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期国企问题剖析小说：新潮旋风（十四）
赵剑斌著
赵剑斌：男，1948年生；1969年哈尔滨电机制造学校(中专)毕业；19 89年哈尔滨师范大 学中文函授本科毕业；1985年始发表文学作品，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哈尔滨市文联文学 创作所聘任作家，曾当过工人、工厂企业报编辑、商业公司业务员、商城部门经理，以后遭遇下岗；2000年出版反腐倡廉社会问题长篇小说《父恩难辞》，《新潮旋风》系近年创作 的又一部长篇小说。
十四
刚从市商委回来，闪运吉板着脸痴呆呆地躺在他的办公室里间的床上想事情。
柳介婷穿着一件紧身的背心走进来。随后便扣上门钩嗲声嗲气地向总经理讨欢心。
闪运吉已经用降价处理玉龙湖度假村产权的一部分收益资金给她买了一处七十多平米的 商品房，并且为包庇她搞体外循环的案子刚刚被市商委曲康立主任批评了一顿。
柳介婷这几天经常来他办公室，为酬谢他的关照主动来献上她的肉身。
他对她已经厌倦了。他之所以能舍出力来成全她，不仅仅是曾经喜欢她要报答她与自己的 一次次苟合，而是怕她一旦失意而翻脸会揭出自己一点什么，那么他便要吃不了兜着给自己 找个不自由的地方。
自从接过新潮集团总经理的职位，闪运吉没意料到自己会演变成现在这么冷酷，这么贪心 ，这么放荡不羁，不近人情。
单位职工已经十几个月没正常开支，很多患病住院的在岗职工、离退休职工来找他报销医药 费，家里揭不开锅又要供孩子上学的职工来找他讨要单位应还的风险抵押金、基建债券，甚 至有的因拮据走投无路而给他当面跪下苦求的，他仍然横下心来不为所动。
那天离体干部张传忠的女婿来他的办公室兴师问罪，迫于理屈词穷，他本想去财会科找柳介 婷给他解决点医疗费用，但柳介婷的一句语提醒了他：
"你要给这些无亲无故的开了一个头，那你就别想收住闸，反正就这么点钱，给了他们就 没咱们的！你可以把责任推给贾栋才，是贾栋才收了他们的风险金，花光了银行的贷款！"
几个月以前，孙世利在酒桌上对他说："闪总，当一个企业的一把手，要学会心狠手辣，如 果你这儿也同情那也怜悯，那你永远干不了与己有利的事！"
在闪运吉的眼里，孙世利早就成了他的贴己之人。他把食品商场承包给他，别人要承包 年租金90万他不给，暗地里他跟孙世利签了一个年租金30万的合同。因而孙世利对他感激涕 零，允许他到食品商场的柜台随意拿好烟好酒，并且年节要甩给他一捆一捆的钞票。平日里 孙世利找他闪总去洗桑拿，找三陪小姐，去大酒家尽兴，那是家常便饭的事。
闪运吉对这一切都有点厌烦了。没享受到这些甜头之前，刚一接触这种事还有些感到刺 激，感到新鲜，甚至感到害羞，感到无名的恐惧。
记得刚刚上任总经理时，他的家父闪世平--后来转到《松伦商报》曾任过副主编，退休在 家 还时时关心着国家大事、世界大事的老古董，见了自己儿子的面，便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 "你可得谨慎呀，运吉，有了实权千万不能贪，千万不能贪，千万不能腐败，千万不能欺负 职工群众！"
在他家父看来，他闪运吉不是一个很有脑力很有处事原则的人，他担忧他被人拖 下水呛着。
开始，闪运吉还有些慎重，虽然他已经有了"反腐败没有前途，搞腐败没有风险"的体会。 虽然他对家父的传统观念和恪尽职守的训诲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他懂得家父这么不厌其烦 地警示自己 ，自有他的良苦用心和善意的愿望，他深怕自己的儿子把握不了自己，随着人心不古的世道 堕落下去。
后来，在他面对不受约束不受监督的权力感到迷惑时，在他面对无所不能无奇不有的物欲而 感到彷徨时，他遇到了苏雅娟。苏雅娟带着他去旅游，让他见了世面开了眼界，苏雅娟开导 他重新面对物欲和权力，认识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短暂，认识到人生在世要过得舒适 逍遥。他到国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家国外的生活方式，人家国外的消费方式 才算正宗，才算人过的日子，人家用的、吃的，接触的环境，人家过的日子不知比自己现 在的要强多少倍，不看不知道，看了感受了才知道竟有天壤之别。
