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交易”的地缘政治学分析
郑彪
美国等西方国家善于通过设置和操纵世界经济和政治议程来实现其地缘政治目的，且往往预设陷阱，战后许多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某些非洲国家对美国崇拜，对美国牵头的国际议程往往盲目跟进，照单全收，结果发现自己落愈来愈被排挤出世界贸易。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美国极力推动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全球化就是一个显例，紧接着九十年代以来又推出气候变迁问题及其市场化解决方案——“碳排放交易（Emission Trading，ET）”，简称“碳交易”。对于前者，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都已经饱尝了其中的酸甜苦辣，俄罗斯更将其视为一个陷阱，尤其对“休克疗法”深恶痛绝；对于后者，发展中国家已经如牛负重，近年来更倍感其与日俱增的巨大压力。
（一）气候变迁问题的实质及其政治含义
据披露，西方策划环保货币化战略已经有四十年历史，（1）就是说该项战略策划始于20世纪70年代初，由于70年代是当代世界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有理由认为它是与1974年12月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在基辛格主持下制定了名为《国家安全备忘录第200号：世界人口增长对美国国家安全和海外利益的影响》（NSSM-200）的秘密报告是密切相关的。本书第一章已经指出，该报告于1975年福特总统签署后，成为长期以来美国政府控制发展中国家人口的基础性文件。其主旨是实施大幅度“减少”世界人口数量的《世界人口行动计划》。其基本思想是：世界大部分高质量的资源都在发展中国家，而这些国家属于“劣种人”，且数量极大，增长过快，必须除掉这些人口才能维护美国利益。文件指出：“在整个（计划）实施过程中，美国必须掩盖真实目的，要让人觉得美国的计划不是自私的而是利他的”，“美国必须隐瞒从发展中国家获得自然资源的真实意图，而说服发展中国家领导人和民众相信，减少人口符合他们自己的最大利益。”“减少”发展中国家人口和封杀这些国家的发展空间，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失去发展空间，占世界人口绝大部分且人口增长最快的发展中国家必将陷入各种地缘政治灾难包括资源、环境、生态灾难而自行消亡。
首先，气候变迁与人类活动的关系到底有多大，在自然科学界也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和世界气象组织（WMO）于1988年组建的气候变迁跨政府小组（IPCC）的研究提出，二氧化碳排放是气候变暖的重要原因，并预测，如果对人类碳排放不加控制大气温度会在21世纪末上升摄氏１．4度到5．８度，将导致海平面上升、全球气候异常和病媒体迁移等一系列灾难性后果。其结论是，如果气温比工业化前的水平高出摄氏2度，被认为是可预测的最高“安全”水平。要让大气二氧化碳浓度稳定在这个水平，全球的排放量必须在大约2015年达到高峰，然后下降，到2050年应当达到比1990年的排放水平降低40%至45%。鉴于这期间全球人口和经济仍将继续增长，必须依靠改革能源利用方式，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大力发展替代能源和科技创新，以降低排放量。否则，即使气温只上升1至2度，也将重创生态系统和水资源，则人类食物生产和水资源供给都将有难以预料的风险。这是1997年世界气候大会采纳京都议定书的主要科学依据。多年来对于气候变迁跨政府小组的研究结论和京都议定书乃至“碳交易”计划，国际间有许多质疑和批评意见。但是由于联合国的强大背景，特别是在长时期西方媒体轰炸条件下碳排放问题已经被神圣化到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道德高度，设置这一当代“减排压倒一切”的全球公共议程的西方国家俨然占据了人类道德高地，而发展中国家无形中已经成为道德法庭的被告，在这种情况下，各种质疑和批评的意见都将冒天下之大不韪（如被戴上反人类等大帽子）而被压制了。
其次，气候变迁与人类活动如工业化有关，这是一个常识所能了解的事实，但是其根源在于几百年来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制度，特别是工业化惹的祸。换言之，其主要责任在于引领工业化进程的西方国家。直到今天，按人均排放量，美国也是碳排放最多的国家。可见，地球有病，却主要让发展中国家吃药，是不合理的。西方搞了四百多年的全球殖民地化和两百多年的资本主义工业化，搞得地球满目疮痍，自己暴富，而广大发展中国家贫弱不堪，现在地球危机了，西方国家又俨然以道德裁判者自居，限制非西方国家发展。在发达国家占有绝对优势的世界经济政治体系中，在大量传统制造业被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以后，对气候变迁问题采取“碳交易”这种市场化解决方式，本身是不公平的。
