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度事件,与通钢事件一样,在21世纪的中国历史上,将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平度事件具有普世性的品格。
这样说并非过度拔高。
平度事件以其凶狠疯狂而出类拔萃,典型就得出类拔萃,一般寓于个别,血与火的拆迁虽是个别,但不烧死人的“平度事件”和“平度现象”却比比皆是,在神州大地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不由令人想起大英帝国崛起过程中著名的“羊吃人”运动,平度事件正是中国版的“羊吃人”。
它们都出自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强烈冲动,采用的都是超经济的强制手段,都是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典范形式,也即野蛮形式。而且,还都是“运动”——谁说中国“永远不搞运动”了呢!
“羊吃人”,贩卖黑奴,是不列颠绅士“大国崛起”时原始积累的两个典范形式,一个是对内,一个对外。
“羊吃人”,产生于毛纺业为主要贸易形式时代,资本利润最大化的驱动,借助于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的力量强行圈地,将田园变成牧场。同时,用“法制”强迫失去土地的农民到城里打工,逼迫他们“转变身份”,为资本的扩张提供源源不绝的廉价劳动力。
彼时也有“程序正义”:
流浪者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里找到工作,一律依法惩罚。一旦被抓,就要接受鞭打送回原籍。如果再次被抓,就要割掉他的半只耳朵。第三次就要处以死刑。
这法令后来进一步由国会“深化”,规定凡是流浪一个月还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一经告发,就要被卖为奴隶,他的主人可以任意驱使他从事任何劳动。这种奴隶如果逃亡,抓回来就要被判为终身的奴隶。第三次逃亡:就要被判处死刑。任何人都有权将流浪者的子女抓去作学徒,当苦役。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两代国王统治时期,曾经处死了大批流浪的农民。圈地的结果,使英国的农民数量越来越少,失去土地的农民只好进入城市,成为城市无产者。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进入生产羊毛制品的手工工场和其它产品的手工工场,成为资本家的廉价劳动力,而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中国自转型以来,从“万元户”到目前的百千亿富翁,距俄乌霍多尔科夫斯基、季莫申科等富可敌国的寡头垄断时代,还需要一段“壮士断腕”式的“深化”,自然还处于原始积累阶段。因为是转型,这阶段花色较西方丰富得多,诸如“包”、“股”、“MBO”、“快卖卖光”、“大开快流”等等皆是也,与时俱进到今天,“房地产开发”乃成主旋律。于是,钢筋水泥森林,就成为中国特色的“牧场”。
房地产天价,天价房地产,正是利润最大化冲动的产物,在铁三角的联手操作中,每日每时都不断孵化出亿万富翁。即使在军界,王守业谷俊山们靠着营房基建,弄个成亿宦囊也轻松愉快,可见房地产开发的魅力。老百姓的土地,大家的资金,给自己造房是“走老路”,属于计划经济的“原罪”;只能给资本开发,只能用来培育百万千万富豪,才算改革,天经地义,不能争论。
“房吃人”,将与“羊吃人”一起名垂青史——谁说中国还不够普世!