苏雅娟对他循循善诱地开导：要有所失才能有所得，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目前，最好 也是最后的机会，一定要不失时机地捞，捞得脑满肠肥，捞得腰缠万贯；你要去国外过人上 人的日子，没有几十万几百万就别想站住脚。
于是他便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他认为对职工群众的怜悯和同情是一种过失，是自己性格 懦弱和能力低下的表现。他在单位的过道上走路谁都不理，对基层职工的问候都不屑一顾。 他走路时故意摆出一副目无余子，目空一切的神态，其实他内心里有些空虚、有些怅惘，有 些胆怯，他惟恐自己随意与基层职工交流内心情感而受到指责遭到鄙薄。
平时他在商场遇到下属是从不打招呼的。春节过后刚上班，一个商城职能科室的干部下了电 梯在楼梯口遇到他，先是问候他："闪总过年好！"他原本不想理会，对部下的问候，没有 心理准备也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兀自径直地走过去，只听得那个部下 在他身后"呸"地吐了一口。他反倒不敢回过头去，继续佯装成耳聋不为所动地迈上了电梯 。电梯门合起来往上升之前，他完全可以按住电扭重新走出去质问那个没看清模样的部下， 可以呵斥他的无礼行为，但是他当时无所措手足，他心里没有一点胆量和底气。
单位十几个月不正常开支，他惟恐遇到职工们来找他质问，找他纠缠，他怕自己一时回 答不清，应付不了，因而他要来个蛮不讲理，要来个老虎屁股摸不得；因而当张玉华问他啥 时开支时，他便要打人家的嘴巴子，显露出一副横行霸道恣意妄为的嘴脸。
王治媛找人写材料串联各商场职工签名告他的状，已引起市商委曲康立的重视。曲康立 找他谈，批评他经营无方管理无术，致使单位十几个月不能正常开支，保证不了职工群众的 生活费用，解决不了在职职工离退休职工的医疗费用；曲康立批评他不能动辄找人殴打来上 访的职工家属，批评他没有涵养没有肚量，对职工做不了思想政治工作，跟职工群众缺少必 要的思想勾通和情感交流。
曲康立是原松伦市驻省城的办事处主任，新调来市商委时间不长，闪运吉以前跟他不塾识 ，也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据岳父晁元反映，这个人背景不太清楚，也可能是哪个新升上来 的市领导为培植自己的势力新提拔的，也可能是这几年商业企业形势严峻，市商委主任的职 位早已不被人垂青因而拉他这个无名之辈来受任于危难之际，勇挑一副重担子。
一开始闪运吉没怎么拿这个曲主任当回事，但是当曲主任刚上任不久便义正词严地批评自 己，他认为这个曲主任有点不知好歹，有点冒冒失失。即然如此他又担心自己被曲主任当作 头三脚难踢的石头，被当作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燃料，他因而不得不夹起尾巴学得乖巧些。
当初曲康立把他叫来在他的办公室，闪运吉坐在下首，只得佯作唯唯诺诺似的来倾听曲主任 的训导 之词："你是正规单位的领导，新潮集团的一把手，你怎么能找黑道上的人在自己的办公室 里打上访的职工家属？你太粗鲁，也太愚蠢，人家已经把你告到公安局，告到市领导那里， 你还不去给人家道歉，送点看病钱？再说那个被打的他岳父，是个挺有资格的离休干部，你 们商城再经营困难也不能见死不救，一点药费都不报销？"
闪运吉便吱吱唔唔地解释着，说他正打算去张传忠家道歉并已准备了一笔几千元的住院 费用给他送去。当然，这些话是子虚乌有，他这是在撒谎，在搪塞上司的责问。
后来曲主任把话题转到新潮商城的企业经营方面，他问闪运吉对当前企业面临的经营滑坡 ，资金短缺有没有比较好的改进措施，是这么混下去等着倒闭关门呢，还是在积极想办法争 取在市场竞争中站住脚？
闪运吉便捕风捉影地跟他提到原来有一个设想，想引进省外民营企业的资金，以新潮商城 的场地经营大型超市。
曲康立一下子语调缓和过来，赞许地说："这是个好主意，这也是个正经事。这件事你 要抓紧办，其实一个企业只要能够上去，可以一俊遮百丑，只要有钱给职工开支，搞福利， 职工就没那么多意见啦！"
闪运吉煞有介事地吹嘘说："其实引进资金的想法一年前就有过，也找合作方谈过，只是不 易谈成。"
曲康立提议说："能不能通过搞股份制来筹集一下资金，党的十五大以后股份 制是个方向。"
闪运吉为难地表示："现在职工手里缺钱，并且对股份制没信心，股份制很难搞起来。"
