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改革与发展的问题
----中改院《政府转型与建设和谐社会》论坛纪要
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 常宁 整理
2005年6月25-26日,于海口,
中国[海南]改革研究院院长 迟福林:
当前社会的一些特点,公共需求的比重大幅上升,衣食消费增长低于总的消费增长,社会保障的增长大大高于其他的增长,不同社会主体的利益冲突不断发生,甚至有可能导致改革和发展的中断。政府政策要从利益倾斜向利益兼顾转变,改革与多数人的利益问题要引起注意,有组织有秩序的利益表达在今后不可避免。为了化解社会矛盾,稳妥地发展民间组织比自发地发展要好。
未来几年,改革将发生由微观到宏观、由经济向社会这样的转变,公平公正地分享社会发展成果将变得越来越重要。政府应该是公众利益的执行者,政府的问题暴露得越来越多,政府自身已成了改革的对象。
国家人口与计划生育委员会副主任 赵白鸽:
中国不可能以封闭半封闭的状态搞发展,多元化的态势已经形成,信息已经全球化,公民要求选择权、监督权、表达权以及人权保障,我国已进入以人为中心的平衡发展阶段,要把握好转型方向,搞好政府的合法、高效、可测量性,要将政府在计划经济下形成的能力和经验转换成市场经济下的能力,要协调好改革活力与秩序的关系,60%的农村人口极待提高公民意识,如何城市化,轿车与自然的非和谐问题,我国现有6000万残疾人口,每年新增800-1000万出生人口,两年就新增一个澳大利亚的人口,6年产生一个英国的人口,目前我国65岁的老龄人口已经占总人口的7%,爱滋病患者已达84万,人口问题已经成为一个严峻的挑战。我国要改变以往的投资政策,优先投资于人,将人口大国变成人力资源大国。这一切都需要系统思考,我国已成功地进行了从温饱到小康的转变,还要认清存在的危机。
瑞典驻华大使 雍博瑞:
民主才是发展的根本和基础。中国依靠出口、低消费、低工资打造出一个可观的GDP,但是还要注意消除贫富差距,打击贪污腐败,加强人权保障。中国要注意由发展和腐败引出的非和谐现象。
全国政协常委、上海大学教授 邓伟志:
社团是一个国家的第三部门,椅子有三条腿才能稳定,社团组织的作用政府起不到,两者之间是互补的,社团是高级助手,是政府的智囊团,政府要从社会上购买智慧,购买服务,要选择社团提出的方案。社团的功能还有矫正政府错误的作用,挪威的农民组织占国会的大半席位,结果使这个国家的城乡差别迅速缩小。
今天我国的政府规模为何小不了?是因为社会太小了,现在政府的形象不是那么美好的,越位的地方太多,要适当退位。目前我国的非政府组织也有问题,那就是政府味太浓,有些已经被政府化了。还有的是一些非盈利组织的商业化太浓,某些社团被政府收买,为政府的失误推波助澜。这种现象需要整顿。总之,要消除对社团的恐怖症,学会处理好分与合的关系,职能独立,分开,强调社政分开。
南京大学党委书记、经济学教授 洪银兴:
目前,一些地方政府仍然没有放弃经济发展的职能,而是去帮企业发展经济,限制外地产品的流入,鼓励流出。我在苏南地区做了些调查和研究,一些地方政府已经开始将工作重点放在提供公共产品方面,苏南地区目前是全国城乡差距最小的地方,这与政府的作用不可分开。因此,不能说苏南地区政府太强,就不行。
北京师范大学管理学院教授 文力:
人们的政治关系就是利益关系,当前的中国,阶层、城乡和贫富的断裂已经形成,社会已经出现断裂,利益集团具有系统化的功能,中国曾是阶级斗争泛化的社会,从泛化到固化,现在没有了,强势集团已形成,强势集团目前正在胁迫和绑架政府,俘获政府。那么谁来支付赎金?人民大众。有些地方政府主动去向强势集团投怀送抱,弱势群体处在分散状态,表达不充分,这是当前我国利益权利失衡的主要原因。弱势没有声音,主要是政府约束和压制的原因,共产党约束自己的阶级基础,党就存在着危险。
国家发改委综合改革司副司长 徐善长:
开征物业税,怕资金外流,不如开放平民说话的权利。
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 盛洪:
要转变当前社会重物质消费、轻精神消费的现象。中国要在追求经济发展的的同时,不断增大文化的发展。孔子说:“富而教之。”中国要通过文化的力量,引导人民在增长物质财富的同时,减少对物质财富的消耗。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副所长 王振中:
当前社会分化非常严重,大量财富向少数人集中。市场是效率的机制,不是公平的机制,可是当前我国的情况是:市场与权力运行机制结合在一起,这样就使财富的聚敛更加迅速和合法性。
中央党校政法部公共管理教研室主任 王军:
改革的重点应该放在与权力有关的控制上。
中央党校政策研究室副主任 教授 周天勇:
美国的情况是,纳税人同意则纳税,政府财政的钱怎么花要透明,财政部没权力编预算,要通过议会,我国是行政主导立法,不通过人大,各政府部门都可以随意收费,2004年预算外财政收入有5000多亿元,还有3000亿收费,加起来8000多亿元。
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主任 仲大军:
当前没有人研究政府因素在构建和谐社会过程中的作用有多大,有多少非和谐现象是由政府产生的?谁在俘获政府?如何防止政府被俘获?还需要人民大众的力量,需要靠民选来制约的政府。中国至今未进入民选政府的政治时代,政府与社会和群众的要求形成了一定的距离,中国共产党面临着资产阶级化的危险。
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秘书长 唐钧:
当前不但社会在分化,意识形态也在分化,资产阶级的文化意识不断出现,譬如,一些富人不愿与穷人为伍,连小保姆都要起个洋名。
上海大学教授 邓伟志:
拉美国家现在都在有教无类,可我国还在搞升学重点。
海南省政府原常务副省长 鲍克明:
政府不是万能的,多元化社会有不同利益诉求,反映与协调不同利益集团可以互动,但官僚主义根本不能听取别人的意见,官气对意见和批评有天然的抵触,它是防碍和谐社会的最大障碍。中国如何发展容忍制度呢?那就是强势的一方要特别有容忍性,达成妥协态度。以前我国很多发生的事情,如果有容忍精神和妥协态度,矛盾都可以解决。问题在于双方都缺乏容忍。特别是我国还有这样一个特点:对外容忍,对内缺乏。
德国政府公共管理顾问 海里希·斯顿托普夫:
德国对克服官僚主义有一系列的法律规定。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 汪玉凯:
人与自然的和谐以及人与人的和谐最终取决于公共治理的和谐,中国正面临着一场从经济建设为中心向以可持续发展为中心的转变,只有实行这场转变,才不会造成现代化的中断。在前些年我国发出《21世纪议程》白皮书时,还未影响到发展战略的核心,仍然是以GDP为中心急功近利的搞建设,出现了疯狂的圈地浪潮。但今天,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目标已经难以持续下去,1998年大洪水已经使我们惊醒,这两年出现的能源危机、环境恶化,已经明显地告诉我们,资源消耗难以支撑到2020年,
国家发改委宏观研究院研究员 丁元竹:
社会不能光靠制度,还要有文化理念的作用,仲大军和盛洪教授讲的话给我启示,研究制度背后的价值体系,任何制度都是信仰体系在支撑着,反思当前我国的管理模式,基本上是一个混合体,与社会事业部门相对应的制度在国际上找不到。
重庆市委党校副校长 曾礼:
现在社会上的不和谐主要来源是政府,如征地、搬迁、东西差距。农民这么穷,是谁造成的?也是政府。一马当道,万马不行。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孙立平:
