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改革需要上层积极性,这是核心领导力。核心价值观念应该是:机会均等,产权保护到一般权利保护。
2006年2月25日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举办“十一五起步:改革新形势”学术研讨会,著名的主流和非主流学者被邀请参加,焦点人物高尚全不知何故临时缺席,他的座位一直空着。下面是张维迎的发言,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张维迎:我认为孙立平教授谈到了一些理性的思维方式,但我感觉他有的一些概念有些超前了,比如结构定型,寡头统治,我感觉没有达到这个程度。26年来改革总是被那些有权人操纵。孙立平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例子,服务员炒了一盘菜上来,太咸了,再去重新炒一番,还咸再重炒,炒三次以后就说,就这么吃吧。各地有权的部门和人操纵改革,上层改革的积极性很高,中层就利用这种改革的机会来扭曲改革。当时上层有一个坚定的改革集团,这是改革能够走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当时沿海开放14个城市就是按照外经贸体制改革走下去的,就是用诸侯制的方法来解决。改革就是不同集团利益的博弈,改革当中有一个领导力是非常重要的,比如邓小平和第三代领导人。这是我的第一个观点。
我的第二个观点是,十一五规划当中讲和谐社会,但什么才能构成一个和谐社会?在和谐社会当中要有一个基本的价值观,在这个核心的价值观上是没有大的争议的。如果在这个核心价值观上都有争议、分裂的话,这个社会就不会和谐。这个核心价值观是可以讨论的,我自己列了几条:(1)机会均等重于结果均等。不然的话罗尔斯的正义论都没法成立。对所有权和财产权的保护,推广到对一般权利的保护,这应该是我们的一个核心价值观。(2)在我们所讲的帕累托改进当中,利己不损人,利人不损己,利己又利人的事大家都不应该反对。(3)这个社会还有好多道德底线的东西,道德底线这个东西孟子讲的很清楚,“慈善之心,礼仪之心,是非之心”,这个东西很重要。在现在的改革中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不讲道德的人批评别人没有道德,不搞学问的人批评别人不做学问。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是非之心就没有了,更不要说是与人为善了。
我的第三个观点是,在和谐社会当中,发展是硬道理。我也作了一些研究,(1)用基尼系数来衡量,发展越快的地区,基尼系数的平均水平越低,(2)企业占比例越低的地方基尼系数越低,(3)本地政府支出占GDP比重越高,基尼系数平均水平也越高,政府的转移支付并没有解决应该解决的问题。
我在北大做了一个200多份的问卷,各专业都有。我问了一个关于收入分配的问题:你认为中国现在收入分配拉大主要是什么原因?有三个答案,一是个人在能力、创新精神、受教育程度和工作勤奋上的差异,二是运气,三是家境、社会关系和腐败现象。64%的学生认为是第一个原因,36%选了第三个答案。其中农村的学生认为第一个答案的比例要低,只有54%,城市是67%。这告诉我们这些大学生在想些什么,同时也告诉了我们,发展是硬道理,没有发展搞什么和谐。
第四点,我要强调一下,医疗、教育体制改革。我们的大量医疗问题都是由价格扭曲导致的,现在都把它归究为市场化的改革造成的,这样我们就不去清算这个体制了,而去追究医务人员的道德问题。这样的话,改革之初的农民懒、工人不干活,就归究为道德问题了,为什么不干活的人不是道德问题,而现在的医务人员拿红包就是道德问题?由于价格扭曲导致的道德水准的下降,我们要从体制上解决。
最后一点,我强调一下,十一五期间国企改革依然面临着严峻的任务。告诉你们一个数据,去年的国有企业赢利有9000亿,其中55%是由国资委控制的十家国有企业的赢利,这十家公司都是垄断性的公司。垄断公司对社会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他的效益高了,如果不是靠效益赚钱而使靠垄断赚钱,对社会的危害更大。
与垄断相关的我要再说一点,收入分配的好多问题是由于要素改革没有到位,要素价格归谁所有造成的。城市的地租,也就是马克思讲的地租,归地方政府所有,这里有腐败而不归财政。而西部的地租归中央的一些公司了,比如一个地方发现一个煤矿都被中央拿走了,这就会造成地方差距,国有企业的地租是多少?可能远远超过他每年的赢利。如果地租能归财政,那我们的教育、贫困人口和社会保障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比如教育,现在的反思都不太理性,不太全面,现在有好多人说,有很多人上不了学,但是我们不要忘了教育改革这20多年,原来很多人上不了学的现在上了学,比如我和老丁在上大学的时候,全国一年大学生才招28-30万,现在一年招580万,我们一定要公平理性的思考这些问题。
最后总结一句话,要建立一个和谐社会,首先要变成一个理性社会,如果没有理性,这个社会就不会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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