临走时曲康立送他到门口叮嘱他千万要抓紧办好大型超市的事，闪运吉只得自诩其能地应 承着，但他心里是没有多少谱的。
他回到单位便按金踊跃留给自己的手机号码打了电话。金 踊跃回话说，他联系的那个想投资办超市的老板早就找了别的地方，已经开张啦。闪运吉让 他帮忙再另外物色一个投资方，事办成以后他会重重赏他。金踊跃不屑一顾地讥讽他说：" 得啦，别整这景啦，机不可失，时不我待，错过一次就别想再找，投资方又不是我家亲戚， 你能搞基建也不能搞超市，那么好找的！"
随后闪运吉跟金踊跃提出市商委要求搞股份制的问题，金踊跃不以为然地说："股份制也不 是 一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政治体制滞后，企业搞股份制也是新瓶装旧酒，照样政企不分， 内部人控制，暗箱操作。"
以后闪运吉迟疑着是否要狠下决心亲自去金踊跃那儿请他回单位帮忙。孙世利有一次跟他提 起可以在新潮商城办一个"皮草城"的建议，闪运吉如获至宝，俨然在汪洋大海里遇难可算 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第三天他便去市商委向曲康立作了汇报。
曲主任让他先派人去外地考察调查一番，写出可行性报告再交市商委，交新潮商城职工群众 讨论通过这一决策。
说过了"皮草城"的草案，曲主任再一次批评他包庇柳介婷搞体外循环的事，要求他一定 查个水落 石出，不能姑息养奸，并且警告他不能报复上访的职工，动辄以不调工资让其下岗相威胁。
"要学会拢络住下边的职工群众，要注意树立自己在职工群众中的威望，多替他们办实事 ，为他们提供相应的利益，否则一个没有威信的领导是干不长的。"
曲康立一边在翻阅文件，一边在跟他谈话，时不时地教训他几句。当他起身告辞时 ，曲康立没有离开所坐的地方，只是用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市商委回到单位，心事重重的闪运吉一下子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床上，他感到思想压力很 大。
他对新潮集团能否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在资金严重短缺，在体制不健全的状态下重振雄风 ，再创企业赢利的辉煌，已不报任何希望，没有充足的信心。他半年前已经跟岳父谈 过要想调离新潮的打算。那时候文会庆还没有调离，岳父给他联系了几个单位，不是人家 单 位的效益不好他不想去、就是不让他去效益好的单位当一把手，他说不当一把当二把手也行 ，但是人家拐弯磨角地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接纳他。
现在曲康立接替了文会庆。闪运吉再找岳父联系调转单位的事已经有了难度。晁元跟曲康 立没有任何过往，闪运吉再给曲主任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别说以后调转工作，就是眼前 的位置能否保住，也很难预料。
柳介婷自己有他办公室的钥匙，不用敲门便径直进来。闪运吉没有理会她，他已经满足了她 许多 过份的需求，他为她承受了上级的责备；她对他虽然也有求必应，常来他这里满足他已经不 再 狰狞的情欲。他似乎对她有些厌烦了，提不起来兴趣。中午到了，她给他带来用盒装的饭菜 ，这是她特意让宾馆的餐厅给做的。她劝他起来用餐，他没有离开他的弹簧床。她挨着他躺 下来，将头压在他的胸口上，搂住他的肩膀，他仍然没有对她爱抚的表情与动作。
"怎么 ，你已经喜新厌旧啦？"她坐起身来问，脸上不得不陪着笑意，"用不用我打电话把李丽芳 叫来，我知道她比我年轻、漂亮，有魅力。"
"我他妈心烦着呢！"闪运吉也坐起身子，一把搂住柳介婷，说，"今天上午又挨曲康立一 顿狗屁斥儿，还不是为了你搞体外循环的事！"
柳介婷领他的人情，因而不计较他对李丽芳的钟情。李丽芳原来是孙世利的情妇，现在又受 宠于闪总经理，她被闪总经理带着去了一趟香港、深圳，回来便三天两头地来闪总办公室 讨欢心。这些天柳介婷已经遇到闪运吉在这里跟李丽芳调情，免不了醋意发作跟闪运吉闹 过一 阵，后来想到闪运吉该给她柳介婷的优惠条件都一一办到了，而且她也揣度再想从闪运吉那 儿得到 更多的关照已经很难。她觉得没必要再继续跟闪运吉搞得那么火热，他现在喜新厌旧，正好 是她自己脱身的时候。
