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宝、“互联网金融”们粉墨登场,在中国金融乱局中再添一乱,来的很是时候。
现在的中国,“钱多得不知道往哪儿放”,M0、M1、M2过百万亿,流动性充裕得吓人,合法非法放贷机构如雨后春笋,条件越来越优惠,手续越来越从简。十几年前几千亿M0、M1、M2,政商学界就齐声高喊“笼中虎”,如今呢?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现在的中国,又发生钱荒,各大商业银行疯狂拆借,花样百出吸存揽储,得了重度资金饥渴症的企业和个人疯狂找钱融资,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儿都用上了。
除了钱多和钱荒并存,还有人民币内贬外升,还有地方政府债务,还有影子银行地下钱庄,还有国际热钱进出,还有股市大跌,还有房市危险,搅成一锅糨子,有头绪吗?不乱吗?
中国金融怎么回事?中国的“经济学家”、“金融专家”没有一个能说明白,银监会也不明白,国务院也不明白。
其实非常简单:中国经济已经到了做长线的时候,金融部门却守着老摊子做短线,金融供给和金融需求对接不上,越来越疏离隔离,钱多是真的,钱荒也是真的,本该去长线的资金流挤在短线出口,根本出不去,憋得到处乱窜,所以整个金融都乱了。
为什么说中国经济到了做长线的时候?原因就一个:中国进入工业化完成期,铁公基、高科技、高端制造业、新兴产业还有现代农业等长周期回报的长线需求越来越成为主体和主导,已经做了三十来年的各类短线需求趋于饱和,需求量递减。为什么普遍感觉“钱不好挣”了?就因为短线已经饱和了,没有多少机会了。为什么出现产能过剩?是长线领域产能过剩还是短线领域产能过剩?为什么当前普遍“短贷长用、短投长占”?为什么有影子银行地下钱庄?光是资金饥渴症吗?
中国半个世纪前就提出实现工业、农业、科技、国防现代化,是真正有意义的长线目标,现在一个也没实现。这“大四化”不兑现,本世纪中叶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往哪落实?新型工业化、信息化、新型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小四化”,农业现代化对应得上“大四化”,新型工业化与工业现代化贴边,信息化不等于科技现代化,新型工业化和信息化涉及国防现代化,新型城镇化是工业化、信息化和农业现代化的附属物,不能独立成篇,可算是“大四化”的内涵补充。中国的“大四化”远未达到美、日、欧G7水平,“小四化”也有相当差距,缩小消除差距,从现在起至少要奋斗二十年。这二十年,就是中国工业化完成期,铁公基、高科技、制造业、新兴产业这些正经得好好忙活一大气。不说别的,简单一个国土整治(包括海域),农田水利达到以色列现在水平,城乡设施达到日本现在水平,铁路达到美国现在水平,生态环境达到西欧北欧现在水平,普及12年、15年义务教育,把大城市的医疗医保普及到全国城乡,没有三五十年忙活不下来。这里头没有金融部门的事?金融部门应该干什么不考虑?
现在中国经济领域有种奇特现象,做长线必受打压,越是做战略长线越受打压。所有长线做起来都障碍重重,比如高铁、大飞机。许多长线死活做不成,比如核心芯片、软件平台、互联网根服务器。做短线抓现得利倍受推崇,特别是空手套白狼,简直是英雄了。这就是在短线上倒腾货币捞世界的余额宝、“互联网金融”们闪亮登场的深刻背景和条件。
新型工业化喊了十几年了,汽车产销双第一的中国,一台正经像点样的国产汽车发动机也没做出来。这导致发展了四五十年的中国汽车工业,在自主品牌上连韩国汽车工业发展二十年时的水平都不如。中车不如韩车,中剧不如韩剧,隔行不隔理。汽车发动机这活,费力不讨好哇,金融部门干吗?余额宝们是给添劲还是给撤劲呢?
信息化喊了十几年了,一个核心芯片也没做出来,一个软件平台也没做出来。做软件平台的如中科红旗“资金链中断”,“关门清算”。互联网用户全球第一的中国,没有一台根服务器,受制于人,任由几个外资控制的网站兴风作浪。核心芯片、软件平台、根服务器这活,周期长啊,金融部门干吗?余额宝们是给添劲还是给撤劲呢?
科技强国、人才兴国也喊了十几年了,核心技术、关键技术、高端设备、重要元器件,没有一个不是依赖进口,让人家卡脖子。乌克兰政变,依赖进口的路子还收窄了,脖子还得让人家卡。高科技这活,风险大呀,金融部门干吗?余额宝们是给添劲还是给撤劲呢?
金融部门唯利是图倒还不要紧,令人疑惑的是为什么金融部门不去关注长线,却拥挤在短线上?只有短线才有利可图吗?是目光短浅吗?
