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干妈心中的隐痛
咱小时候是常常让老爸老娘头疼的淘气小子,淘得地上都搁不下了,就淘到了房顶上。没想过站得高看得远的问题,只是觉得挺牛气的。六岁那年冬季的一天,老娘一眼没看住,咱又爬到了房上,当时上面覆盖着积雪,小孩子哪会在意这些。后来老娘从屋子里听到了我在房顶上的脚步声,走到院子里喊咱下去。咱为了不让她看见咱的影子,就向房后面跑,却没想到脚下一滑,就滑到了房下,滑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哎呦,这是谁家的小祖宗,把我给砸死了。”她躺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咱咯咯笑着说。
第二天,这个心地善良,性格开朗的女人就成了咱的干妈。
干妈是个普通的女工,但却有着不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悲惨的经历。干妈出生在一个曾经相当富有的大地主家庭,后来父亲抽上了大烟(鸦片),不仅抽光了家产,还把唯一的正在读书的女儿“抽”进了妓院。在妓院里,干妈受尽了凌辱,感染了严重的性病。“那就是一个火坑,是毛主席和共产党把我解救出火坑的。”干妈说。共产党和毛主席不仅把她救出了火坑,还把她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纺织女工。她把感激之情融入到工作中,融进了一张对开的毛主席像上。在咱的记忆中,干妈搬过三次家,每一次都扔掉一些废旧的东西,但始终却把这张毛主席像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到了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画像精心地挂到正面墙上。干妈没有子女,据说有过她那样经历的女人大多数都不能生育,她爱护我就象爱护自己的亲生子一样,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咱这个淘气鬼,磕着没有,碰着没有?和别人打架了没有?问完了还要上下左右地检查一遍。逢年过节,她就会早早地给咱准备一身新衣服,一些咱爱吃的糖果和小点心,咱下乡的时候,她还三番五次地到乡下看咱,弄得当地的社员还以为那是咱的亲娘。
干妈是在1977年退休的。退休后,她觉得光拿钱(退休金)对不起共产党,也对不起已经去世的毛主席,所以到居委会义务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后来纺织厂倒闭了,有一段时间也没了退休金,干妈也没有怪怨过谁,也不要咱的赡养费,凭着自己的心灵手巧腌制各种各样的小咸菜,然后拿到菜市场去卖,日子过的也很滋润,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干妈就变得不那么开心了。咱记得那是1997年以后,咱每次去看望她,都觉得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也不说什么。一天干妈突然告诉咱说,她要搬家,而且口气非常坚决。没办法,那就搬吧。
干妈住的一座临街的楼房,二楼,进进出出很方便的,她为什么要搬走?咱疑惑重重地带领着搬家工人走进门的时候,干妈正抱着毛主席像坐在床边默默地流着眼泪,看见咱进来以后,她急忙擦掉眼泪,低着头走了出去。东西很快装上了卡车,咱打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出租车里,咱突然发现干妈呆呆地望着一楼的门市房,用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念叨着说:“咋整的,走来走去咋又走回来了?不看了,不看了,眼不见心不烦……”
咱明白了干妈为什么要搬家了,因为干妈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家连着一家的洗头房和“茶馆”,几乎每一家门前都站着一个或两个浓妆艳抹的非常年轻的女郎,她们放荡地拦挡着来往的路人。是她们引发了干妈早已被时间尘封在身心深处的隐痛!
干妈老了,思想僵化了,跟不上这个时代的脚步了,所以她才不明白——“走来走去咋又走回来了?”而咱呢?咱明白发生了什么,咱的思想也不僵化,然而咱麻木了,咱对丑恶的东西已经习惯了,视而不见!因为咱是草根,咱无能为力,胳膊拗不过大腿,呜呼!
干妈在搬到新家的第十三天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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