柳介婷大大方方地起来打电话给已经擢升为文化商场经理的李丽芳，叫她过来陪陪闪总经理 。
闪运吉纳闷地盯着柳介婷起身去给李丽芳打电话，他纳罕柳介婷在他面前已经不再跟别的女 人 争风吃醋。她超脱出来或许对他自己有利，因为他跟她俩人过于亲昵，不利于他以后的突然 调出。那时候，他假如到了一个新的单位当二把手，已经没有权势也没有必要再调她去陪自 己。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李丽芳来了。她在柳介婷面前有些难为情，柳介婷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含 沙 射影地敲打她，她对李明芳和气地叮咛着："闪总今天心情不好，你劝他多吃点饭，我还有 事先走了。"她说完真的很爽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儿子闪政小学即将毕业，学校要召开家长会。闪政回家通知的时候，晁玉敏已决定马上要 随几个朋友去俄罗斯远东地区旅游，她安排闪运吉去学校为儿子开会。
对妻子去俄罗斯旅游，闪运吉原来没有什么意见，他本来也想在儿子放暑假的时候带妻子 儿子一起去参加"俄罗斯海参葳七日游"，还要找人办相关的手续，实现儿子要求全家游的 愿望。
在儿子的家长会上，闪运吉遇到了一个过去下乡时的同事。他说经常能碰到晁玉敏到他 们单位附近的小区。这个同事的话引起了闪运吉的警觉，他以前也听说过白天妻子跟一个男 的去舞厅跳舞。这次妻子抛开自己和儿子去俄罗斯不知是跟随谁搭的伴儿。妻子的性欲一直 很 强，闪运吉总是跟苏雅娟等几个女人周旋，对妻子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兴趣，因而很少尽尽作 为丈夫的责任。他对妻子可能会有的外遇并没有感到意外，自己对妻子不忠可能会引起妻子 对自己的不忠。但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呢？他跟苏雅娟的关系如何处理，却是他这些天一再考 虑 的问题。他在新潮当总经理已经三年，苏雅娟每年给他们单位提供用于取暖和四 季烧水的次等煤4000吨，而他却按优质煤价每吨2000元总计8000吨计账。整个操作过程是由 他控制着的，这样三年下来，他可以利用职权多付240万元的煤款。这240万是属于他跟苏雅 娟共同所有的，所以未来的日子他不能不考虑如何处理他跟苏雅娟的关系问题。
家长会已经散了，儿子问了他几遍："你到底让我去哪个中学？我得去多花钱的重点校！ "他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让儿子升入要支付两三万元费用的重点中学，他并不犯难。他犯难 的是他将如何了结他跟晁玉敏之间的事情。
半年前，晁玉敏就向他提出一个似乎合乎情理的 要求："当了两年多的一把手，你也该给咱们家弄一套像样的房子！哪有当了总经理怎么还 住在七八十平米的老格局房子里！"闪运吉明白，所谓像样的房子就是地址要选在繁华市区 ，使用面积百余平米，三屋一厨两套卫生间，两个凉台，装修高档设备齐全的商品房。但在 经营严重亏损的企业，按有关规定是不允许给领导购买这样的豪宅的。
为这事，他去市商 委找过文会庆主任，文会庆说："你要能整出钱来你就买，但不能影响职工正常开支。"
闪运吉知道文会庆的表态虽然不很明确，但毕竟是点头默认了。闪运吉没能及时去购买不 是要顾及单位职工能不能正常开支的问题，而是财会账上确实没有那笔可买豪宅的百十万元 的资金。况且，他还要考虑的问题是：将来假如不能跟晁玉敏维持目前的婚姻，那么自己有 没有必要冒着风险置办这份家产，这份家底将来会留给谁，如果晁玉敏要留下，自己以权为 她谋私值不值得？
在为柳介婷买房子支付二十几万元的时候，闪运吉首先考虑的是防备她将来翻脸揭他的底； 现在同样，自己将来要跟晁玉敏分手，如果不给她留点有价值的东西，她会饶过自己，会那 么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吗？或许如果将来有关部门审查自己，凭什么来确保她，不会 因为失落和憎恨的情感而揭自己的底呢？
现在，他已经基本决定要整出百万元给晁玉敏弄套高档商品房，这样至少可牵扯住她，让 她继续运动她父亲的社会关系给自己当个大保护伞。
儿子放假了，妻子不在家，他用奥迪轿车把儿子送到母亲家，让爷爷奶奶帮着照看一下孙 子。