什么叫“看不见的手”,什么叫“看不见的手”,个中奥秘,看看平度吧。
这“看得见的”,还是好手双拳:武警特警一也,“维稳”动辄数百早成常见新闻,不过离不开黑社会的“必要补充”,后者“程序”更为宽松。与时俱进到如今,光“保安”已经远远不够了,为富豪“保驾护航”,“杀开一条血路”,早成武警特警的基本使命,广州的演习,就是将下岗工人维权作为模拟对象。
什么叫“法制”,看看平度拆迁操作吧。
什么叫“程序正义”,不劳贺卫方等法学大师启蒙教诲,平度百姓从生活中就领教了。
这一切,绝非平度的专利,它是“普世”的。
平度事件与“大国崛起”也有异同。
“羊吃人”加奴隶贸易,在坚船利炮的保驾护航下,不列颠版绅士将势力扩展到全世界,崛起成日不没帝国——他们是内向型榨取,加外向型掠夺。
盎格鲁后裔给咱们“顶层设计”,则是内向型榨取,加外向型奉献。中国以世界最大血汗工厂的模式崛起,用枯竭资源牺牲环境的代价,用劳动血汗,酿成美酒奉献跨国资本,以致中国总理可以与美联储主席等一起名列“20世纪改变美国十大人物”。中国资本分一杯羹之后,剩下的再买美债,以便用超国民待遇“招商引资”,用资源主权和支柱产业将其再借回来。
“羊吃人”的结果是殖民,“房吃人”的结果是被殖民——借用权威智囊的话,就是“再给洋人打工二十年”。
钢筋水泥的“房地产支柱”其实是泡沫,它与美元金融的泡沫联手,支撑着中国这“第二大经济体”,一旦破灭,天崩地裂。
可悲的是,破灭之际,被房地大亨剥夺的农民,在“普世场”作用下,还将会追随大亨,手持“茉莉花”,成为颠覆体制改旗易帜的街头力量。
吃人的房地产支柱!
附:
深度调查:平度纵火案始末
2014-03-31 15:26:34 来源:财新网 何新博客 :何新等
村主任和承建商为何纵火烧死守地乡亲?平度纵火嫌疑犯被抓,但血征强拆真相远未揭开!
何新评论平度事件:此次事件的根源就是十个字——官僚以利为本,以民为敌。
平度村民抗征血案告破:村主任地产商指使纵火 7人被刑拘
【财新网】(记者 罗洁琪)3月27日,是山东青岛平度市杜家疃村失地农民耿福林的“头七”。63岁的他死于一场人为纵火,在他与乡亲共同守卫“口粮地”的帐篷里。
那块土地由政府非法征收,出让给开发商建设“开元御景”。该楼盘共占地4100亩,涉及多个村庄。2014年3月初,承建商在杜家疃村用铁皮围挡的约130亩的土地,准备施工。村民普遍不满,白天和黑夜都轮流值守,阻止施工。3月21日凌晨,守地帐篷突然四周起火,导致1死3伤,其中2人是重伤。
死者耿福林的遗体被安放于一冰棺内,摆在失火帐篷的门口。22日凌晨3点左右,200多个防暴警察手持盾牌和木棍,突然从东、西两路包抄,将守尸的村民隔离,运走了冰棺。之后很快,遗体火化、下葬。
25日深夜,平度市公安局公布,抓获7个纵火嫌疑人,其中杜家疃村的主任杜群山和“开元御景”的承建商崔连国是幕后指使者。据财新记者了解,另外3个嫌疑人是当地专门为征地强拆实施恐吓活动的“痞子”,另外1人则是直接指使者。
26日上午9点,杜家疃村的村委门口鞭炮齐鸣,上百名群众聚集。但是,曾经积极维权,敢于对媒体说出征地真相的村中老文书李荣茂没有出现。他的朋友说,“李叔在家里哭了一夜,情感上崩溃了,无法接受官方公布的结果,不敢相信被抓的村主任在幕后指使,纵火烧死守地的乡亲。”
杜家疃村纵火嫌疑犯被抓,但平度市的血征强拆真相远远未能揭开。在政府大手笔规划下,像杜家疃村一样,近百个村庄被卷入征地拆迁漩涡。
一场场利益纠葛、民怨发酵的乱局中,征地拆迁的手续是否合法?是否有官商勾结行为?失地农民和被拆迁户屡屡被“痞子”殴打和威胁,为何警方不积极作为?维权农民不断寻求正义,为何各种渠道不通?一系列问题,仍止于追问。
深夜纵火
耿福林被烧死的那天,患有心脏病的李荣茂吃了三瓶救心丸。他说,愤怒和悲伤让他心脏发痛。