提高政府执政力在一些地区被理解成对群众动威和动硬的能力,如拆迁。为什么要用现代社会这个概念?今天要建立的是一个工业化了的现代和谐社会,要有基本的制度。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副部长 魏加宁:
当前我国经济宏观调控成本较大,每次抬上去和压下来都耗费巨大。招商引资,压低土地价格,抑制了消费,失地农民陷入贫困,这种发展是挹此注彼式的发展,资源从一部分手中转到另一部分手中。目前我国的发展出现这种现象:地方政府在拼命地发展,中央政府在拼命地调控,因此,中国经济增长存在着很多不确定性。很多是在做无用功。
经合组织公共治理和区域发展处专家 何伊兰:
中国要重新界定政府的职能,调节好社会利益关系。
国家发改委宏观研究院研究员 常修泽:
要注意民主和法制健全度,和谐社会不应是一个专制的社会,小康社会内容需要有新界定,经济发展,民主健全、科教进步、文化繁荣、生活殷实,但现在置抓两头,忽略中间,民主化进程到底如何?是薄弱环节。民主就是尊重民众的独立人格和权利。这包括:一、公众的社会知情度、参与度、意见表达度、监督度。民主化不能等同于民粹主义,要强调法制建设。二、活力与秩序的关系,一潭静水,活力不够,国有企业的活力不足,社会事业单位的活力也不足,要释放它们的活力。三、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远未发挥出来,创新比重不如韩国和台湾。要把蕴藏的创造性激发出来。发挥社会组织的作用,提高社会的信用度。四、多元与公平的关系,去年GDP13.6万亿元,国有占1/3,集体1/3,私人和外资占1/3。现在已经有了6种社会阶层,1.4亿农民在进城,如何兼顾这些利益群体?
中央党校研究室副主任 教授 周天勇:
经济增长方式的问题是要素价格过低,制度比道德更重要,矛盾主要是中央与地方的麻烦,94年税制改革,税种分开,现在层层向上集中,县用50%的费来补充,中央集中度已超过50%,预算要纳入计划内,废除收支两条线,如工商局的收费。
中国(海口)改革研究院院长 迟福林:
要将5000万人的事业机构推向市场,事业机构能否成为公共利益主体?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副部长 魏加宁:
中国有个现象值得注意,结块化,各个利益群体正在结块,再是政府部门听不得意见,弱势群体的声音听不到,中国最重要的是建立沟通管道和利益协调机制,否则因很小的问题就能导致冲突。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副所长 王振中:
黑格尔说过一句话:”精神的实质是自由“,政治文明就是民主。
北京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 樊纲:
收入差距不仅因为腐败、权力分配不公,还有城乡结构变化造成的原因,譬如还有2亿人没进城打工。根据库兹涅兹曲线,我国缩短这个差距的过程时间会非常长,大量的农村劳动力转移需要时间,因此,今天中国的社会贫富分化与工业化进程有关系。学者不能情绪化地对待这个问题,要仔细分析,找出解决办法。现在的趋势是要求政府做事情,转移支付,通过改革制度增加平等,在是需要经济增长。
但是,转移2.5亿人口很难靠政府补贴,要20%的城市人补贴80%的农村人是不可持续的。大的收入差距不可能通过转移支付解决,必须通过经济增长,人口迁移,要素流动。我们的注意力不能集中在收入分配上,政府也要做事情,和谐就是均衡,有多种公共品,思考政府的职能如何提供多种公共品。
清华大学社会学教授 孙立平:
利益博弈的制度化呼唤民主制度,弱势群体没有制度化方式来参与博弈,只能杀人放火。
德国驻华大使馆参赞 何伯:
变化带来冲突,不变化没有冲突,变化越快冲突越大。必须有应对冲突的工具,改革政府和社会,要注意政府管理能力的限度,能管多少?还有生活方式的问题,城乡差别的客观基础,到底应该选择哪种生活方式?
