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营网综合报道】民间借贷危机正在全国蔓延。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3年前出现在温州的金融风波,如今在河南、河北、山东、湖南等地上演。据了解,因为非法集资而引发的各种悲剧在各地纷纷上演,自杀者众多。
新京报调查发现,无论线上或线下的借贷公司,资金大部分流向房地产企业。如何规范民间借贷、投融资平台,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中国多地民间借贷崩盘
今年两会,民间借贷成为热议的话题。全国人大代表、甘肃省高院院长梁明远提交《关于对投融资公司加强监管的建议》。他认为,现在,民间投融资公司设立门槛低,缺乏监管导致违规操作泛滥。许多投融资公司以高息回报为诱饵进行非法集资。资金链断裂后“人去楼空”,引发恐慌挤兑。
据新京报报道,全国政协委员、湖南大学教授戴晓凤去年调研娄底、永州等多家民间借贷公司。她将民间借贷比作“抽水机”。民间借贷公司从老百姓手里拿来的资金成本是2分月息,贷给企业则是4分或5分,几乎没有企业能承担这么高的资金成本。
1月24日凌晨,河南信阳,夏玉梅投入冰冷的浉河中。这位五十多岁的女子是一家非法集资公司的客户经理。当地多名投资户称,经她手投进该公司的资金近亿元。
该公司在1月中旬崩盘后,夏玉梅无法面对投资者,先是割腕,后又投河,被打捞上来时已停止呼吸。
因非法集资引发的各种悲剧在各地纷纷上演。2013年11月,湖南湘潭民营企业家王检忠跳楼身亡,其公司涉民间借贷2.3亿余元。一个月后,娄底市同星米业老板肖仲望跳楼身亡。在经历5个月讨债无望后,该市清洁工文朝霞跳河身亡。
新京报记者在河北、河南、山东多地调查发现,无论线上或线下的借贷公司,资金大部分流向房地产企业。
专家分析,目前虽然民间借贷乱象重重,但只有少部分是借贷骗局,大部分借贷仍是基于企业资金需求,尤其是房地产企业资金需求。但去年,全国二三线城市房地产市场低迷,资金回笼慢,导致这些在民间借贷市场融资的房地产企业资金链断裂,也由此引发多地民间借贷“崩盘”的现象。
邯郸去年发生30余家非法借贷房企跑路事件,涉案金额高达93亿元。但在银行贷款愈发困难的大背景下,房产商仍继续大规模投资,一条从城市延伸到农村的全民放贷链条开始形成。
最近,河南南阳民间借贷危机、北京网贷平台“里外贷”案例中,借贷资金一开始均流向房地产企业。
在湖南娄底,十多家实体企业借贷数十亿元,最终被高额的利息压垮,出现兑付危机。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这些实体企业所借的资金,除一部分维持生产外,相当多的借贷资金投向了房地产市场。
娄底一老板自杀引爆百亿借贷挤兑潮
2014年,娄底市数十家企业先后停付本息,导致民间借贷市场“崩盘”。
春节前夕,在这个湖南中部的地级市里,每天都传出有借款人以跳楼、喝药等极端方式讨债。
调查发现,九龙集团作为娄底市一个大型房地产企业,给出1.8分的月息。但还有企业为了吸收资金,给出2分至4分不等的高息竞争。
娄底一知名企业的老板刘平(化名)说,这几年,娄底的实体企业有一个怪现象,最繁忙的不是生产、销售部门,而是放贷部门。“多家实体企业成为融资平台,比银行还热衷于借贷。”
杨林(化名)是鸿冠集团一名中层管理干部,他说,除了日常生产任务外,老板鼓动员工到外面拉贷款,并按拉来贷款的1%提成。
而在民间,2014年4月25日之前,娄底也出现几乎全民放贷的热闹场景。教育单位工作人员李明说,身边的人几乎全都参加放贷,办公室里、左邻右舍碰面,都在讨论放在哪家利息高,放在哪家稳妥。
娄底市金融办介绍,全市民间借贷资金规模400亿左右,其中约有118亿资金出现问题,涉及73家企业。
一些实体企业因经营不善,走进借新债还旧债的漩涡,最终遭挤兑风潮倒闭关门。
70岁的下岗职工肖旺富右半身偏瘫,他以2分月息把5万元养老金贷给鸿冠集团,“这是棺材本,拿不出来了。”
47岁的村民胡伍红和老公都是建筑小工。夫妻俩把拆迁征地补偿款70多万元贷给鑫美格公司,月息2.5分。如今钱讨不回来,他们住在窝棚里,无法重建家园。
公务员杨华(化名)2005年参与民间放贷,他吸收亲戚朋友的资金投入高利贷,总共1千多万资金被卷走,留下他整日被人追债。
但这一切都与清洁工文朝霞无关了。文瞒着丈夫将家中积蓄17万元投入九龙集团和宇森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去年4月开始,文朝霞屡次讨不回钱,也不敢给丈夫说,3个月瘦了十斤,同年10月,她选择投河自尽。