他们都是平度市杜家疃村的村民。李荣茂曾担任文书,从2014年3月初开始,他们和其它村民一起,守卫村里被强征的“口粮地”。
那块地共计130亩左右,位于平度市朝阳路北侧、苏州路西侧,厦门路南侧。从这些新规划的路名,可以看出平度官方的城市化雄心壮志。这里原本一片农田,曾种满了玉米、小麦、豆子和果树。村民们都记得,田埂上有一块黑色的石碑,上面刻写着“基本农田保护区”。谁也说不清,那块石碑是在哪一天突然消失了。
2013年3月的一天,村委干部突然用喇叭通知相关村民去田地里清点庄稼,村干部说,不是卖地,只是清点数量,让大家确认而已。李荣茂也签名了,但是在旁边注明:“签名,但不卖地”。而平度市官方派来了征地工作队,队长就常驻村里。
2013年四五月间,村委通知领取青苗补助费,每亩2.5万元,没提及征地补偿费和农民的安置费。很多村民称,那个时候,才明确知道“口粮地”真的被政府征走了,此前只是小道消息在村中流传。
领取青苗补助费时,村民被要签署一份保证书,声明在当年4月30日前对其所属的地上附属物清理完毕,若在规定时间内未清理结束,视为自愿放弃,责任自行承担,村委及施工单位可自行处理,本人不再追究。
2013年8月9日凌晨,一个村民在田地边的大棚里睡觉,守着正当收割的芹菜。突然一群“痞子”冲进来,把他捆绑了,并且抢走手机,不让打电话。随即,8辆推土机驶进地里。一夜之间,所有庄稼被摧毁。之后用铁皮建了围挡,矛盾由此激化。
2014年3月初,承建商开始雇人在围挡内挖土施工。村民自发聚集在工地上,抗议施工,要求归还土地或者依法补偿。他们把汽车开到这块土地上,晚上就睡在车里守着。有警察到场,对着村民的汽车牌照一一拍照取证。出于恐惧,也为了御寒,村民们自发捐款搭建了一个帐篷,覆盖着迷彩色的防火布。每天有几个村民轮流值守。
3月21日凌晨一点多,睡在家里的李荣茂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在守地帐篷里过夜的李得连突然惊慌失措地光脚跑回来,让他赶紧去救人,说帐篷起火了。
村民们赶去发现,耿福林已被烧死在帐篷门口。目睹现场的村民说,尸体像烧鸡一样,全身的衣服都烧没了,剩下一条皮带。皮肤发红,膝盖弯曲,趴着,背朝上。警察勘查现场时,把尸体翻身,看到他手中仍紧紧地握着一根木棍,肚子已被烧熟,惨不忍睹。
一起守夜的,还有李崇南和杜永军。李崇南被烧成重伤,头部裹满纱布,李永军的双手被烧成异形,他俩至今仍躺在潍坊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李得连是伤情最轻者,左脸和脖子被烧伤。
李得连后来回忆说,起火的时候,大家都睡着了。突然感觉到热,一睁眼,整个帐篷都是火,“火像包子一样把我抱住了”。他只顾往门口冲。火势很迅猛,三四分钟就把帐篷都烧起来了。耿福林曾中风,腿脚不灵,动作稍慢,未能逃生。
耿福林的儿子是个修车工人,平常不住在村里,闻讯赶回。村民说,他看到父亲被烧死的惨状,像疯了一样,用脏话怒骂平度市的领导。
随着近年来强势推行的征地和房屋拆迁,平度市的领导不断被舆论聚焦。2012年3月22日,平度召开加快推进新型城镇化动员大会,市委书记王中说,要排除干扰,破解制约,强化“抓拆迁就是抓改造、抓项目、抓超常规跨越发展”的意识,以坚定不移的决心强力推进新型城镇化。
耿福林家族中最强势的人是他弟弟耿福春,他对财新记者说,他管钱,所以耿福林的后事也由他负责。耿福春没有参与村里维权,他说,他也不愿意卖地,但是没有办法,“政府再坏,也是政府”。
“抢尸”善后
“3.21”纵火惨剧发生后,平度市委市政府组成工作队进入杜家疃村。据多名村民反应,21日晚上,政府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了解村民有何要求,并禁止村民当晚去火灾现场“闹事”。
