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电影《唐山大地震》
董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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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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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网
这是我在电影《唐山大地震》放映后写的观后感,用以驳斥那些崇洋媚外和别有用心的人
今天是个沉重的日子——7.28。34年前的今天,我们唐山人经历了那场世所罕见的大地震。从那天开始的每年“7.28”,唐山人都有不禁的情愫与伤感。然而,更多的是一种积极进取,百折不挠的精神。 然而,电影《唐山大地震》在公映后,告诉人们的是什么呢?2个多小时,观众随电影情节或紧张,或感动,许多人唏嘘不已。 但是,当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人们,细细体味这部电影的时候,心中不免迷茫:这部电影说出了什么,表现了什么,又带给了世人什么呢?在本片中,除了展现地震当时的情景之外,主要描述了元妮一家人的悲欢离合。这个主线,不客气地说,它根本就托不起《唐山大地震》的片名! 《唐山大地震》一个沉甸甸的片名,它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李玉林飞车进京报灾情;开滦万名井下工人安全返回地面;唐山人民和解放军一起拼命扒人,解救在废墟中的群众;唐山人自立自强搭起了各家的抗震棚——这些都是在发生大地震时的场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还有,在“抗震救灾,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的口号鼓舞下,开滦矿工震后第10天,产出第一车煤;震后14天,唐山电网并网发电;震后28天,炼出第一炉钢;震后一年,工业生产全面恢复,震后一年零五个月,开滦煤矿全面恢复生产,并达到震前生产水平;震后第二年,唐山市工业产值超过震前水平……是唐山人创造了世界抗灾史上的奇迹! 这些主要线索,都不曾在影片中展现,这怎么能称得起《唐山大地震》?我觉得,要用这个片名,就要象钱刚的《唐山大地震》那样,全景式的拍摄,立体性的展示。让没有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人们也能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振奋,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1976年7月28日,在发生唐山大地震的那个时刻,我23岁。记得那天晚上特别闷热,于是就到外边和邻居们打扑克,一直玩到凌晨1点半才回到屋里睡觉。那时侯,我家住在唐山市东矿区林西矿东工房,那是解放初期盖的平房,全部是石头墙焦子顶。因为房子的时间比较长了,所以焦子房顶的中间已经裂开了缝隙,下雨时就会漏水。我和三个弟弟在一屋,爸爸妈妈和妹妹在一屋,爷爷奶奶在一屋,姐姐在百里外的农村下乡。那时侯关于地震的宣传也比较多,也是因为辽宁的营口和海城地震的缘故。我用毛笔在图画纸上抄写了地震前兆顺口溜:“震前动物有前兆,综合异常做预报,牛羊骡马不进圈,老鼠搬家往外逃,鸡飞上树猪拱圈,鸭不下水狗狂咬……”每天晚上我都是看着这个顺口溜睡觉的。 正在熟睡之时,突然的猛烈撞击将我震醒,我向三个弟弟大喊一声:“地震了,快跑!”这时,门窗变形已经打不开了,我一边让被叫醒的三弟和四弟从房顶往外钻,一边去拽仍然在熟睡之中的二弟。那时的房顶由于平时已经裂了,就在裂缝处被强烈的地震扒开了一条一尺宽的口子。就是这个救命的口子,使我们弟兄四人全部钻出来了。隔壁爸妈屋的门框掉下来了,爸爸的胳臂被砸肿了,可他仍然抻着妈妈,抱着妹妹跑了出来,爷爷奶奶也安全地出来了。一大家人在院子里团聚了。 刚刚喘口气的我听到了来自东边的呼救声,那是一个妇女声嘶力竭的呼喊。我赶忙奔跑过去,是马路东边的杨大婶下夜班回来,他们的房子全部平了,她的丈夫和四个孩子都埋在了下边。杨大婶此时已经瘫软无力了,我赶到那里发现,杨大叔一条胳膊伸在外边,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于是,我将他鼻子旁边的泥土抠出来,让他先有顺畅的呼吸,然后再动手扒他的身体。