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看“梦想秀”这样的娱乐节目,这次观看了2014年5月23日晚上播放的23分钟的《中国梦想秀》第七季“打工文艺小组的梦想”,因为我认识在台上的那些工友,我们都生活在皮村。
听到“剥削”二字,露出阶级本色
一位现场工友跟我回忆当时的节目录制现场,当18岁的姑娘赵晨把“为工友服务的人”归类为好人,把“剥削”工人的人归类为坏人的时候,周立波立刻跳了起来,并气势汹汹地说:“工人应该感恩有机会被剥削!”。从这一刻开始,周立波就利用自己作为主持人和大腕的各种手段,想让在场的各位工友亲口说出对老板的感恩。遗憾的是,工友们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老板感恩,所以谁都没有直接屈服于周立波的威逼和强势。几位工友后来对我说:
· “很多老板拖欠工资、很多老板用老化的机器切掉了工人的手指、很多老板使用有毒的化学品让工人得了职业病,谈何感恩?!”
· “好!工厂是你老板的,但是,没有了工人就无法创造任何价值,所以,最多老板和工人之间是利益的关系,而且我们拿到的和我们付出的也不成比例,这也谈不上感恩!”
这些道理,周立波不想听,企业家不想听,现场观众也不一定想听。但是,这些都是事实。在节目录制现场,坚持工人立场的王修财被周立波看成是眼中钉,莫名其妙地逼迫他向其他人道歉,王修财后来对我说:“上了这个大舞台让我长了见识,我有两个深刻的体会:一个是,那个舞台虽然豪华,但是那么虚伪,我们皮村虽然破旧不堪,但是真实,我很幸福,因为我们活得真实;另一个是,我在舞台上亲身经历了两个阶级的对立,我为这种阶级对峙所震撼!”
“人肉大餐”下的麻木和无奈
舞台上的工友不肯向老板感恩,场面僵持。节目组使出了亲情杀手锏。当我听到李向阳的妈妈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诚实,人诚实才能干好的事情;儿啊,好好干,要老实、真诚 。我们现在还能动弹,你就不要管了,你做你的去。”李向阳泪如涌泉,我也看得泪流满面。同时,我心里充满了愤恨。我感觉工人的老老实实和诚实肯干,就如同是老板的“人肉大餐”,老板们吃饱了喝足了,还要让工人们感恩。李向阳的妈妈是中国人诚实老实的传统美德的代表,所有的孩子都会对这样的妈妈感恩,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在遍地豺狼和狐狸的社会里,只能对好人诚实和老实,对赵晨说的那种好人。
看《中国梦想秀》微博的评论,一些人对工友们哭得稀里哗啦的场面感到感动,另一些人感到不理解,觉得被节目给煽情了。我想对那些感觉不解的观众解释几句,那是因为我们的工友当时的心情太复杂了:上“梦想秀”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娱乐”的准备,但是觉得只要不过分,能拿回来音响就行;在舞台上坚持不吐对老板感恩二字,而面对父母深厚的养育之恩,哭倒一片;在主持人的强势和赢得音响的利诱之下,不得不说违心的话,内心充满了挫败。
我感到恶心和无语,想起鲁迅《狂人日记》中的一段话:“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我此时更想呕吐了,因为现在不仅吃人肉,更大吃着好人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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