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贵:毛泽东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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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在苏联共产党第19次代表大会上,斯大林选定的接班人马林科夫宣
布:1952年苏联小麦产量比1940年增长48%,以前认为是最尖锐、最严重的粮食问
题,依靠农业集体化“顺利地解决了,彻底而永远地解决了。”马林科夫的这段
话在联共19大赢得了“暴风雨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也给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
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显然,任何民族,任何时代,任何社会制度,都必须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中国的人口更多,耕地更少,粮食问题从根本上来说比苏联更尖锐、更严重。
苏联的经验把社会主义的公有制与成功地解决粮食问题联系起来了,一箭双雕地
既克服了粮食困难,又实现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理想。毛泽东在苏联的经验中看到
了一举而解决摆在中国共产党面前的两大问题的希望,不禁深受鼓舞。1953年10
土改完成之后,中共领导层在搞不搞农业集体化的问题上没有分歧,这是一
种可以称为信仰的东西。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搞集体化更有利,是立即动手还是数
年之后。一场围绕着步子问题的争论爆发了。先后卷入争论的一方是毛泽东、高
岗和山西省委,另一方是刘少奇、周恩来、薄一波、张闻天和邓子恢。
按照建国初期的设想,中国农村在土改完成之后将经过一个新民主主义阶段
,这个历史阶段尊重农村的个体经济,也允许富农经济的存在和发展。话虽是这
么说,一旦新富农真地露了头,许多共产党员便坐不住了。
1950年春,东北地区的领导人高岗发现自己的管区出现了两极分化,一些农
民开始卖地,另一些农民开始买地、雇工。一些共产党员也雇了长工。高岗立即
宣布了五条奖励互助合作,歧视单干的经济政策,在贷款、新式农具、优良品种
和劳模评选等方面压制单干户。他要求把互助合作组织提高一步,实质就是主张
土改后跨过新民主主义阶段立即向社会主义进军。
高岗的讲话在《东北日报》刊出,同时东北局向中央写了关于党员雇工问题
的请示报告。刘少奇在20天之后签发了中共中央组织部答复东北局的信,信中说
:“在今天农村个体经济基础上,农村资本主义的一定限度的发展是不可避免的
,一部分党员向富农发展,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党员变成富农怎么办的提法,是
过早的,因而也是错误的。”复信的当天晚上,刘少奇又找安子文谈了此事,他
说:“现在的变工互助能否发展成为将来的集体农庄?我认为是不可能的。这是
两个不同的阶段。不能把新民主主义阶段同社会主义阶段混为一谈……”
高岗见到刘少奇的讲话记录,跑到北京拿给毛泽东看,毛泽东读后满脸不高
兴,又批给陈伯达看。于是高岗以为有机可乘,便拿这个讲话当武器开始整刘少
奇,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后来高岗因权欲薰心整人过头,反而遭到批评,最终于
1954年8月17日服安眠药自杀。周恩来在批评高岗时说:“少奇同志的谈话,可能
有个别话走了火,但本质上还是对的。”
东北挑起的争论尚未了结,山西又闹了起来。1951年山西也搞开了“把老区
互助组织提高一步”,并以此为题向中央和华北局写了报告。以薄一波为首的华
北局派调查组去山西长治地区了解情况,正赶上长治地委召开的十个互助组转为
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会议。地委认为,为了防止两极分化,必须提高互助组,试办
土地入股的农业生产合作社。山西省委也支持地委的主张,认为适当动摇和否定
私有制没有什么不可以。调查组不同意山西方面的观点,争执起来,找到薄一波
头上让他表态。薄一波出于慎重又找到刘少奇,刘少奇明确表示不同意山西省委
的意见,并说要批评山西省委。事后刘少奇果真在几个场合点名批评了山西,说
他们存有“错误的、危险的、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思想。”薄一波也在《人民日