当天深夜,火灾现场留下20多个青壮年的村民,拿着铁锹和木棍,守护耿福林的“冰棺”,他们担心有人突袭“抢尸”。
一个不愿具名的村民说,22日凌晨2点40分左右,死者耿福林的妹妹突然从家中来到火灾现场,跪在冰棺前面,哭了两声。后来,耿福林的妻子也出现了,对守在现场的乡亲说,“我的兄弟已经和政府谈好了。老少爷们,对不住了。”
大约5分钟之后,200多个人手持盾牌和木棍,黑压压地从朝阳路西边冲进来。远远看过去,他们还以为是“痞子”来了,村民立刻开起面包车,想堵住路。后来,一看来的是警察。于是,他们退守冰棺。
前述村民说,他曾手持铁锹,并用手电筒照着警察的脸,拒绝他们抬走冰棺。可是,掉头一看,他身后,朝阳路的东边,又是黑压压的一片警察。势单力薄的村民们放弃了抗争。
22日上午,耿福林的遗体被火化。此时,距离这场举世震惊的纵火案发生,仅30个小时。
23日下午,耿福林出殡。村民自发送了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杜家疃村守地英雄耿福林英灵长存”。
24日和25日的清晨,政府的工作队再次进村,三五人一组,挨家挨属调查村民亲属的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并且要他们在一张十六开的空白纸上签字。村民认为,这样的调查是“株连”、威胁和欺骗,于是把工作组吆喝撵走。
有个村民描述说,“我们把工作组撵走了,他们跑得太快,有人撞到树上了。其中有俩个女的,被我们的妇女扯住,都哭了。征地的时候,政府不和我们谈。现在,我们也不和他们谈。”
征地作假
政府工作组和村民的沟通如今陷入僵局。但实际上,村民们早就想了解征地真相,他们去街道办事处和政府多个部门问询,究竟土地何时被卖了?农民应该得到多少补偿?农民的未来如何安置?没有人告诉他们明确答案。
后来,在律师介入后,村民们启动了申请政府信息公开的程序。他们向山东省国土资源厅申请公开政府征地批文及征地红线图、征收土地方案及批准文件、征地补偿安置方案等。一系列行动后获得的唯一答复,就是《山东省人民政府关于平度市2006年第十四批次城市建设用地的批复》鲁政土字(2006)1921号。该批复称,“同意将平度市香店街道办事处和城关街道办事处农用地266666平方米,其中耕地259233平方米,转为建设用地。上述农用地转用后同意征收,用于该市城市建设。”涉及农地400亩。
为村民提供法律服务的北京拆迁专业律师杨在明对财新记者说,这份征地批文不正常,因为没有附上征地红线图。这意味着具体的征地范围不明确。
另外,杨在明认为,既然所有村民都认为被征收的土地是基本农田,平度市政府应该提供文件证明,基本农田已经被转为一般的农用地。否则,征地从一开始就是违法,因为只有国务院才有权决定征收基本农田。
3月22日下午,财新记者就此采访平度市国土资源管理局,遭拒绝。
纵火惨剧发生后,平度市委在官方微博声称,“3.21”事件涉及的土地,“经省政府批准,以两个批次全部办理了农转用征收手续,征收程序合法”。官方承认,围挡土地中已有81.59亩公开出让,手续完备。这意味着另外近50亩土地的手续并不完备。杨在明律师认为,没有证据证明,开发商围挡的土地在征收批文所确定的土地范围之内。平度市政府部门至今没能向村民和媒体提供征地文件予以证明。
如今,农民无地可耕,当年的征地手续仍被锁在黑箱。但是,其中的舞弊情况已从缝隙悄然流出。
“她们拿着村民的户口本,比照笔迹,在村民同意书上伪造签名。还举起两只手,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轮流在上面按红手印,让它们看起来不像一个人的指纹。”李荣茂对财新记者回忆起他曾目睹的凤台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造假的一幕。
