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参考编辑部普罗采访,2011年7月13日
【红色参考编者按】罗赛特是一名在美国攻读博士的菲律宾青年,他和很多菲律宾革命青年一样都是坚定的马列毛主义者。值得一提的是,罗赛特出身于菲律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家庭,而他在长时间摸索之后决定背叛自己的阶级出身。红色参考的记者普罗特别采访了他,让国内的读者从他的经历上进一步理解菲律宾人民的觉醒和斗争。
红色参考(以下简称红):我发现你桌上摆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的标题引起了我的好奇:《美国在心中(America Is in the Heart)》,为什么一个毛派会读这本书呢?这本书讲的是什么?美国梦?
罗赛特(以下简称罗):恰恰相反,这本书讲的是美国梦的反面。卡洛斯 布洛桑是一位伟大的菲律宾作家,他讲述了菲律宾移民在美国的悲惨生活;你知道美国总是给人一些承诺,比如自由民主平等,这些移民工人也正是追寻这些而来,但是他们所经历的恰恰是相反的东西。这和我在美国从事的社会活动也很有关系,很多从第三世界来的移民都在美国从事收入最低也最没有保障的工作,我和其他的同志一直为这些群体做维权工作。
红:说到美国,菲律宾遭受过两个殖民势力的统治,先是西班牙,到了19世纪末期又成了美国。长时间的殖民给菲律宾人民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你的名字就明显的来自西班牙语,你的英语也说的非常的标准。这样的背景对你的身份认同产生了什么影响吗?
罗:这个影响是深刻的,住在菲律宾大小岛屿上的人本来就来自很多不同的民族,历史也很悠久,殖民者有意的毁掉了很多菲律宾自己的历史记录,让我们更难回溯到殖民时代之前的历史。不过菲律宾人民的反帝国主义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在美西战争结束之后的1899年,菲律宾就和试图控制菲律宾的美国打了一仗,但是损失惨重的输掉了。列宁也曾特意提到了菲律宾这场很早的反帝斗争。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也是殖民化的,没有主体性的。当然我不知道现在小孩们学些什么,但是我读书的时候,历史课本里面菲律宾的历史完全是消极被动的,先是印尼人和马来人到这里来定居,之后又加入了中国移民和其他国家的人。再后来西班牙人做头头了,接着换成了美国主子。你看,这个里面没有阶级,没有斗争,菲律宾和菲律宾人在这里面永远是被动的接受的一方,谈不上什么身份意识,也没有指出什么方向。
1998年的时候,我读了康斯坦迪诺重写的菲律宾历史:《过往的延续(Continuing Past)》。这本书是头一本左派写的菲律宾历史,尽管不能说是马克思主义的,但是也是用一种人民的史观,用阶级斗争的角度来解释菲律宾的历史过程。这本书对我影响很大,而且这也正是我慢慢思想左转的时候。
红:你这个时候有多大?为什么会左转?这和你的家庭背景有关吗?
罗:我这个时候15岁。我从小就对政治感兴趣,但是并没有和任何实际的斗争结合起来。可以说我从小就自然的有反对帝国主义的情绪,我痛恨这个社会上有毒品,贫困和卖淫,菲律宾有很多这样的丑恶的现象。但是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种抽象的反对,我并没有真正的深刻的去理解这些现象的根源。
在我简单的民族主义情绪比较高的时候,我坚定的想要去参军保卫祖国,但是不久就放弃了,我不喜欢军队的环境。这是在高中的时候,同时我的思想慢慢往左转了。起先是因为我喜欢艺术,所以加入了一个马尼拉的剧社,你知道很多作家是左派,在那里我接触到了很多左翼的作品,反映现实阶级斗争的。我自己就表演和导演过其中一些。在这个过程中,我变得在情感上倾向于左派了。
我的家庭没有能给我什么思想上的帮助,但是他们的确给了我上流社会的生活条件。我母亲是一个大地主,她的家族一直是保守的望族,比如我的外祖父Magasaysay就曾经担任菲律宾的总统,他在任期里基本上摧毁了菲律宾的共产党力量。我父亲这边则是新兴的精英,我的祖父曾是菲律宾的最高法院法官,我父亲也是律师,现在则是某种交易人,专门给外国资本在菲律宾投资做中间人,简单的说就是买办。所以我的确有买办资产阶级的家庭背景,不过出于种种原因,他们从来没有工夫来管孩子的思想,所以我也没有受到什么限制。
但是我真正成为左派,还不是在剧社,而是在实际的运动中。埃斯特拉达在菲律宾执政时,对穆斯林采取了歧视的政策。尽管我们家传统上都是天主教的,我哥哥自己选择成了穆斯林,有一天我们在街上散步的时候,警察就过来搜查他了,当然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背景了。我受到了直接的触动,因为以前反动的国家机器还没有侵犯到我头上来。之后我就加入了反对追查伊斯兰的社会运动中,在运动中我结识了真正的左派,并开始独立思考问题,参加左派的学习读书小组,思想转变比较大了。
但是真正让我成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还是在反对埃斯特拉达的运动中,埃斯特拉达不光是巨额贪污,他统治下的社会充满了贫困,破坏和战争,我当时在念高中,但是已经开始做组织工作,在马尼拉各个高中串联。我是在这个斗争过程中,变得革命的。其实就是一个阶级立场的转变过程。
红:那你是怎么成为一个毛派的呢?