九龙集团为娄底市的龙头企业,该公司去年4月宣布暂停付息后,引发娄底民间借贷挤兑风潮。鸿冠集团、鑫美格公司、宇森公司等73家向民间借款的企业卷入其中,整个娄底市的民间借贷陷入“崩盘”,绝大多数投资人本息讨不回来。
南阳崩塌楼市背后的财富逻辑
2015年春节前夕,南阳市多个主干道上,写满“非法集资,还我血汗钱”的白色条幅遮住了街头挂着的大红灯笼。
事实上,从去年8月起,这个河南省的地级市已被非法集资彻底搅动。几个月内,多家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企业接连崩盘。上千投资户举着条幅走上街头,拥堵在市政府门口,交通一度堵塞。
“估计南阳近半数人都参与了非法集资。”投资户们统计了身边的参与者后说。
1月28日,南阳市政府办副主任司马恒在一起非法集资案件的通报会上说,数名参与非法集资的投资户已经死亡,“政府也有人参与。”
非法集资在南阳造成的混乱绝非个例,相似的情况也发生在河南的安阳、洛阳、焦作,在信阳市,一名投资户投河自杀。“这只是个开始,估计明年会更严重。”南阳市公安局梅溪分局一名经办非法集资案的队长说。
“像传销一样,非法集资走的也是中国传统的亲友关系路线。”非法集资受害者宋庆选说,让大家上套儿的都是至亲好友。
万裕集团法人赵明云原是南阳市某区建设局正科级干部,退休后无所事事,想着搞个小企业,“当时可没想搞这么大。”
万裕集团2007年成立,由于赵明云退休前在政府机关工作,一些朋友很信任他,给他参股,每股300万元左右,所以公司很好融资,之后他在南召县拿到一个酒厂改造项目,当时这个酒厂在县中心,涉及环保问题,跟政府谈的是,他负责在工业聚集区新建酒厂并妥善安置原酒厂职工,原酒厂的土地由他开发建成商品房。
靠这个项目,他挖到了第一桶金,花了900万元,赚了1000来万。
赵明云说起南阳地产业非法集资的土壤,称“一句话就能说完”:地产企业靠自有资金根本不可能发展,近年政策不支持地产,银行不贷款,但企业要生存,只能从民间找钱。
赵明云是公务员退休,开办公司时手里并没有钱,这些年,万裕没有从银行贷出来一分钱,他从2011年就开始集资,政府部门从没发现过,但在他看来,他靠集资发展企业的情况政府应该是心知肚明,“南阳的房地产公司基本都是我这样的,要靠社会融资发展。”
宋建波是南阳市金融办副主任,他分析,前些年地产的暴利模式让地产企业认为能够赚大钱,所以敢高息借钱,疯狂上很多项目,有的还是跨区域跨领域,项目在多个县市,行业横跨房地产、医院、旅游等,这远远超出了企业实际的操作能力管理能力。
事实确如宋建波所言。比如赵明云的企业,随着企业越做越大,他上的项目越来越多,需要的钱就越来越多,他想着按照以前的方法能够运转下去,他四处找钱。
但是形势陡变。
南阳地产市场受到的不只是全国性的市场低迷影响,2014年6月,央视曝光南阳三杰房地产公司等在建楼盘使用“瘦身钢筋”,压力之下,南阳市所有房地产在建项目被叫停。
南阳一家房地产公司副总回忆当时的状况,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瘦身钢筋事出了之后,对房地产行业的影响巨大,房子不好卖,市场低迷。一些已经买过房子的人回过头来要求对钢筋进行鉴定,给企业带来了很多麻烦和负担。
对于以往依靠非法融资运转的地产企业而言,更致命的是,问老百姓借款融资变得不可能了,很少有人愿意再往房地产企业投资。
赵明云的企业也面临窘境,房地产市场低迷,融资越来越困难,但他的项目需要的资金运作量越来越大,付的利息越来越多,“最后转不动了,崩盘了。”
地产商控制P2P平台非法吸储崩盘
业内人士称,P2P网贷行业如今已严重混乱。原本是通过互联网便利,解决银行服务无法顾及到个人、小微企业贷款理财的中介服务平台,如今变成很多投机者违法犯罪的机会。
今年1月,济南、北京两家关联P2P平台相继出事,相关责任人被抓。记者经过十多天调查,以期以里外贷、上咸bank两家平台为例,一窥P2P行业乱象。
一位网名叫“key”的北京单身母亲和她14岁的儿子度过了一个“清冷”的春节。2014年初,“key”将全部积蓄70余万元投入“里外贷”P2P网贷平台,以赚取40%年息的收益。不想生活却因此陷入困境。
今年1月22日,“里外贷”法人代表孙友卫发布消息称:因借款人高琴被济南警方控制,所借资金无法按时偿还,所有到期兑付资金暂停提现。1.8万名投资人和9亿多元代收资金顿时没了着落。“key”也是受害者之一。
据北京警方证实,“里外贷”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已被立案调查,相关涉案人张杰、高琴、孙友卫等人已被抓获。张杰、高琴夫妇经营房地产,是“里外贷”最大的借款人。
数据显示,2013年6月上线的“里外贷”平台,截至2015年1月21日,总成交量22.48亿元,待收本息共计9.34亿元;平均借款期限5.56个月,综合年化收益率39.77%。