2006年,他是村委的文书,掌管公章。有一天,凤台街道办事处通知各个村的干部去开会,分三个会场,文书与村主任被隔离。不久,杜家疃村的书记跑过来问李荣茂要公章,他说需要在一个证明文件上盖章。他给了,认为书记应该不会骗他。
可是,过了一会儿,各个村的书记都跑过来问文书要公章。李荣茂觉得很蹊跷,就去街道办事处的经管站看看。他走进屋内,听到经管站的站长说,签名千万不要用一个笔迹,要根据户口本的笔迹,来抄村民的名单。
李荣茂称,他看到各个村主任的桌面上,都放了一个空白的征地合同,旁边放着村的公章。两个工作人员抄完名单后,就举起双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在多份征地文件上,轮流按红印。
开完会议后,街道办事处还禁止村干部回村后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和村民全体大会,不能向村民透露征地的信息。
而根据2004年的《国务院关于深化改革严格土地管理的决定》,拟征土地现状调查表,必须经被征地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农户确认。
李荣茂说,他担任文书的期间,经历了四次征地。每次征地,各村干部都被禁止开村民代表大会,农民无法知情。而且,街道办事处的领导每次都强调,“村主任必须签字,不签字就免职”。
对于李荣茂的说法,与杜家疃村毗邻的大窑村提供了实例,予以佐证。大窑村的多个村民都提到,2006年前后,政府要征地。大窑村召开了村委和党委的会议,大家都不同意。次日,姓张的村主任去街道办事处报告会议结果,说不能签字。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当场宣布对村主任免职停薪。当日下午,免职通知书就下来了。后来,村里的公章也被交给街道办事处,一直由他们掌控。半年后,这位村主任复职,他一直没在征地合同上签字,但那块地还是被征收了,用于开发房地产。
据一名不愿具名的原村主任称,在平度市的征地工作中,政府压街道办,街道办压村委。强势的征地潮流,谁也独挡不住。村民不知情,征地手续上的村民签名和指印,肯定是伪造的。他认为,李荣茂讲的是实话,只要政府敢于公开当初的征地手续,做笔迹鉴定,就一目了然。
“痞子”看场
杜家疃村的深夜纵火并不偶然。在平度市近年来强力推进的征地拆迁过程中,有大量被村民们称为“痞子”的人群参与其中,暴力横行。很多恶性事件发生之后,警方虽然出警,但鲜有“痞子”被抓捕或者惩罚。
“现在的平度,是痞子当道。”杜家疃村的村民王霞说,自从被打后,她每天都很害怕,甚至都不敢让孩子住在村里。
2013年8月9日晚上,开元御景楼盘的承建商将一百多亩农田在一夜之间铲平,当时地里玉米即将成熟。次日,村民们聚集在被毁的农田里,群情汹涌。他们开始集体阻止施工,不让承建商用铁皮围挡土地。
后来,来了20多个“痞子”,驱赶村民,一位80多岁的老人被推倒,绳子勒住脖子,导致她昏迷。村民报警后,警察过来,带走了两个“痞子”。但是,受害的村民至今不知道对两个行凶者的处罚情况。
当天夜里,白天参与抗议的王霞遭到报复。她家门口停放的汽车被砸碎了玻璃。
次日,王霞又和60多个村民一起去工地,阻止施工人员围挡土地。40多个“痞子”又开车过来,围成一圈,开始对她拳打脚踢,扬言要将她活埋。当时,在工地参与抗议的村民主要是妇女和老人,没有人能敢站出来帮助王霞。
王霞说,当时她很害怕,也非常的愤怒,于是自己把衣服当众脱光,大声嘶喊,“我脱光了。你们来活埋吧。”她豁出去之后,“痞子”反而不敢了。
十几分钟之后,警察来了,大声斥责村民破坏施工,谁闹事,就抓谁。有一个村民很生气,把在现场捡到的一部手机摔在地上。结果,他被警察带走了。