谁在做长线的事?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反而倍受指责。“地方政府债务”、“投资比重过大”的舆论甚嚣尘上,其意在打压中国的长线发展,也唬住吓倒了一批糊涂人。如果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被唬住吓倒,从此压缩削减长线,甚至清账退出,任何长线再无人做,则中国没有未来,也不必侈谈社会主义现代化、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这是兴衰存亡的问题。
前三十年中国一直做长线,短短十几年建成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形成以两弹一星为代表的科技体系,这是美日欧G7望尘莫及的伟业。做长线,投入产出回报周期长,十年八年才见效,三十年五十年都是它,短期拿不到理想盈利,有些不直接盈利。尽管强调了多快好省,尽管排出了农轻重序列,尽管做了不少短线,还是很难避免积累消费、生产生活比例失调,突出表现在二十年不涨工资,吃穿住用水平与生产建设水平没能同步提高。但是不承认不行,做长线确保了就业和物价长期稳定,确保了社会公平正义。前三十年不做长线,最好前景也就是国民政府的“黄金十年”,还会有人打进来,还会丢失半壁江山,还会生灵涂炭,重演一遍历史,也没有后三十年什么事了。
后三十年中国在“改革”旗帜下转向做短线。有前三十年长线打底,短线做得风生水起狼烟四起,暴利确实是狠狠赚到了,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唯短线”弊病也随之产生并失控了。所以出现了产能过剩,所以出现了生态恶化,所以出现了两极分化贫富悬殊。做长线不图现得利,怎么会产能过剩?做长线用不着毁坏生态,怎么会生态恶化?做长线不可能在分蛋糕上出问题,怎么会出现两极分化贫富悬殊?
中国的金融部门持续三十年短线操作,金融这块板越来越“短”。中国的“资本市场”成了“短期市场”、“当期市场”,所谓“期货”、“期权”也是短线上的。一个个的,恨不得早上投资放款晚上就生出暴利,没有做二三十年或者更长远的长线投资的,都想赶紧捞一把就走,都在投机取巧撞大运上比拼叫劲,普遍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心态、布局、打法。
中国主张“市场”在配置资源中起决定性作用,为美日欧G7所不及。然而现实是,“市场”从不把资源配置到长线上来,这是“市场”的天性使然。
中国的“企业家”,生来与长线的事绝缘,没有一个懂得长线。
这里边有规律。从历史看过来,工业化中后期到工业化完成期对任何国家都是一道大坎,无一例外都要在金融上出大问题。
美国正是在工业化完成期发生1929年大危机。本应该做长线彻底完成工业化,却固守短线思维,着急发财捞一票,什么短线干什么,越短越好,举国投机爆炒股票。没有长线支撑的股市不可能不崩盘,于是金融危机经济危机爆发,一夜回到三十年前。所谓罗斯福新政,所谓凯恩斯主义,所谓公共工程,所谓有效需求,说开了就是老老实实回去做长线,踏踏实实完成工业化。美国完成工业化后成为世界第一,失去了方向。“后工业化”怎么办?天知道,瞎撞吧。几个航天工程都半途而废,也支撑不起长线,于是到处驻军发动战争卖军火,国力衰退陷入滞胀毫不奇怪。搞货币主义更是走入歧途,制造业荒废了,连汽车都不做了,飞机也快不做了,实体经济空心化,华尔街全都在玩虚拟经济倒腾货币。于是纳斯达克崩盘,股市完了。于是两房破产,房市完了。于是金融传销传不下去,金融也完了,2008年再爆金融危机。美国倒在“后工业化”这道坎上,没过去。
苏联也是在工业化完成期走了下坡路,国势国威齐堕,没等到“后工业化”就垮了。和美国相反,苏联做长线做到了极端,跟做短线做到极端殊途同归。
日本同样是在工业化完成期出了问题。日本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五年计划、收入倍增计划做的是长线,八十年代完成了工业化,不知该做什么了,发展动力就此衰减下来。日本如果知道“后工业化”时代怎么做长线,日元升值又怎么样?哪怕签一百个“广场协议”,金融也是稳定良性的。
英、法、意、德都不知道如何解决“后工业化”时代做长线的问题,欧债的危机都是从这里来的。
加拿大有所不同。加拿大是和美国捆绑的,不用操心“后工业化”的长线问题。
美国、欧洲工业化完成期出现的系统全面金融危机经济危机,深刻暴露了资本主义的不合理性和腐朽性。列宁的分析一点没错,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帝国主义就是战争。
“后工业化”时代美日欧G7的金融危机经济危机,在新的意义和内涵上更加深刻暴露了资本主义的不合理性和腐朽性。