闪世平退休仍没有闲着，他正在兼作书房的卧室里写自己的怀旧文章，以前由他作副主编 的《松伦商报》现在每个星期都留给他一块版面。
闪运吉看了最近一期《松伦商报》，有父亲写了六十年代搞四清时的一个真实故事：因为招 待几个下基层检查工 作的商业局的干部，多添一个五角钱的排骨豆角，他这个负责招待的办公室秘书被要求左一 次检讨右一次深刻认识，要他"洗澡下楼"才放他过"关"。
闪运吉把这个故事当作笑话 讲给苏雅娟听，他认为父亲已经老了，其思想观念早就不合时宜，该被淘汰了。
"你看从那时候过来的人多傻，至今沉缅于那些极左的东西，对那种早已过时的精神恋恋 不舍。唉--，这个老爹，纯粹是共产党的驯服工具，就知道清廉，奉献，简直傻冒极了 ！"
苏雅娟当时正跟闪运吉来到宾馆的一个单间里，她在铺床准备跟他享受一下"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的感觉。她听了闪运吉的话，接茬打趣地说："你老爹跟咱们是两个时代的人， 受的教育不同，社会环境不同，价值观念就不同，尤其他是搞宣传工作的，受的毒害更深， 更难以解脱！"
"他老人家简直是顽固不化！"闪运吉用骄矜的口气说着，眼含着色迷迷的笑走过去将苏 雅娟拥在怀里说："我可是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者！"
苏雅娟刚刚把床铺好，用手抵着他揶揄说："急什么，还没脱衣服，你这个腐败分子，国 企的大蛀虫！"
闪运吉嬉皮笑脸地自我炫耀着，说："这叫本事，现在阳萎的男人太多，至少我在女人面前 不阳萎，在权力面前不阳萎，敢用权敢花钱，有风度有气势！"
俩人开始躺下来，苏雅娟温顺地随着他的动作配合着，嘴里却在嘲弄地教训他："你这叫不 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还得准备开始自己人生的第二次转折……"
"什么是第二次转折？"
"你应该在完成原始积累之后，建立属于自己的产业。"
"我把我的将来投到你那儿，你那儿就是我的第二次转折，我准备将来跟你过！"
"是吗?"苏雅娟惊喜地叫着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膀，激情地跟他扭在一起……
当闪运吉从"战场上"撤下来躺在一旁小憩准备恢复元气的时候，苏雅娟却摇醒了他， 猛然间给他提了一个建议："我看你的投资还不到位，你应该利用目前仍然当政的时机，把 西侧门的空地盖起一座千余平米的小楼！"
闪运吉马上意识到这一建议的重要价值，他一跃而起重新拥抱起自己的所爱。"对呀！你 真 行有脑力！基建工程回扣是一笔，销售楼的差价上又是一笔收入！大约能捞到200多万！" 说着他又像吸了吗啡似的重新振作起来，疯狂地吻着她。
从那一刻起，闪运吉亢奋的精神状态，已经持续几天，他把儿子送到自己的父母家，一 是要体验一下在自己家的环境里享受苏雅娟这个女人的感觉，二是要跟苏雅娟继续商议 他在新潮集团最后捞一把的运作谋略，他想见识她的高见取得她的认证。
回到家，父亲还在他里间的卧室里写着什么，闪运吉没有跟他打招呼，他想把儿子扔给正在 厨房做饭的母亲便蹑手蹑脚地离开。闪世平却听到孙子跟他老伴的谈话声。
"闪政你跟谁来的，跟你爸吗？"闪世平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运吉 啊，你到我这屋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爸，你要说什么？"闪运吉纳闷地问，他想找个借口脱身，"我还有个事，这就要走。 "
"你别走，你再忙也得听我说一说，你怎么能对单位退休职工那么不负责任。不给开支不 报药费，还找人把家属暴打一顿？！"闪世平瞪起眼珠子质问他，气愤地当着老伴的面咒起 自己的儿子。"你这算什么领导，你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这么做让千人所指 众人所骂，我们闪家怎么养了你这个败类！我一听你们单位那些退休职工讲究你，我都没有 脸 面见人！我跟你丢人现眼，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王八犊子！你快给市商委写份辞职报告。 你不能当腐败分子，不能当历史的罪人，你使用不好人民给你的权力，你必须辞职！"