王霞说,被“痞子”殴打后,村主任杜群山找到她说,如果打断了你的腿,给50万,你的日子会好过吗?征地是政府行为,谁也阻挡不了。你也阻挡不了。
从那以后,王霞放弃了抗争。杜群山曾对村民说,可以安排他们去干平整土地的活,一亩地给1000元。可是,没有本村人愿意去。
后来,承建商的围挡顺利抵搭建起来,并从第二年3月初开始挖土。挖土机开进农田的时候,村民又自发反抗。他们在工地的入口处搭建了钢管结构的帐篷,安排人手轮值守着。
3月15日,几十个“痞子”开着6辆车来到工地旁边的苏州路上,向守地的村民示威。村民开始鸣锣聚集,集体反抗,用铁锹等农具把他们赶走。当时,有警察也现场,但他们没有任何行动。
参与抗议的村民出门时,会在自行车的箩筐里放一把菜刀或者镰刀,有的人则在汽车里放一把小铁锹,以便自卫。
但是,防不胜防。21日凌晨,守地的帐篷四面起火,火势迅猛,导致1死3伤。有村民说,现场有汽油燃烧的味道。
25日夜里,平度公安局公布,已经抓获7个犯罪嫌疑人。据警方调查,3月21日凌晨,李某、李显某、柴培某、刘长某4人受王月某(均为平度人)指使,窜至现场实施纵火后逃跑。王月某是受崔连某和杜群某指使实施犯罪。其中,崔连某是贵和置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开元城御景二期工地的承建商;杜群某是杜家疃村的主任。
土地生意
据财新记者了解,杜群某即杜家疃村村主任杜群山,崔连某即崔连国,他也是平度吴家疃村的村主任。在吴家疃村的旧村改造项目中,对付拆迁钉子户的惯用手法,就有“痞子”放火。
2014年3月21日,类似的犯罪手法出现在杜家疃村的守地帐篷上。按照平度公安的初步侦查结论,崔连国和杜群山合谋,指使了杜家疃村的纵火暴行。
据财新记者了解,崔、杜二人有亲戚关系,均是40多岁。崔连国是杜群山二哥杜群利的妻弟。在当上村主任之前,崔做铁艺窗户的生意,而杜群山也在外地开店。
2011年,杜群山回乡竞选村主任。多名村民对财新记者称,杜群山用1000元到5000元不等的金额,贿买村民的选票。而吴家疃村的多个村民也称,崔连国当选村主任也有贿选的情况。
崔连国上任后,吴家疃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旧村改造项目,让农民弃院上楼。2013年初,大部分村民都离开了原来的村庄,在各地租房,等着开发商建安置房。但有4户人家坚决不愿意离开故园。
从那以后,半夜总会有“痞子”来骚扰,砸玻璃,往院子里扔燃着的汽油瓶。恐吓在黑暗中突然而来,村民始终不知道,究竟是谁,又是谁派他们过来。被恐吓几次之后,四个钉子户不敢再对抗,在2013年初全部搬走。
3月27日,财新记者在现场看到,吴家疃村已经变成一个繁忙的建筑工地。曾经的村民,四零八落,谁也说不清楚,曾经的乡邻在哪租房而居。
在吴家疃村旧村改造获得成功后,作为贵和置业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崔连国转至杜家疃村,和他的亲戚杜群山开始了另一宗大买卖。
2006年,平度市政府已经将纵火案相关的杜家疃村农田转为了建设用地。在其后7年间,一直没卖出去,不知情的农民仍然在田地里耕种。2013年,这块土地急速地进入出让环节。当年8月,杜家疃村的主任杜群山就受到了“平整地块”的压力,因为政府即将“招拍挂”的土地,必须是净地,即没有地上附着物的。和杜群山一起合作的,就是崔连国。
推土机顺利地碾平村民的“口粮地”。2013年9月28日,经平度市政府批准,面积81.59亩的地块(此次事件村民临时搭建帐篷正处在此地块中)公开出让。10月22日,青岛成元天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竞得该地块。
2014年3月初,开元御景项目开始动工,农民再次阻止挖土机进入农田。数度冲突后,酿就帐篷纵火悲剧。