再次，如同西方民主实质上是有利于富人的游戏，“碳交易”的地缘政治实质是封杀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空间。
2010年5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接受澳大利亚电视台采访时声称：如果10多亿中国人也过上与美国和澳大利亚同样的生活，那将是人类的悲剧和灾难，地球资源根本承受不了，全世界将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美国并不想限制中国的发展，但中国在发展的时候要承担起国际上的责任。中国人要富裕起来可以，但中国领导人应该想出一个新模式，不要让地球无法承担。”奥巴马讲话很短，其含义和传递的信息却很丰富和明确。第一，西方发达国家，例如美国和澳大利亚，也就是白种人久已享有富足的生活，这是因为白种人是上等人，其生活方式是独有的，不可改变的；中国是全球化的迟到者，只能在发达国家之外选择一种不消耗地球资源的生活和发展方式。言外之意是，中国人想过我们这样富足的生活，门儿也没有。第二，那种不消耗地球资源的生活和发展方式，其实是不存在的。那么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找不到那种不消耗地球资源的生活和发展方式，那么对不起，那是你们的错，你们就得接受“碳排放计划”，也就是向我们缴纳“炭税”。否则，你们就．．．．．．这就是亨廷顿所言“文明冲突”论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费尔蒙特饭店会议的基本精神和“盎格鲁-撒克逊计划”的主要目标。英国那位知情者的话是可信的，即中国被西方认定为最大的地缘政治目标和要解决的“问题”，“这至少在上世纪70年代就被认定了。”（2）早在20世纪70年代，当时世界人口还只有四十亿左右，罗马俱乐部就曾经断言，如果全球斯氏亿人都要过美国那样的富裕生活，至少需要20多个地球。而要保障地球资源不至于枯竭和维持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富裕生活，客观上只有一个选择：压制其他国家的发展，于是正如何新所指出的，“中国就成为盎格鲁-撒克逊人最成功的实验，一方面，无限制地消耗中国的资源，西方二十多个发达国家的十多亿人口，家家都有中国产品，中国完全变成了西方发达国家的资源基地；另一方面，又通过市场化改革把中国绝大多数人口牢牢锁死在贫困状态，保证中国绝大部分资源只是源源不断地供应发达国家。当太平洋和大西洋所有航道上几乎塞满了装运中国货物的轮船时，美国和西方国家从没有想到中国乃至世界的资源枯竭问题，而是津津乐道地称赞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可是现在，中国想要改变发展方式，把这些资源用于本国老百姓的贫困生活时，美国等西方国家却提出了资源问题，提出了碳排放问题，提出了对地球和人类的威胁问题——甚至连中国是不是依靠自身资源实现富裕生活都不管——只要是过富裕生活就是对人类和地球的威胁。”（3）第三，美国看到中国已经觉醒，要中国继续血拼，为西方无偿奉献资源和劳动已经难以持续，已经榨不出多少油了。于是一方面幡然变脸，以武力恐吓中国；另一方面，也幡然变计，抛出碳排放问题，请君入瓮：既封杀了你的发展空间，只许你向生存底线竞争，还要把你送上道德被告席。何新指出：“低碳经济是彼德伯格俱乐部的精心设计，由共济会国家近年强力向世界推行，准备向中国征收‘炭税’和发行‘炭货币’的战略举措之一。”（4）
（二）“碳交易”是一种针对发展中国家的新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2008年美国制造出金融海啸以后，巴菲特说了一句实话：金融衍生品交易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大规模金融衍生品的诞生和交易，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金融创新的产物，也是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地缘政治产品。“碳交易”是一种金融衍生品创新，也是一种产业创新，更是建立了又一个掠夺和洗劫世界财富的平台和机制。就其地缘政治实质说，“碳交易”也是一种针对发展中国家的新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美国将金融衍生品作为地缘政治工具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绝对是一种当代高水平的地缘政治创新和金融创新。