报》上发表文章,指出在互助组内削弱私有财产是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思想。
毛泽东知道此事后,找刘少奇、薄一波和刘澜涛谈话,明确表示他不支持他
们,而支持山西省委。毛泽东以资本主义发展初期的手工业工场为例,证明简单
的劳动合作本身也是生产力的进步,不必非得等待生产工具全面变革之后再改变
生产关系。他说得很有道理,刘少奇等人就收回了自己的观点,后来还做过自我
批评。如果把东北合作化问题引发的争论叫作第一回合的话,这就是合作化之争
的第二回合,山西回合。
第三个回合可以叫浙江回合,起于1955年6月,契机是砍掉1.5万个浙江的合
作社。在这个回合里,毛泽东把自己的论争对手描绘成一个“小脚女人”,“东
摇西摆地在那里走路,老是埋怨旁人说,走快了,走快了。过多的评头品足,不
适当的埋怨,无穷的忧虑,数不尽的清规戒律,以为这是指导农村中社会主义群
众运动的正确方针。”不幸被毛泽东讥为“小脚女人”的是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
,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邓子恢。
邓子恢认为合作化发展不可太急太快,必须注意客观条件是否成熟。按他的
指示,浙江的5.5万个合作社中一下子砍去了1.5万个社,砍得毛泽东心痛不已。
1955年7月11日,毛泽东在中南海颐年堂约见邓子恢、廖鲁言、刘建勋、杜润生等
人,严厉批评了邓子恢。
邓子恢为人颇有豪气,盛夏时节在农村工作部作报告,常常旁若无人地穿着
大背心大裤衩,摇着大蒲扇侃侃而谈。面对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厉声厉色,邓
子恢仍然坚持己见,谈了五个小时,也没有退让。毛泽东道:“你的思想要用大
炮轰。”
当时邓子恢的部下有人劝他别为了几十万个合作社与毛主席争论,邓子恢道
:“不是几十万个社的问题了,要紧的是他认为办合作社的那些条件都不必要。
这怎能不讲清楚!”
关键就在于这个“条件”。刘少奇、薄一波等曾认为生产力水平、工业化程
度是农业集体化的条件,离开这些客观条件谈合作化只能是“空想的农业社会主
义”。邓子恢也认为发展新社必须考虑客观条件所提供的可能性。譬如已有的社
办得如何,是否增了产,是否巩固,干部力量的强弱,作为合作社的基础的互助
组规模如何,原有的工作基础怎样等等。而毛泽东认为最重要的条件在人的心里
,在于亿万农民群众所蕴藏的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他断定土改之后农民有
这种积极性,对此若不及时利用,等到农民不那么穷了,新富农大批出现了,这
种千载难逢的历史良机就要错过。那时再让农民走上集体化的道路将成为一件极
其困难的任务。
毛泽东对农民的内心世界的这种判断由来已久。1951年9月,山西的合作化之
争尚未平息,毛泽东倡议召开了全国第一次互助合作会议,会后起草了《关于农
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草案)》。初稿写成后,毛泽东让陈伯达向熟悉农民的作
家征求意见。陈伯达找到山西作家赵树理,赵树理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当时的
农民没有互助合作的积极性,只有个体生产的积极性。陈伯达向毛主席汇报了赵
树理的看法,毛泽东说赵树理的意见很好。但是他并不肯改变自己的信念,只是
稍稍调整了自己的见解,让那份草案不要光肯定农民的互助合作积极性,也要肯
定农民的个体经济的积极性。
四年之后,毛泽东主席的判断更加乐观了,他在《这个乡两年就合作化了》
一文的按语中写道:“群众中蕴藏了一种极大的社会主义的积极性”。紧接着他
又指责那些看不到这种积极性的人:“那些在革命时期还只会按照常规走路的人
们,对于这种积极性一概看不见。他们是瞎子,他们面前出现的只是一片黑暗。
他们有时简直要闹到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程度。”在这个问题上,毛泽东不折
不扣地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对农民的这种认识和推崇是毛泽东的独创,也是
中国农业合作化运动的理论根据之所在。至于这种理论的正确与否,只能由即将
开始的一场波澜壮阔的历史性实践来回答了。我们将会看到,在这场巨大的历史
实践中,陈永贵也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他的所作所为将对毛泽东主席的判断和
决策发挥影响,他本人的命运也与这场大试验密切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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