6月27日上午在”十一五“改革规划座谈会上
中国(海口)改革研究院院长 迟福林:
城乡公民不平等的表现,某个地方砸死两个人,其中一个城市人获赔25万元,而另一个农村人只获得14万元的赔偿。理由是城乡差别。
安徽省政府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吴克明:
农民组织,户籍制度,都是制约社会和谐的因素。关于政府制度,美国盐湖城一个市长干了十年市长后,议会才决定给他发工资。相对之下,我国的情况怎么样?
全国政协常委、上海大学教授 邓伟志:
稳定不能压倒改革,有人说贫富分化是打破铁饭碗造成的,是改革倒退造成的,弱势群体一词被砍掉。目前改革派与保守派有合流趋势,因为都要反腐败,当前官学勾结现象也很厉害,无耻文人不少,不仅官媒勾结。我调查过,基尼系数小的地区,官员的灰色收入也少。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 唐钧:
谈到博弈问题,我与姚明大篮球肯定要输。目前我国的弱势群体如何博弈?农民协会,结社自由,国际上公认的自由结社不能实行,如何让弱势群体去博弈?现在一些组织协会的头头脑脑都是退休的官员。
中央党校研究室副主任 周天勇:
让社会知道钱是怎么收和怎么花的,是最大的政治文明!但是目前我国连物价局都收费。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孙立平:
目前,我国改革的动力已经丧失,共识已经瓦解,基本底线已经被突破。这种状况是叫改革还是不叫改革?收入分配已经失控,广东公务员的个税上升到75%,原来的比例是45%,凡是公共的东西都在流失,高管拿几千万元,很多企业还出现“丢人”现象,老总突然就没有了,失踪了。上市公司也在流失,新国企就是教育部门,一个文科项目弄得国家两三千万元的资金,什么基地、平台都建起来了,学术败坏,分利集团。(插话):浙江大学的新校刚建起来,大家可以去参观,太漂亮了,据说花了40多亿。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副部长 魏加宁:
强调重化工业很容易导致国有企业大发展,吴敬琏先生也就是担心这个,引起争论。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 石小敏:
现在我们国家的经济形势用《周易》的卦象看,已经不是潜龙在渊,而是飞龙在天了。尽管飞龙在天,但还是有点畏见大人。这是因为肚子鼓出来了,但腰没挺起来,后背没有肉,头低着,腿还没站直。这个肚子就是长三角,腿是珠三角,头是首都经济圈,后背是中西部地区。
不仅如此,还有这样一些特点:投资热,消费凉,发展热,改革凉,平衡起来很难。战略不清,垄断集团,堵在北京,两只手动不了,一边摁着左派,一边按着右派,头起不来,往前迈步迈不动。四重二元,叠加在一起:城乡二元、内外二元、死活二元、计划与市场二元......计划经济的实质是高度垄断,土地制度20年不变,成了大问题,形成紧张关系。
经济增长快,人民币币值太低,导致每年白白输出1万亿元的国民财富,在浪费1万亿,掠夺1万亿,每年十几万亿的GDP就这样分掉了。之所以这样,核心是垄断。韩峻算过一笔帐,2004年征地14万公顷,北京的土地是60万一亩,可给农民只有3万元,这么个算法,一年就从土地上拿走1万亿元,中央实际上没拿着,拿得最多的是地方政府。土地收益如果给农民30-50%,大约5000亿元,农民的社保问题就解决了。但是,这笔都补给公司了,农民工进城要解决的四个问题如住房、上学、医疗等没着落。城市的市长们何曾想过这些问题?
所以,不是控制房价的问题,而是把土地的钱给农民就行了。农民进城已经2亿人,农村基本上都流光了,现在还没建立基本的保障条件。这人道吗?过去的东西没打破,谁是动力?真要转型是上边没劲了,城市利益集团的强盗行为要抑制,要打破垄断,重要的是舆论,放开批评,打开空间就好干事,社会就有共识了。
还有三横三纵的问题,省直接管县,取消市这一环节,县以下重建。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
(注:以上内容根据仲大军先生的部分笔记整理而成,未经谈话人的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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