罗:其实我在处于模糊的民族主义的阶段时,不喜欢马克思列宁毛泽东,我觉得那些都是外国的意识形态输出而已。但是在学习小组里面,我读到的第一本书就是菲律宾语版的《共产党宣言》,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读的第二本就是毛主席的《实践论》,还是菲律宾语的,当然后来我接着又读了很多马列毛的著作。你读毛主席论著的时候,就会强烈的感受到他说的那些问题和历史条件就是菲律宾的现实,而他论述的解决方法则马上可以拿到菲律宾来用。简单的说,我一读到毛主席的著作,就自然的觉得“这就是对的!”。
而且菲律宾的毛派革命运动相对比较成熟了,有理论,有组织,有纲领,有根据地,虽然现在形势比较艰巨,但是一个左翼知识分子成为一个毛派从思想上说是很自然的。
红:说说你在成为毛派之后的经历。
罗:我在组织活动的时候“出了情况”,不得不暂时离开菲律宾到美国来读大学。我开始非常沮丧,不过后来我意识到,在哪里都可以搞革命工作。我开始和这边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志们一起工作。在这个过程里,我对毛主席思想的理解又更深了。到了美国的环境里,我才发觉自己在菲律宾的实践斗争中学到了很多斗争经验,比如说:为人民服务,“人民”是谁?只有在实践中,我才深切的感觉到“人民”,我是在为了谁而斗争。这就和美国的左派大不一样,很多美国的进步人士对于“人民”的理解是空洞抽象的,他们是从书上读来的,没有什么实在的阶级感情,这样的理解容易变得教条,甚至是走向反面,你看他们的运动斗争往往是没有什么力量的。
红:你是说成熟的革命运动本身会生产出成熟的革命者和理论。
罗:对,这些中心国家的左派找不到群众基础,也没有什么力量。事实上,在组织活动的时候看的很明显,第三世界来的左派有很多共识,很多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早就不是问题,但是美国的左派就不是这样,我们并不生活在一个语境下面。
不过美国也给我很多锻炼。在这里没有成熟的运动,那么毛派应该怎么发挥自己的力量?难道去寻找理想的革命群众吗?现实里的群众是被分割的,是有各种情况和条件的,他们不一定是革命的,但是我们应该把他们带动起来。要做到这点,你得去深入的了解他们面临的矛盾和困难,你得从各个方面去帮助他们,这样就能建立起信任,才能动员他们,这才是毛主席的群众路线。而且毛主席说的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方法也正是我们处理不同组织之间关系的准则。
红:这也让我们回到了最开头说的你为移民工人长期做维权工作。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说到毛派的任务,毛主席很反对机械的历史观,强调人的能动性,比如我们毛派不能坐等革命客观条件的到来,而是要去主动创造革命的主观条件,比如组织和理论。
罗:对!这是毛主席很伟大的地方。这也正是我毕业之后回菲律宾要参与的工作——建造革命的主观条件。说到这里,我深深感谢毛主席,没有毛主席的思想,菲律宾的革命运动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红:咱们每一代人都继承了上一代革命者的遗产,毛主席是他那一代里走在最前面的人。对了,你背的书包上面有毛主席的书法“为人民服务”,你知道毛主席是个大诗人,也是个大书法家吗?毛主席的诗词总给人无穷的力量。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革命客观条件什么时候会比较成熟?
罗:我真希望我懂汉语,这样就可以读他的诗词了。至于书法,我从不知道毛主席还是书法家。至于革命客观条件,我没法预测,但是我希望我能活着看到革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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