3月27日,平度纵火案涉案土地的房地产开发商在接受《法制日报》采访时称,该项目是净地受让,他们未参与土地征收。该开发商青岛亘源地产控股集团公司,是负责开元御景项目的青岛成元天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母公司。
据《东方早报》报道,青岛亘源地产控股集团公司的总裁翟留峰是青岛市的政协委员。翟留峰在平度的开元御景项目共占地4000余亩,其广告称,“打造平度最具有发展前景的黄金之地”,包括高端商业中心、家具体验广场、生态社区和休闲带等,该项目是“政府的形象展示和标杆项目”。
涉及杜家疃村的81.59亩土地,开发商向平度市政府缴纳了土地使用权出让金1.0315亿元,每亩 126.42万元。
而据平度官方的说法,截至2013年5月16日,青苗及地上附着物补偿费340余万元、征地补偿费604余万元已全部拨付到村,其中青苗及地上附着物补偿费于2013年5月底前全部兑现到村民手中。
杜家疃村村支部书记江胜军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是说,青苗补偿款按每亩2.5万元发给村民了,安置补偿费的标准是每亩4.5万元,村里已经按照每亩1.7万元的标准发了,剩余的每亩2.8万元正在做方案,还没有发。
更大的一笔钱,是政府在2014年2月27日给村里返回的1500万元土地增值收益费。官方认为,对这笔费用的使用和分配,村委和村民们有分歧。正是这一分歧,引发了村民的抵制以及后来的纵火案。
但是,杜家疃村多位村民表示,他们对这笔钱还不知情,而且,他们否认抵制征地仅仅是因为和村委就补偿分配有分歧。
平度盛名
但实际上,当地因土地而发生的冲突和矛盾,近年来比比皆是,平度因此而闻名。
这个县级市位于青岛市的西北部,总面积3176平方公里,是山东省面积最大的县级市。按照当地雄心勃勃的规划,平度要实现由农村县城向现代中等特色城市跨越到2020年城镇化水平要达到65%。
2006年,平度市成为实施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试点区,这意味着,在乡村通过土地整理增加的耕地,可以置换建设用地指标。由此,市区“旧城改造”、城郊旧村改造急速推进。
自2005年,平度市发布加快市区村庄改造的文件后,数年里类似文件不断更新,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每隔几年这份文件就会被更新。到2010年平度市委市政府《关于加快推进城乡住房建设和危房改造的实施意见》出台后,平度市区周边94个村庄被纳入改造。
2013年7月,平度市召开会议,决定利用8月至11月四个月时间,集中实施“攻坚突破”行动,会议要求,“带着感情做群众工作,不签协议不罢休,不腾房屋不收兵,集中力量搞突破,千方百计上进度”。甚至有平度市领导称,“为了发展,在个别工作程序上有点瑕疵、出点问题,市委、市政府绝不会追究大家的责任,而且多年来我们没有哪个干部因为平度发展大局担点责而影响个人发展。”
伴随推土机前行的,是此起彼伏的冲突和矛盾,其中包括许多暴力事件。2012年1月31日,在城关镇金沟子村,抵制征地拆迁多年的陈宝成两次遭遇挑衅并受到不明身份男子袭击,因此受伤。
2013年7月4日凌晨4点左右,金钩子村六户拒拆迁农户遭到不明身份者突袭,他们从被窝里被拉出,房子迅速被夷为平地。之后的8月9日,出现在被强拆废墟上的挖掘机司机被村民控制,村民报警无果后,最终酿造舆论聚焦的8村民非法拘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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