在工业化完成期,资本主义寄生于实体经济,尚能用干预调控的办法、发动战争的方式缓和危机、转嫁危机。
在“后工业化”时代,资本主义寄生于虚拟经济,渡过危机的老办法是否奏效,能否找到出口走出金融危机经济危机,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得走着瞧。
中国重蹈美日欧G7覆辙的可能性,远远大于走出一条新路的可能性,已经险象环生。
中国的股市,从第一天起就不对头,无论机构和散户,都是短线操作和投机炒作,不关长线什么事,没有真正规范过、景气过,没有发挥资本市场作用,表现远不如美日欧G7当年的股市。在中国进入工业化中后期,走向工业化完成期的时候,大跌了,崩盘了。说什么“投资者”,真是不嫌害臊。
中国的邮市、花市、XX市比股市更不堪,早就大跌崩盘无影无踪了。
中国的房市,本来应该做长线,却活生生做成了短线。房子成了一种短线需求,甚至成了君子兰、长毛兔。“刚需”之说,十年前极有道理,现在是自欺欺人。硬拿已不复存在的“刚需”当真事,君子兰、长毛兔的命运正在前边等着呢。
中国的金融,三十年来改了又改,改活了,也改乱了,有点连金融是什么、应该干什么都不清楚了。温州的金改,不过把原来偷着干的变成明着干,改了又怎么样?只要“民办银行”是规范操作的,影子银行地下钱庄还会出来。那就再改,越改“民办银行”越多。香港号称国际金融中心,银行比米店多,香港的经济又如何?温州就是追赶上香港,也成“国际金融中心”,甚至把香港比下去,银行比街树都多,温州经济就好了?
中国的金融不改弦更张,还照现在的路走,别说没有机会造出“华尔街”,就是能造出“华尔街”,造出十个“华尔街”来,也不过步美国后尘,多了一块美国金融危机升级版而已。
中国金融要汲取明清钱庄的历史教训。明清钱庄经营理念不可谓不诚信,实力不可谓不强,操作不可谓不纯熟,为什么被淘汰消失在历史尘埃中?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没有一个“总庄”,重大关头无法融通和应变。由此可知央行之重要性。二是均属商业,不涉工业。各大钱庄的师爷们在经商上何其精明,然而对工业是白帽子,对正在兴起的工业革命产业变革没有兴趣和感觉。待到挾工业化而来的外资银行登陆,一切都晚了。由此可知看长远、做长线对金融之重要性。假以条件,明清钱庄完全有可能发展为银行,但历史不可能重来。
明清钱庄留给中国金融的历史教训是:央行重要,长线重要。觊觎、破坏和动摇央行权威,无视、逃避和压制长线,是败亡之道也。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余额宝以及各种“互联网金融”正触犯央行、长线两个大忌。其危害,不仅在于操纵大众、无本牟利,不仅在于几千亿存款、几百亿利差去向可疑,不仅在于出现几个“互联网金融”寡头,而在于俨然形成“第二央行”对中国金融实际操控,在于使本已短线化暴利取向的中国金融操作进一步短线化暴利取向,在于助推金融领域的恶劣风气传染腐化整个中国经济,将中国经济引向不归歧路,把中国经济风险度推向更高。
钮文新的分析是有价值的、正确的、可取的。对余额宝以及各种“互联网金融”不仅要取缔,而且要清查账目,追缴税款,收缴牟利,不管是不是0.63%。
规范金融领域,严控利率汇率,为国之大事。
金融权,关系国家安危、人民福祉,岂可儿戏?岂可旁落?
终结金融乱局,当前是紧要关头。
首先,对金融是什么,金融是干什么的,也就是金融的性质、功能、地位、作用、操作要正本清源、拨乱反正。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脉,是实体经济的一部分,不是“虚拟经济”、“第二经济”,不能脱离实体经济自我循环自我运行,搞钱生钱利滚利那一套。实体经济缺血,不管那一部分缺血,金融部门都不能推脱责任。
其次,端正金融取向,实现金融转型。中国金融要服从服务于中国工业化,要转向长线操作,防止中国经济在工业化完成期出问题。要反买办金融、资本主义金融之道而行之,与美国金融模式划清界限,任何不利于完成中国工业化、有违人民和国家利益的金融业务都不能办。中国需要人民银行,不需要“华尔街”,要走出一条人民金融、社会主义金融的新路。
第三,整合简化金融。所谓整合金融,就是纵向各层次、横向各区域各领域的金融机构在央行领导下形成一个整体,一致对外。可与外资金融机构共享经营收益,不能给外资金融机构操控中国金融留下任何机会和空间。所谓简化金融,就是去杠杆化再去杠杆化,不搞乱七八糟的衍生品。要大力发展金融信息化新技术新应用,不搞“互联网金融”之类“金融创新”。要提高金融服务水平,从各个方面便利客户、便利群众。要建立金融防火墙,防范金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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