费了好大的劲,我把杨叔救了出来。接着是他们的四个孩子,我就一直往下抠去。他们的大女儿露出来了,她的身体卷曲着,胸前硌着一块大石头,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接着又是二女儿、三女儿,最后是他们的小儿子。我一个个地把他们抻出来,全部都遇难了。这时的我心里十分难受,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和我一起唱歌玩耍,怎么现在就都不在了呢?可是,那个时候不允许我多想,只是稍稍安慰了杨大婶几句,我就赶往下一个目标了。 就在我家的前排房子里,焦子顶的房盖已经垮塌下来,有一面墙还在挺着,下面传出了微弱的呼救声。我叫过来二弟去搬房盖。那足有七八平方米的大房盖,我俩一铆劲就掀了起来,姐妹三人得救了。连我们自己都纳闷,那么大的房盖,在平时是怎么也弄不动的,当时真的不知道哪来的那样大的劲。后来,我们又在后排扒出了四个活着的人。我忽然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浑身没有了刚才的力气。这时我才发现,我只穿了一件三角裤衩,身上和脚都划破了,往外渗着血。不能在废墟上行走了,我就在瓦砾里寻找鞋子。只找到了一只棉鞋和一只小孩的塑料凉鞋,我把两只鞋穿上,又到尚未倒塌房前用竹竿够出了自己的裤子。 我看了看周围,这片平房已经没有需要扒的人了。没有哭声,只有人们呆滞的目光和静静躺着的尸体。我走在街上,看到的是马路两边摆放的尸体和受伤呻吟的人们,到处都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地震的惨景。当天晚上七点左右,大地又开始了剧烈的抖动,一场强烈的回震发生了。一时间,天昏地暗,尘土飞扬,全家老少三代紧紧地抓在一起,想站都站不起来。眼看着我们的房子,哗啦啦刹那间变成了一片废墟。这次地震过后,我们这居住着一万多人的工房区,连一处站着的房子都没有了。晚上,天又下起了雨,全家人就在院子里,饥肠辘辘地围在一起,用塑料布和破凉席挡雨。 这是地震的第二天。我和弟弟来到粮站,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粮站的前面被震垮了,后面是没有倒下来的墙壁和部分房顶,这些断壁残垣呲牙咧嘴地向人们示威着。我凭着在井下五年工作的经验,观察了一下全面情况,对大家说:“可以取粮食,要快还不能乱。”于是,我让弟弟给大家分油,我带领大家到后面一起取粮食。 面粉的是25公斤一袋,来的人可以扛起来就走;可大米是100公斤一袋,一般的人扛不动,我进去打开米包用空袋子给大家分米。人们自觉地排成了长队,等待着我给他们灌上一些大米。没有语言,没有争执,没有贪欲,没有杂念,给灌多少就拿上粮食默默地离去。 粮食拿回来了,有了吃的,可没有住处也不行。我和邻居的一位老师去了他所在的中学,在那里找到了一块火车用的苫布,这在当时真是好东西,我们立即抬上苫布回到了家中。大家找出了废墟里的木杆,搬来了石块,七手八脚地忙活着搭起了帐篷。 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直升飞机的盘旋,人们挥动着衣服,站在废墟上跳跃着,呼喊着:“毛主席派飞机看我们来了!”“我们有救了!”——一天来的惊悸和悲伤,此时化做了笑脸和泪水。我们搭好了一个大帐篷,让老人、小孩和妇女住了进去,而我们这些年轻人则自觉地留在了外边。一排住房里的10户人家住到了一起,吃着一锅饭,睡着一块地,过上了没有私人财产的“原始共产主义”生活。 在这样的“小部落”里,大家和睦相处,没有了平时的个性,尊老爱幼,互相关心,在那样惨烈的灾难面前,使人体会到了温馨。可是,天不作美,夜间又下起了雨。开始我们这些在外边的年轻人还可以,顶块塑料布,找块纸盒,也那凑合着避雨,可后来雨越下越大,里边的人们都坐了起来,招呼着我们进帐篷里避雨。 “小部落”生存了三天,救灾物资分配到了各家各户,又产生了私有制,我们的“原始共产主义”就解体了。直到现在,每当想起地震的日子,大家还十分怀念那段时光,那样和谐,那样温馨…… 我当时在矿宣传科做通讯报道工作,地震发生后一直想了解矿上的情况,想到矿上去参加抗震救灾。可家里确实离不开,面对父母和祖父母,几次想说都无法开口。就在地震后的第三天,我的宣传科长来找我了。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况如此严重,也没有劝我到矿上去。我向他询问了矿上的情况,了解了现在的工作状态,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父母。