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应当追究谁的责任？
左大培（2007年5月29日）
从大约一年半以前开始，中国的股票市场进入了新一轮的“牛市”，在上海和深圳两个股票交易所上市的股票价格不断上升。最近半年，中国的股市已经进一步变成了“疯牛”，大批股民的入市和疯狂炒作，使股票的平均价格以惊人的速度上涨。
一切对此表示担忧的言论都是有道理的。谁也没有能力预言，股票价格指数和个股的价格会上涨到什么水平、上涨到哪个时刻；但是可以绝对有把握地断言，绝不会有只涨不落的股票价格。而且几乎已经成了铁律的是，通常股票价格在暴涨之后就会有暴跌，在股票价格暴涨最厉害时买入股票的人会受到真正的损失——他们在股票价格下跌后卖出股票会受到真正的货币损失，不卖出股票而长期持有这些以过高价格买入的股票则会遭受资金收益上的损失。
每逢“熊市”到来、股票价格普遍下跌，就会出现一片抱怨和咒骂之声，甚至会出现追究责任的呼声。在价格高位上买入股票而被“套牢”的股票购买者们由于股票价格下跌而受到了真正的损失，他们不发出怨言和咒骂反倒是咄咄怪事。股票价格下跌时被套的人越多，怨言和咒骂之声必定越高。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真正的问题倒在于，这种怨言和咒骂几乎全都指向了股票价格暴跌时的政策执掌者，特别是指向了那些被认为有可能触发股票价格下跌的经济政策。这种由大众利益驱动的怨言和咒骂，简直使那些主张和实行可能触发股票价格下跌政策的人成了“人民公敌”，甚至是发表过不利于股票价格上涨言论的人都成了“人民公敌”。它可能制止实行任何防止股票价格过度上涨的政策。如果这是在股票价格已经过高时发生的，它就可能导致股票价格的进一步上涨，从而诱使更多的人买入价格过高的股票，一方面造成更强的阻止股市冷却的话语气氛，另一方面使更多的人在必不可免的股价下跌到来时遭受损失。
冷却股市的政策当然可能是错误的。如果股票的价格水平已经明显低于从基本面看是合适的水平，这样的政策就有害无益，股票的持有者甚至普通的民众都有充分的理由来诅咒这种害人的政策。但是，如果股票的价格水平已经明显高于从基本面看是合适的水平，那么，最终使高价买入股票者们由股票价格下跌中受害的，归根结底就不是任何冷却股市的政策，而是那些造成股票价格过度上涨的因素、那些使股票价格过度上涨的政策，特别是使股价暴涨的政策。正是这些使股价过度上涨的因素和政策，通过过度推高股价而使当下的股票持有者获得了过多的利润，由此造成了过大的获利诱惑，让过多的不明白股市涨跌实情的人去购买价格过高的股票，从而使过多的人在必不可免的股票价格下跌中受害。
因此，那些在股价过高时仍然宣称股价“正常”、仍然要进一步推高股票价格的人，才是使大批股民将来受到股价暴跌之害的真正罪魁。而股票价格一时的急剧暴涨几乎不可能不使股票价格涨得过高。那些在股票价格暴涨时还说“股市正常”、还在以种种方式推动股票价格进一步上涨的人，才是真正使大批股民将来受到股价暴跌之害的罪魁。
真正的经济学家应当清楚，未来当股票价格急剧下跌时，我们应当让怨声载道的受害股民知道的是什么样的真相：是那些过去挑动股市暴涨的人、那些推动股票价格涨得过高的人，诱骗了大批的人购买了价格过高的股票，从而损害了大批的股民。他们才是损害大批股民的真正罪魁；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就应当追究这种人的责任，特别是这种人中那些执掌了政策的人的责任。
可惜的是，世界上有太多为自己利益而颠倒黑白的人。那些从过多的人购买过多的价格过高的股票中获利巨大的人，一定会自己出面或者收买代言人来进行最恶毒的谩骂诅咒，以封杀一切提醒股民使股民清醒的忠告。这些做法可能会使一些人畏缩，但是不会吓倒真正的经济学家。
决定经济学家的观点是否正确的，是最终的后果，而不是一时有多少人支持或反对。一个真正的经济学家大可不必担心会招致多少人痛恨，而只需要说出自己认识到了的真正的真理。事实已经证明并将永远证明的是，使高价买入股票者受害被套的真正罪人，在个股上是那些操纵股市拉抬个股的庄家，对整个股市则是那些蓄意搞“牛”股市而造成股票价格暴涨的人。那些真对股票价格暴涨作出了贡献的人可以在牛市中沽名钓誉，但是在未来追究使大批人在股价暴跌中受害被套的责任时却是真正应当承担责任的罪魁。
只要明白了股票价格暴涨之后就会有暴跌，就应当由此得出合乎逻辑的结论：要防止将来股票价格暴跌使大批人受害被套，就必须事前及早抑制股票价格的上涨使其不致暴涨。只要政府机构的措施还能够对股票的市场价格有任何影响，政府机构的政策就应当向着稳定股市的方向努力，既防止股票的价格普遍过高，也防止股票的价格普遍过低；既抑制股票价格的暴涨，也防止股票价格的暴跌。
政府机构对于股票市场的责任，首先当然在于实行有效的监管，保证股票交易的公平；但是它还应负有稳定股市的责任，防止股票价格普遍急剧地暴涨暴跌。只有在股票价格没有暴涨暴跌的环境中，才可能避免大批人由于股票价格暴跌而受害被套。总之一句话，政府机构的责任，应当是“稳定股市”，而绝不是“搞牛股市”。
有人说，应当使股市“慢牛”而不是暴涨。这种说法表面上是在反对股票价格的暴涨，实际上却表达了一种让股市“慢牛”的错误意图。而一旦大众认为政府有使股市“慢牛”的意图，他们就会猜测政府想让股票价格达到的高度，他们的理性预期就会使他们立刻将股票价格推到这样的高度，造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暴涨。这就意味着，政府让股市“慢牛”的呼吁不可能得到恰当的响应，“慢牛”的号召会要么根本不起作用，要么只是导致股票价格的暴涨。
由此观之，听任股票价格这样快地普遍上涨，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让上证指数从一千点左右上涨到四千点，如果不是某些人操纵政策有意而为，就是经济政策最明显的失败。
我再说一遍：将来当股票价格普遍暴跌而使大批人受害被套时，应当追究的是那些当初使股票价格暴涨的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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