这样一来，闪运吉只得耐下心来花些时间编些理由向父亲解释：他强调单位经营缺乏流动资 金，强调上届领导给他留了一大笔拖欠的货款和贷款债务，弄得他简直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他说他已经跟他岳父提出了另调一个单位不当一把手的想法，他向他父亲保证，他没有利 用职权谋私利，不敢收受别人的贿赂，也不敢大吃大喝。
闪世平似信非信地听他讲，怒气似乎消了一些，然而他再一次告诫他一定要防微杜渐，要 慎重地用好权，不要有非份之想；他说他也知道国企正面临着转型期间的困境，不是什么人 都能胜任国企的法人代表，如果干起来感到费劲，就不要勉强再干；要让贤，让贤是中国人 传统的美德，是对职工对企业的负责行为。
父亲絮絮叼叼地教训着儿子，儿子却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地急于脱身。父亲看出儿子不愿 听自己的赘述，只得无奈地最后放他走。
晚上，他开着奥迪车把苏雅娟接到自己的家里，苏雅娟告诉他已经帮他联系到可以先垫 付基建材料费用不要预付款的建筑公司。听了苏雅娟带给他的好消息，闪运吉早已将半小时 前父亲的叮嘱忘到了脑后。他开始跟苏雅娟切磋着设计起下一步的"打捞"方案。
"你们单位用了我那么多的煤，以后付不了煤款怎么办？"苏雅娟蹙紧了眉头问，然 后自问自答："反正你以后要调出，你应该抓紧先把你那台奥迪车抵给我！"
"行！这不成问题。"闪运吉答应着，说，"我51万买的，没开两年，抵给你18万怎么 样？"
"那就随你，你给我开的价，也就是给你自己开的，归到我名下，也是将来给你用！"苏 雅娟不领情地奸笑着，继续提议："你们商城各个楼层要改成皮草城，不设柜台设营业 间 ，还可以有一把工程活儿，买料施工加上招商卖摊位，你还有一笔大捞头！这样捞一把，调 走了你也不亏！"
于是闪运吉转过头来冲着苏雅娟喜笑眉开，他对她的策划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赶紧找人把皮草城的可行性报告写出来交上去，你要请市商委的曾广殊做曲康立的 工作，让他同意你们的转向经营方案，你还要召开一个干部职工大会，说点好话，安抚安抚 他们别在这期间上访闹事，帮着你把多年的积压货降价处理掉，得点现金用；再就是皮草城 开业前将大批营业员，没用的职能科室人员打发下岗，再下一步……"苏雅娟继续眯着眼睛 替他盘算着，指教他一步步的行动。
接下来闪运吉说出他要为晁玉敏买套豪宅，以防备离婚后她跟他翻脸时揭发他的私弊。
苏雅娟讥讽地笑着，说："看来，也只有这样；这么说，你也不白给，你的考虑比我老谋深 算多啦！"
闪运吉聊以自慰并解嘲地回应着："哪里哪里，我的第二次转折还得靠你呢！"
机关的环境很清静，走廊里很少有人走动，从敞开的门里望去，偌大的房间也只有一两个 人；机关的工作很轻松，各位每天上班来不是读报喝茶就是拿着毛巾洗发香波去机关淋浴间 冲澡图个凉 快；中午机关食堂时常要改善伙食，价格上单位有补贴，当然要比外面饭店低得多，吃 过饭还要打一阵扑克，一直打到下午一点半还舍不得收场。
在机关工作的人员工资标准高，这几年政府事业单位连调几次工资以后，他们比企业同一 级别的工资多出一两倍以上。因为企业这几年经济效益不好，基本上没有调工资。
晁玉敏的工资已经大大超过了闪运吉，但闪运吉所得的实惠和灰色收入，晁玉敏远远比不上 ；想到调工资闪运吉心里颇不是滋味，想到灰色收入他心里还平衡些，欣慰些。
到俄罗斯旅游，连国内的路程算在内不过十来天。晁玉敏从俄罗斯给丈夫和儿子带回来一 些黑面包，巧克力，奶酪等吃的东西。闪运吉根本没看在眼里，但他急于要跟晁玉敏商量一 些事情。他没有刨根问底地询问她到底是跟谁去的俄罗斯，他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要 妻 子帮自己找市商委的曾广殊副主任劝说曲康立主任同意自己搞皮草城的立项，另外要妻子出 面找主管全市商业网点建设的市商委副主任邵实借一笔款。
晁玉敏知道丈夫正在为自己的三口之家筹款购买豪宅，她当然要积极配合。她跟那个混血 的男人在一起厮混不过是一时解闷玩玩，她还没想跟丈夫闹到分家的程度。
当闪运吉用奥迪轿车把妻子从机场接回来那天，俩人便商定了一个筹款的方案："你不是 已经从市商委争取到10万元的住房补贴吗？你把它提出来。"闪运吉对妻子冷静地吩咐着， "你把这10万元私下里送给邵实个人，让他将今年的全市商业网点建设费100万元先借给我 们买房子用一用，但名义上是借给我们单位在西侧门盖小楼，待小楼竣工卖出以后，我再 将100万元还给他。"
