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的太
阿而已
王老四这几天闷闷不乐。楼道里见面，也不言语，左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就算打招呼了。今天晌午，我发现他坐在院子南墙边的石椅上，就凑上前去，想问个究竟。“糟糕了”，王老四自言自语。我问怎么了，他不吭气。一会儿，又自言自语，摇着头嘟囔说“完蛋了”。我见椅子边上放一张3月8日的北京报纸，头条特大标题是《购房的良机到了》，内容是大力动员老百姓“该出手时就出手”，并开列“出手的十大理由”，就明白了几分。
我说，现在房价这么高，报纸还号召大家赶快买，是不是帮奸商圈钱？十里长安飘落叶，疑是贵人烧纸钱，王老四叨念出这么两句话。我第一次遇到王老四维护“改革”不这么激烈，还似乎闻到了一点对房地产“改革”大业态度消极的味道。于是，我们开始谈房地产问题。
我说：“目前房地产有四个突出问题。一是，利润太高。去年10月，一位省会城市的大开发商偷偷地告诉我，一般大城市利润是60%；北京是80%到100%，相当多的是100%以上。你看，咱们住处旁边那些楼群，去年一平方米2万起价，而前年上半年开始卖时是5千多一点，涨价400%。二是，剥削太重。平均1000多元月工资，本人还要吃用。得的都是职业病、穷人病，肺结核、肝炎、矽肺、疥疮什么的。吃的呢，早晨是馒头、粥和咸菜，舍得一点的买碗豆浆，午间吃小贩来卖的盒饭，可起码要干12个小时的力气活，个个面黄肌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三是，外资进军中国房地产业太多太猛。最近又要进入上海和华东地区13亿美元。上海有些区位，外资早就整栋整栋地买下，而且早就直接或间接进入开发领域了。四是，贯彻中央宏观调控政策太不认真。国六条、国八条不管用，房价不降反升，2006年四季度，同比涨幅深圳11.8%、北京9.5%、大连8.2%。实际上，这个统计数字并不符合实际，涨的比这些数字大得多。
王老四说：“富人住别墅、豪宅，穷人住经济适用房、限价房、廉租房，就可以解决社会公正问题了。我在等经济适用房呢”。
我说：“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穷人住的三种房建在哪里，一个是这三种房占整个已建房的比例是多少。现在市区还有空地方建这种房吗？北京五环以外建的商品房都8000元一平方米了。城市建设规划具有法律效力，规划里有几处建三种房的位置？如果建在六环以外，上班、孩子上学、看病怎么办？北京1000多万人口，就是这三种房盖上十年能解决多少人口的住房问题？恐怕是杯水车薪。假如这三种房建在六环、七环以外，又是象征性地建那么一点点，老百姓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王老四说：“我老少三代，才60多平方米，满以为宏观调控能把房价降下来，可盼到现在白盼了。最近，北京开会提出房地产宏观调控应当重新定位。你看看报纸说的，‘房地产领域必须是完全竞争性领域’，定的就是这个位。这么定位，就说明政府已经决定不干预房价了。报纸上明确说，‘稳定房价’的提法，是说明政府不希望房价下跌”。
我说：“闹半天是这么回事呀。你说糟糕了，原来是重新定位给你定糟糕了，完蛋了，原来是你买不上房子了。你因为自己买不上房子，就对改革措施有意见，是很不应该的。你是‘改革’派，你要牺牲小我，顾全‘改革’大局才对头”。
王老四沉默不语。
我说：“一个房地产界头领站在共产党的讲台上在全国到处喊：‘我没有责任替穷人盖子，房地产开发商只替富人建房’、‘应该把穷人用围墙围起来’、‘房地产行业就应该暴利’、‘买卖有理，炒房无罪’、‘禁止炒房就是违宪’，如此放肆，该吭声的人有人吭过一声吗”？
王老四说：“这些话讲的不错嘛。这个政治观是与西方接轨的、一致的。改革成果是富人创造的，不为富人盖房子为什么人盖房子？哪一个西方国家没有富人区、穷人区？不搞暴利，企业还办不办了？企业家能按老样子生活下去吗？房地产就是炒起来的，必须继续炒。禁止炒房就是违宪这句话说的有毛病，宪法是禁止炒房的，但宪法大还是大款大？大款大嘛。房地产领袖说了这样的话，谁都会相信的。哪朝哪代不都是谁有钱谁的嘴大”？！‘富可敌国’是仇富思想，应该改为富可助国。况且，董事长身兼全国工商联房地产商会轮值主席、政协委员数职，大官人不会随便讲话的，他的讲话是有根据的，是要落实的”。
我说：“真是狗屁一响，黄金万两。你这是穿香港鞋，走香港路，没有一点点社会公正的味道”。
王老四说：“我们的房地产就是要穿香港鞋，走香港路。搞市场经济就是要小政府大社会，价格完全放开。什么利润率呀、剥削率呀，什么社会主义呀、资本主义呀，全是旧概念。你把所有的改革分子统统打成狗屁分子是不公正的”。
我说，算了，不争论了，我问你，今后你家的房子怎么办。王老四又沉默了。王老四是一谈“改革”就兴奋，一谈买不起房子心里就添堵，看来还不是一个完全的“改革”主义者。我把一首三句半给他看。他沉了半晌，总是看着第四段。他反复建议我把题目改为“燎的太”，说“燎的太”是他家乡陕西话‘太好了’的意思。
甲：吹一口气楼盖
乙：银子装进麻袋
丙：走了五六公里
丁：拜见县里衙外
戊：——勾的太
甲：别墅挣抢来卖
乙：豪宅人见人爱
丙：打工一天十块
丁：利润百分之百
戊：——发的太
甲：吴妈两眼发白
乙：阿Q大腿一踹
丙：王胡拿把菜刀
丁：尼姑找条腰带
戊：——活的太
甲：完全自由竞争
乙：从来优胜劣汰
丙：大款就是发财
丁：没钱买房活该
戊：——燎的太
2007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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