爸爸说:“你去吧,家里也就这样了,矿上的工作要紧哪!” 没有了通勤火车,也没有汽车,自行车又被砸坏了。我步行两个多小时,走到了10多公里以外的矿上。 我来到矿上,看到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工房区没倒,矿井架站着,洗煤楼挺着,办公楼立着,工业广场搭满了帐篷,地震给这里造成的损失不太大。我找到宣传棵的帐篷,看到有几个同志正在忙碌,我也简单了解了情况,开始我的采访工作。 我首先从“千人大撤退”开始,先后找了矿领导贾邦友,洗煤厂的朱玉山,调度室的王东光等人,掌握了地震发生时井下撤退的全部情况。要写稿没有办公桌,办公楼由于出现了裂痕不能进去。那些天,天气十分炎热,薄薄的帐篷早就被太阳晒透了,里边象蒸笼一般。没有办法,工作还要做,我只好找个树荫,拿块木板,坐在地上用膝盖当桌子写稿。我在地震后的第一篇稿子就是这样完成的。 当时在矿上,有3个新华社记者,他们分别是国际部的李延年、汪才誉和王大军,我负责带着他们采访,与我们一起写作。后来,沈阳军区某师部的报道干事于小平也找到了我,我们就在一起战斗了。 天气太热,又找不到安静写稿的地方,于小平就和我商量,敢不敢到办公楼上去。我看了看办公楼,墙体裂开了一条大缝,当时余震还在不时地发生。可转念一想,那样大的地震都没有把这座楼房震倒,还会发生比那次还大的地震吗?我当时干脆地说了声:“走,上楼去!” 我们的宣传科在办公楼最高的第四层。我俩走进了办公室,这里的条件比起帐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这里有办公桌,有稿纸,还有床铺,在当时的条件下,这里真可与神仙媲美。我俩谈着写着,忽然,轰隆隆的地声传来了,这是要地震的征兆,我说了声:“快站墙角!”我俩就每人一个墙角站了起来。没有晃起来,我们虚惊一场,相视而笑。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我俩就约定,每隔一个小时,我们就到楼下去一次,然后再上来。 就这样,“井下吹起冲锋号”、“加快追水速度,提前恢复生产”、“军民一心抗震灾”“开滦矿工的勇气”等一批稿件在这里完成。稿件写完后,我负责向矿上要车,到飞机场送稿。那时所有的新闻单位都集中在飞机场,有人民日报、新华社、解放军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以及河北省的记者和编辑们。 当时除了采访和写稿外,我的大部分时间是接待各单位的新闻记者。其间还要搜集恢复生产中的好人好事,在蜡版上刻写《抗震战报》。因为当时的吕家坨矿受灾比较轻,最有率先全面恢复生产的可能,所以各个新闻单位的记者来的也多。采访的、照相的、拍电影的,每天都有,真是忙地不可开交。我不能回家了,家里的事情无法照顾,偶尔借辆自行车回家一趟,也是看看就走。 1976年11月28日,开滦吕家坨矿在地震后的四个月全面恢复生产了!作为第一个全面恢复生产的矿,职工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我和新华社的记者一起,完成了长达8000字的通讯,向党中央和全国人民报告了这一喜讯。 在并肩战斗中,我和解放军报道干事于小平非常熟悉了。有一次,他对我说:“小董,有些问题我一直弄不明白。唐山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我当时一头雾水:“你究竟想说啥吧?” 他思索了一下低着头说:“唐山人从正面说,是英雄的人民;从另一方面说,唐山人心狠。”他接着说,“我们曾经参加过营口和海城的地震救援,所以这次我们在接到命令的时候,首长交给我们的任务是,第一,迅速扒人,尽量抢救生命;第二,给老百姓做饭并劝他们吃饭;第三,帮灾区人民搭好防震棚。可是,我们赶到了唐山后非常惊奇,唐山发生了这么大的地震,居然没有哭声。扒人吧,平房里的伤者和死者基本都扒出来了,东矿区这边也没有什么楼房;给大家做饭吧,各家各户都在自己做饭;搭防震棚?大部分的家庭都自己用破炕席和塑料布搭起来了。” 我当时对他说:“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实的。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你们参加过营口和海城的地震救援,但他们的地震比起唐山来小多了。唐山地震的遇难人数就是24万多人,几乎家家都遭受了不幸,有的甚至全家覆没,怎么哭?哭谁?关于扒人、搭防震棚和吃饭的问题,就是告诉人们,这样的天灾我们是抗拒不了的,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要生存就要有吃的,有住的,这个道理非常简单。” 