"那眼下买房子要先交的10万元定金由谁出？"晁玉敏不理解地问，"你能保证西侧门的 小楼能卖个好价钱，去了工程款还能剩那么多？"
"10万元定金由我出，西侧门小楼能不能卖上价，你就甭操心，我已联系了买主；另外 咱们将买房子的手续先抵押给邵实，真要还不上他的100万，他也不亏。"
"这个办法好，我看可以。"晁玉敏咧开嘴乐起来。
闪运吉乜斜地扫了一眼妻子，妻子笑的样子越发让他感到难看，但他顾不上考虑这个。 他又 跟妻子提出曲康立对新潮商城转项经营搞皮草城的方案还没有最后敲定，需要妻子找曾广殊 去劝说一番，在市商委班子会上讨论时给他美言几句。
"曲康立对商业经营不太懂，过去他不是搞这个的，现在对我们的立项还拿不定主意。市 商委班子会上讨论时要是赞成的人少，皮草城这事就可能泡汤！"闪运吉担忧地说。
"不一定，曲康立虽然是一把手，但其他的几位副主任都是我爸提上来的，多少得给个 面子，他一个人扭不过大多数！"晁玉敏很有把握地帮他参谋着："我看这样，明天上班你 去班上找我，咱俩去找曾主任透透话。"
于是第二天上午，闪运吉便相约到市商委工会办公室找妻子。
晁玉敏是市商委工会委员会的组织部长，曾广殊是市商委的副主任兼工会委员会主席，俩 人常接触关系能相处得好，不仅仅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上下级工作需要情缘，而且因为过 去晁元曾多次亲自提拔 过曾广殊，把她从一个机关的打字员培养成一个副厅级干部，所以无论如何，她会给晁玉敏 一个面子。
晁玉敏带丈夫进曾主任办公室时，曾广殊正在翻阅一本有关健身的气功书， 硕大的写字台上还有几张零乱摆放的报纸。
曾广殊先问了一下晁玉敏去俄罗斯旅游的事，对晁玉敏从俄罗斯捎给她的一瓶高档香水和 一对金耳坠瞧了又瞧，她把耳附坠戴上自己的双耳试了试，摆出一副 风 尘女子或贵夫人的派头，使闪运吉免不了揣测这个女领导年轻时可能很风骚，自己的岳父能 提拔她，不能不跟这方面有一定的关系。曾广殊对晁玉敏的礼物首先表示感谢，接着她便转 换了角色，恢复了原来的语调，跟闪运吉聊起了新潮集团的事：
"你们单位那些退休职工太能整事，你在那儿当领导，可不好摆弄！"
闪运吉抓住这个话题说："现在国有商业太难经营，没有资金进货就没有销售额，被个体私 营商业冲击得这么厉害，逼得我也想了许多办法，我想转变一下经营方式：出租摊位，搞一 个省内最大的'皮草城'。"
说到这里，闪运吉将一份打印好的材料递上去："曾主任，您给看看，这是我们写的皮草 城可行性报告。"
曾广殊接过材料，戴上花镜，慢慢地审阅着。
"这个报告你给曲主任看过吗，曲主任什么意见?"曾广殊看完以后放下材料，先问了一句 。
闪运吉回答说："曲主任开始倒是挺感兴趣，但是他说他对这事没有考虑好，要跟你们几 位副主任商量一下，在班子会上讨论讨论再定下来，他让我等一等。"
"那你就等一等再说吧！"曾广殊顺水推舟地说，"我对这事也没考虑过，也得斟 酌斟酌。"
"曾姨，"晁玉敏替丈夫解释说，"运吉他们准备年末开业，还要招商还要改造商城设 施，时间挺紧，您能不能找曲主任抓紧把项目定下来。"
"按理说，这是好事，我们不能耽误，但这也是个新问题：原来国有大商场是不 允许出租柜台出租摊位的。"曾广殊郑重地摆出为难的理由，"再说，你们由经营百货转向 专 业化经销皮草制品，有没有市场潜力，能不能办起来?你这个报告并没有完全说 清楚，也没有充分的调查证据！"
"那就请曾姨在曲主任那里帮着我们多说几句。全靠曾姨帮忙！"闪运吉也改了口，十分 恳切地提出求助的愿望。
"不过我看你这个人还是挺有开拓性，对工作有责任感，不太像你们单位上访的职工埋 汰你说的那样，说你什么都不行。"曾广殊显得很热心很豁达地说，"这件事我考虑明白以 后，我会替你在曲主任那儿说话，曲主任他刚来时间不长，有许多事他要跟我们几个商量的 。"
接着闪运吉提出要在新潮商城西侧门建一栋小楼，需找网点办请求借款问题。曾广殊让他 们 去找邵实副主任谈谈，了解一下在他手里还有多少网点建设费用可借，然后再找曲主任。至 于她这儿，到时候开会研究讨论时她会替他说话的。
"这件事也需要拿出个可行性报告，不过你得先征求邵主任同意，让他告诉你怎么写才 能通过你就怎么写！"曾广殊表达的言语显得十分热情诚挚，两条修饰过的文眉随着她楚楚 动人的情绪表演在扭动。