美国国债就是其中之一。20世纪80年代拉美等发展中国家发生债务危机，那是发展中国家遭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陷阱，负债过重导致重创自己；而美国负债过重却重创别人——债务人，这是前所未有的国际金融现象，也是当代在美元以纸币充当伪国际货币的特殊历史条件下产生的一种地缘政治现象。众所周知，目前美国的债务高达57万亿美元，且以6%的平均速度递增，预计到2020年美国的债务规模将升至102万亿美元这样一个天文数字。届时美国仅利息支付就将吃掉全部GDP的1/3，其前景令人绝望。近年来美国高层不断传出美国将拒绝偿还外债和将不断贬值美元汇率直到美元被废除的信息，美国的政界和金融圈甚至将近年来中国对持有巨额美国国债安全性的忧虑当做笑谈。只有政治上相当弱智的人（斯蒂格利茨认为世界上存在一批“经济学白痴”）才会认为这一切都不可信。美元走向崩溃是一个必然趋势，而在可预见的将来任何一种主权货币替代美元作为世界货币，亦无可能。于是黄金重新货币化则成为世界经济的必然选择。谁拥有更多的黄金，谁就能赢得未来；谁只拥有美元纸币，谁就将失去未来，这个前景相当严峻。2011年5月围绕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卡恩入狱，更传出美国黄金总库中3000吨黄金不翼而飞的消息，这件事传递出怎样重大的地缘政治信息？
何新指出：“推出了一种‘黄金+碳排量’货币的‘完美’组合，那么西方国家显然是最大的赢家，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沦为最大的输家。很明显，西方拥有3万吨以上的黄金储备，而中国仅有1000吨，绝大部分中国的外汇储备集中于美元资产。如果黄金重新货币化，同时美元发生崩溃，美国将赖掉绝大部分债务。接着国库8100吨的黄金储备和IMF控制下的3000吨黄金，在彻底摆脱庞大的债务负担之后，美国经济将轻装上阵，很快就能重新振兴。中国改革开放30年的大部分成果中，实物产品已被美国用美元及债券变为白条。黄金的重新货币化，将使中国改革开放30年积累的2万亿美国财富遭到彻底的洗劫，相当于中国13亿老百姓为西方白干了30年。如果二氧化碳排放量被货币化——成为‘炭币’，那么中国未来30年的环境‘罚款单’也将悄然而至，这意味着未来中国老百姓还得继续白干30年。‘黄金+碳排量’货币组合所构成的世界单一货币制度，将是中国13亿人口为西方白干60年！”（5）其实，完整的美国货币金融创新公式应为“美元纸币+黄金+炭币”（其中美元纸币应在广义上理解，包括国债等），如此一来这就是一个完美的货币组合，也是一个完美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组合。
斯蒂芬·沃尔特在著名的美国《外交政策》杂志（2011年1/2月号）撰文指出：美国的政策由于受到政治集团的利益驱动，许多错误的政策可以延续几十年，如贸易保护主义者的关税和农业补贴，“任何一个经济学专业的大学生都知道这些项目是在烧钱，并会减少消费者的福利”，“同样的问题还发生在部署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昂贵行动中，航天和国防承包商在利益驱动下，拼命让五角大楼往他们的钱袋里塞公共开支——他们毫不在意这些项目是否真的可行”，沃尔特强调说：“在能够达成共识的科学领域，如气候变化领域，情况也是如此。由于受到一些精心策划的活动操纵，公开对话已经变形，人们无法取证，而问题也变得子虚乌有。而这些活动的发起人当然就是那些依靠矿物燃料获得利益的人。”（6）这里沃尔特指出的气候变迁问题作为一个全球议题也是地缘政治战略，“受到一些精心策划的操纵”，在西方国家已经策划了几十年，这是一个事实。问题在于，京都议定书已经签署有年，“碳交易”作为21世纪的明星产业已经形成，国际大鳄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吞入新的美食，这也是一个事实。一切都势在必行。惟其如此，中国加紧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和应对，并将其提升到国家地缘政治高度，趋利避害，而不是盲目跟进，也不是就事论事，就成为当务之急。
注释：
（1）何新：《统治世界 神秘共济会揭秘》，中国书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65页。
（2）同上，第204页。
（3）同上，第253-254页。
（4）同上，第253页。
（5）同上，第64页。
（6）（美）斯蒂芬·沃尔特（Stephen M Walt）：《错误的旧观念为何卷土重来并挥之不去》，转引自《国外社会科学文摘》2011年5月号，方尚芩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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