民间借贷“抽血式”利率高出银行三四倍
据人民网报道,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难在哪里、贵在何处?续贷是个核心问题。中小企业资金流有少、急、频等情况,所贷资金又有短融长投的特点。面对银行先还再贷的风险控制要求,常出现向民间资本借债还款。而民间资本高于银行三、四倍“抽血”式的利率,无疑上原本就相形见肘的中小企业雪上加霜。
目前,社会上出现了一些针对中小企业续贷难的新金融服务形式,但在法律层面上并未得到认可。有业内人士表示,从法律层面对相关服务给予明确的界定,这不仅有利于减轻中小企业资金成本的压力,还可以防范区域性金融风险,更是对相关金融企业的保护。
资金流断裂、续贷难,是中小企业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安徽省西商集团董事长黄勇称,对企业而言在还款期内不可能为了还款预支流动资金放在那里。他以自身为例说,单笔贷款多的一般在1500万元到2000万元,贷款到期时不可能把企业停产,专门留出这笔钱放在账上。如果这样平时就需要2000万到3000万的资金趴在账上不能动,这对于企业发展是不现实的。但假如贷款到期还不掉,银行系统就会立刻收到预警信息,连带其他银行也将不在提供贷款。
“银行贷款属于流动资金贷款,但企业有时也会将其用于固定资产投资,这样到期资金周转困难,只能向民间融资伸手。‘续贷’引发隐性成本激增,‘过桥贷款’往往两三个月,如果换算成年利率高达30%,高出银行利率三四倍。”他说。
据了解,按照银行规定还完旧账才能借新账,企业在自有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向小贷公司或民间个人借款,业内管此叫做“过桥贷款”。而筹集资金向银行还款后,到下次从银行借出款项前的中间空档期,会给企业资金流带来不稳定性。加之中小企业自身账款周转少、频、急等特点,对其经营管理带来了极大不确定性,这也是一些中小企业死亡的主要因素之一。尽管目前已有一些商业银行在积极推动符合风险控制要求的企业,不必还款就可续贷,但大部分中小企业因为达不到相关风控标准,不能享受服务。
此外,银行机构与中小企业的信息不对称也是企业贷款难的原因之一,原本半个月可以拿到的续贷,因为中小企业信息少、专业性弱,可能一两个月都办不下来。有时在国土、房管等部门跑上十几趟也办不下来,要是遇到职能部门负责人出差,中小企业资金链可能就因为等时间被拖垮了。
针对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现状,安徽省六安市政协委员、安徽星昊投资公司董事长张本奎表示,他在2015年地方两会上关注的话题就是创新型金融服务业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续贷资金周转不便的话题。
他认为,目前应该鼓励、规范专业机构为中小企业提供过桥资金、投资导向、财务管家等服务,帮助企业资金流健康运行、防范区域性金融风险的发生。
“目前,星昊公司已经为当地50余家企业提供了续贷综合金融服务。公司风险控制的核心是中小企业必须符合银行续贷政策、生产经营正常、在当地有多年经营经历。星昊工作人员将负责企业与银行间的对接,保证专款用于向银行还款,企业从银行获得续贷后第一时间向星昊还款。”张本奎介绍说。
他认为,上述金融服务是一种创新,可以达到降低中小企业过桥资金成本、提高续贷效率、提供金融咨询、为银行筛选风险客户等效果。
监管“真空”亟待法律填补
如何规范民间借贷、投融资平台?全国政协委员、湖南省副省长何报翔认为,民营投资公司如今处于无人监管的真空地带,出现工商部门只负责注册登记,不负责监管,而金融证券办无职能管,银监局无权管的尴尬局面。他建议,尽快制订出符合民间融资特征的法律法规,对民间融资的权利义务、准入机制、运行程序、法律责任等明确规定。
三年前,温州发生民间金融风波。今年的两会上,温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陈笑华表示,温州已经制定了《温州民间融资管理条例》,并出台了实施细则。去年通过合法渠道进行的民间借贷达到了5734笔,涉及金额68亿元,对规范温州的民间借贷行为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陈笑华建议,应当将民间集资上升到国家层面立法,进一步清晰界定合法界限、借贷渠道、备案措施等等,保障民间融资领域的平稳。(编辑:禾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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