闪运吉答应着要告辞，曾广殊说邵副主任的办公室就在这个楼层，说着她自己推门出去 带着闪运吉到邵实办公室拜会。她特意将闪运吉介绍给邵副主任："这位是小晁的爱人，新 潮集团的总经理……啊?你们早就认识！认识就好，邵主任，小闪有个事要找你帮忙，你要 有帮忙的条件可不能不帮，具体事让他亲自给你说吧，我还有事先走啦！"
曾广殊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她很会送人情又不让人讨嫌，具体事不介入，办事很有分寸 。
闪运吉跟市商委主管商业网点建设的邵副主任早就有所接触，但没有太多的过节儿，邵实 是后来从外系统调来市商委的，以前没得到过晁元在任时的恩泽，所以闪运吉来找他办事多 多少少感到有些为难。
"坐吧，有事尽管说，只要别提资金的事，我这儿那点网点建设费已经打不开点啦！"邵 实虽说表面很客套，但他却以柔中有刚的语调马上封了闪运吉来求助的门。
闪运吉将自己来找他的意图说了一遍，并强调说："我们不过是想借几个月，这个小楼一 旦建起来找到主顾，我们会把钱如数还给你，当然还要付利息！"
说到这里，晁玉敏凑过去在邵实的耳畔窃窃私语般嘀咕了一阵，然后把一张先期付款的10 万元购房发票交给他报销用。
"那你得把购房的全部手续先押给我，等你把资金还上来的时候我再退给你们！"办事精 明的邵实提出了抵押的条件。
"那当然那当然！"闪运吉和妻子异口同声地表示接受条件，并且一再向邵副主任表达 谢意。
新潮商城门前的空地摆满了一排排集中降价销售积压商品的柜台，过往的行人被吸引着纷 纷前来光顾。
几天前，单位召开了班组长以上干部职工大会，闪总经理在会上代表领导班子作了关于筹 建皮草城转变经营方式的报告，把近期派人去外地招商和集中降价处理积压库存商品的工作 做了安排部署。他说：
"现在市场竞争很激烈，国有商业面临着严峻的形势，没有进货资金 ，经营管理又跟不上，不改革不转向没有出路，我们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去外 省市招大批业主在我们的商城经营皮草类商品，要办一个全省最大的皮草城，我们要求业主 优 先招聘我们的营业员职工，保证我们原来的营业员收入不减，这样总比我们十几个月不能 正常开支要强一些！"
闪运吉这么一说，下面的职工群众便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职工猜到了商城转向经营势必要有 大批人员下岗，年轻一点的职工不怎么在乎下岗，他（她）们觉得反正在这里上班不能正常 开支，甚至有些青年营业员就早应聘到一些私企上班；有些惟恐丢了正式工作不敢随意请假 去社会上应聘，但更多的职工群众要靠这个单位工作生存。
刚刚还是肃穆的只听一个人发言的会场，一下子便像炸开了锅沸腾起来骚动起来，与会的职 工不但交头 接耳，而且有的在会场内来回窜动，甚至有的站起身来斗胆质问："商场转变经营方式，我 们营业员怎么办？"
闪运吉已经不能按照他原来的思路讲下去，他想起了苏雅娟提示给他的话，便极力安慰这些 将要不听他摆弄的职工群众："大家请放心。我们出去招商，首先一条是要跟各位业主说明 白，必须优先聘用我们商城各商场的营业员和职能科室的人员。因为外地的业主到我们这儿 来租赁场地柜台，必然要招聘营业员要用业务人员，我们将首先推荐你们。保证你们有饭吃 ， 请大家放心。我闪运吉这么做，决不是为了扔下大家不管，要砸大家的饭碗。请你们相信我 ，只要我闪运吉有饭吃，就一定不会让大家饿着！现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这么差，我也是 在绞尽脑汁在想办法，在找出路，各种办法都想了。我认为这种租赁场地柜台的方式很好， 既可以节省进货费用，又可以有一定的净收入，不然咱们单位每天开门的水电费用就上万元 。请大家放心，我这么做有点不得已，但无论如何我会对得起广大职工群众，我说话是算数 的!"
后来几天他又召开了有各商场的经理业务骨干参加的动员会议，出台几项绥靖政策：各商场 在商城 门外摆设柜台处理积压商品期间，每天由单位负责安排营业员午饭；工作积极的营业员可以 第一批优先推荐给来租赁场地的业主，工作积极的职能科室人员可留下来做皮草城的物业管 理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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