经过这次谈话后,于小平对唐山人,对开滦人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也为唐山人自强不屈,百折不挠的“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所感动。 在地震发生后,表现出了坚强和忍耐。但是,唐山人绝对不是没有眼泪。在毛主席逝世的追悼会那天,整个唐山变成了一座哭城。眼泪和哭声淹没了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这些哭声中,既有对领袖的追悼,更有对自家亲人的追思和怀念。 然而,这些内容,这些场景,这些精神,这些表现,都没有在影片中出现。既然没有这些,那么,怎么能够称为《唐山大地震》? 另外,影片有几个地方是不真实的。 元妮拼命救助被地震埋在废墟下的丈夫,突然,余震又来了,眼看着丈夫被压死,元妮对着天空大喊:“老天爷,你王八蛋!!”这在唐山大地震中我没有听到过。 地震后,面对只能救一个孩子的选择,元妮苦苦哀求救援者:“我求求你们了,都救吧,要都救出来啊,我给你们当牛做马!”这个情节应该是不存在的。那时我们救人,是不讲代价的,只要有生命,我们就会千方百计去救的。 成年方登向继父讲述地震时母亲如何放弃她,心中对母亲怀有嫉恨:“不是我不记得,而是我忘不掉!”这个情节也应该是不存在的。因为在当时的背景下,人们来不及考虑救谁和不救谁,只要是压在废墟里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也根本不用征求家长的意见,大家都会千方百计去救的。退一步讲,方登不是唐山人。因为唐山人没有那么多怨恨,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 还有一个不符合情理的问题,方登在养父母那里生活,她由于怨恨不到唐山寻亲。那么,她的养父母是军人,这么多年了,养父母也不带她到唐山看看?而是让哥俩在32年后的汶川大地震中巧遇? 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成年方达赶往四川救援,对同是唐山籍的救援者交谈时这样说:“倒塌的房子都盖起来了,可我妈心里的房子永远盖不起来,三十二年守着废墟过日子。”这个情节也应该是不成立的。如果真有这个情节,那么也是极其典型的非常个别的现象。我在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 如果没有唐山人的坚毅、乐观和豁达,就没有唐山的今天。凭着这股顽强的毅力,被一些外国人称为“从地图上抹掉”的唐山又站起来了!震后,他们来不及掩埋亲人的尸体,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就地取材,挖出木檩、塑料布,盖起了简易棚,重新进入生活的轨迹;许多人没工夫处理好家里的事,就回到了工作岗位。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唐山人,对人生有自己独特的体验,他们顾全大局,百折不挠,心胸宽广,古道热肠。他们永远忘不掉逝去的亲人,每到祭日,城市中每个十字路口都是黑蝶纷飞,泪光点点。但是,他们又不会陷入哀痛不能自拔,他们勤奋工作,努力拼搏,尽情享受着现实的生活,又认真地谋划着未来。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精神,这种豁达,唐山人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获联合国人居荣誉奖;财政收入位居全省最前列;多个县(市)位居全国100强;建成北方不冻港;修建新机场;建成美丽新南湖…… 最后我还想说,这部影片的失败不在于导演和演员,根本问题是剧本的问题。我敢肯定地说,写剧本的人,他没有经历过唐山大地震,也没有采访过经历大地震的人。在唐山大地震中,唐山人的表现,是汶川地震和玉树地震所没有的,也可以说,是其他地区的人不具备的。 这部影片可以肯定的是,演员表演的十分到位,情感戏还是有看点的,可以催人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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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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