报作风,也不以满足读者的偷窥欲为准则,八卦新闻在法国的确少见。这个少见除了媒体风格外、法国民法第9条对隐私权的严格保护才是媒体的紧箍咒。
社会党2007年的总统候选人华雅尔(S. Royal)前两年与男友相偕至西班古城度假,两人牵手散步的照片刊登在《巴黎竞赛报》(Paris Match)后,她立刻以侵犯隐私权提告。那些以明星名人为封面的八卦杂志,游走在法律边缘,杂志社通常都要有诉讼费与赔偿费的预算。
法国媒体与政坛都孰悉史特劳斯卡恩对女人的纠缠,但是这种新闻到了主编处就压下来了,因为没有一家报社愿意天天上法庭,还得负担巨额的名誉损失赔偿风险。
2008年,史特劳斯卡恩因与IMF非洲部女主管的婚外情受内部调查时,法国一位年轻的女作家巴诺(T. Banon)公开多年前史特劳斯卡恩意图强暴她的过程细节。但没有一家报社引用报导,谁愿意去捅马蜂窝呢?
史特劳斯卡恩性侵疑案在纽约爆炸后,全世界的媒体趁机批评法国媒体对政治人物的纵容,难道不是作为权力的“共犯结构”吗?而所谓的隐私权保护法,不也是权力阶层所制定的防护墙吗?
史特劳斯卡恩的性丑闻在法国或许受到了宽容,但是他付出巨额保释金离开监狱,再搬到设有SPA、小型电影院,月租5万美元的豪宅时(受全天候监视),人们所受到的震惊大过他被纽约警察逮捕。他不再是“鱼子酱左派”了,因为,从这一天起,他的左派面具彻底碎裂掉落了。5万美元在法国是法定最低工资的35倍,换句话说,可能是35个家庭每月所得的总合。这栋3层楼豪宅面积6百平方公尺,几乎是法国左派选民10来个家庭的居住空间。他的社会党身分,他所倡言的左派路线完全暴露了本质上的“虚假”。
“虚伪的左派”如浪潮扑向社会党,使这个路线混乱的政党面临更大的危机,浪潮推挤着法国左派的政治版块。未来,左派选民只能将他们的认同投向生态环保政党、法国共产党、新左派与极左派的政党。
2011-6-02
■在巴黎一处报摊上,赫见报纸头版报导国际货币基金总裁史特劳斯卡恩被捕的消息,图摄于5月16日。史特劳斯卡恩被指控性侵,法国社会党因此陷入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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