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阴曹地府(修订稿)
:刘雪峰
我的《卯公诗钞》定稿后,又汇编了《卯公文选》,实在太累了,也该放松一下了。
这一日,晚上在教堂广场跳了几曲舞,又在“大家唱”听了两首歌,真有些疲惫了。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倒头便睡。
往日我躺下是很难入睡的。习惯回顾当天的新闻:贪腐曝光,香港“占中”,美俄斗法,韩朝较量,日本修宪,伊斯兰国,埃博拉疫情等等。有时看看新闻,还引发心律失常,不得不马上关掉电视。
这天不知怎么了,不一会儿便酣然入睡,而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阎王召见
我正在熟睡之际,忽然飘来一团湿雾,还夹杂一股寒气。睁眼一看,发现床头站着两位大汉:一个红黑的脸膛面目狰狞,眼睛泛着红光;一个蓝色的面庞诡谲地微笑着,眼里透着绿光。黑脸膛的直言不讳:“我们是鬼差,阎王爷请你去一趟。”
我心想:这一天终于到了。便问:“该我死了吗?”另一个答道:“不,阎王爷只是有事和你交代一下,谈完还会放你回来。”
这时,我稍微放松一些。仔细观察一下这两个鬼差,他们的样子和活人一样,只是眼神有些怪异、呆滞,让人心生畏惧。而那位微笑的鬼比那凶相的鬼,似乎更可怕。
过去我们看戏剧或影视剧中的鬼都穿着旧式长衫,头戴礼帽,而且嘴里吐着长长的舌头,根本是不那么回事。两个鬼差的穿戴酷似人间的黑色警服,也有杠、星标识的级别,只是统一的徽章和人间不同——是一具骷髅头下面交叉两根骨棒。我正在观察时,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怪叫声,原来是鬼差的手机响了。那位黑脸膛的鬼掏出触摸屏手机答道:“已经提到了,是,马上押送回去!”
说罢,两个鬼差架着我的胳膊飘了起来,似乎来到一处幽暗的电梯间,往下沉去。两旁有红绿灯匆匆闪过,耳边似有一阵风声,就象掉进深井一样,不停地往下沉去……
突然停下了,来到一处像地铁站似的地方。只见有座高大的门楼,上面隶书着两个大字“冥关”。那位黑脸膛的鬼差掏出一张磁卡,在门旁一划,那电动门就刷地一下开了。
哇,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灯火通明,鬼们在街上飘飘忽忽地行走着,看到我还偷偷地瞟上一眼。两个鬼差把我推上警车,飞快地到了阎王殿。
阎王殿是座古式的大屋顶建筑,酷似汉代的宫殿,门前还有九级台阶。可是在他俩搀扶下,我似乎没怎么迈步,很快就上来了。黑脸膛的鬼偷偷叮嘱我:“见了阎王爷要跪拜,态度要好点,否则对你不利!”
进了大殿,两厢站着很多鬼,有的一脸严肃,有的面带微笑。我一看阎王爷,似乎有点面熟,细一端详,几乎和在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扮演胡汉三的电影演员刘江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只听见有个鬼大声喊道:“见了阎王爷还不知跪拜!”我微笑着向阎王点点头,并说了声:“你好!”
顿时两厢引发一片笑声,又一个高大的鬼厉声喊道“大胆,要叫阎王爷,跪下!”
阎王笑了笑说:“算了,算了。我听于杰说过:刘雪峰这个人有时象个文质彬彬的秀才;有时象个行侠仗义的骑士。向来不大懂礼数,就别难为他了。”
接着,对手下说:“拿把椅子来。”又对我说:“到前边来坐吧。”
我坐下后,他什么也不说,却拿出一张纸在看。我一看那不是我的笔迹吗?只听他念了起来:
《宽限令》
地狱门前走一遭,
阎罗宽限勿逍遥。
但等诸书面世后,
择日从容赴阴曹。
写于心脏手术一周年
2010年11月9日
我心想:我的诗稿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可能人间和阴曹地府的信息是相通的。
看罢,他抬起头来问我:“写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到我这来报到啊?”我说:“只写完了《尘封的记忆》、《殇海纪实》和《域外纪行》,最近又把《卯公诗钞》出了样书,还差《琐忆杂谭》没完成。”
阎王打断了我:“算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到朝鲜回来后,写了《朝鲜神秘游》;你到韩国回来后,写了《大韩民国游》;你到越南、柬埔寨后,又写了《木棉树下的近邻》和《苍凉的微笑》;最近又把已经出版的三部书摘要汇成《卯公文选》,照你这样写下去,还有完没完了!”
阎王真地有点生气了。接着又说:“刘雪峰,实话告诉你吧,按理你做心脏手术时就应该把你接来,念你确实有很多作品没写完,就放你一马。去年又让你昏死一次,住了七天院,查出什么结果了?什么‘一过性昏厥’,就是我再给你一次警告,催你抓紧点。”他喝了一口茶,接着又说:“刘雪峰,你向来是说话算数的,可不能跟我耍赖啊!”
我忙解释说:“老阎……”没等我说话,两旁的鬼们又笑又叫,有个竟喊了起来:“太放肆了,要叫阎王爷!”阎王笑了笑说:“老阎就老阎吧,你接着说。”
我接着又说:“我有我的苦衷,如今我是在做生命的最后冲刺,惟恐有一天你让我来报到,却留下诸多半截工程,那才是我终生的遗憾!”
阎王说:“明明约定只写五部书,你却又写了那么多东西。《尘封的记忆》、《殇海纪实》和《域外纪行》都正式发表了,有必要再汇成《卯公文选》吗?”
我看不说清楚不行了,就一股脑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我答道:“有些具体情况你不一定清楚。书是出版了,可是新华书店和其它一些卖书的场所都不让我的书‘上架’,嫌我这个人和我这几本书都属‘另类’。印出的书也只好堆放在家里。有的朋友劝我上网,我也有顾虑:怕宣传面广了,一旦惹来麻烦,另几本书就更难出版了。现在我的任务基本完成了,你又老催我,我就决定不但将《卯公文选》和《卯公诗钞》上网,今后其它作品也都陆续上网……”
阎王打断了我:“怎么,你也有所顾忌?这也不是你的性格呀。”
我说:“不,这是策略。”
阎王说:“那好,你就抓紧点吧。”
阎王刚要起身,见我似乎还有话要说,就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我想:来一次不容易,再来就再也回不去了,何不就此去看看我的亲人和老朋友们,顺便也了解一下阴间的情况。就说:“我能不能去看看我的母亲、夫人和老朋友们。”
话音没落,就引起鬼们一阵狂笑,阎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笑着说:“刘雪峰啊刘雪峰,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真心大,一般人都恨不得马上离开我,可是你不但不想赶紧回去,却想在阴间探亲访友……”鬼们又是一阵哄笑。
阎王又说:“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哪是随便来随便走的,你可真逗。”鬼们笑声不止。阎王思考片刻,突然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喊道:“也罢,既然碰上了你刘雪峰这样的怪人,咱地府也破个例,就让他走走看看,大家说好不好!”鬼们起哄似地齐声喊道:“好!”
阎王又说:“看亲人还是看朋友,你只能选择一样,而且时间不能太长,天亮前不回去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懂吗?”
我权衡一下,见亲人只有悲伤,何况我们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不如见见老朋友们,顺便也能了解一些阴曹地府的情况。我就选择了见老朋友。
见阎王这样通情达理,又肯破例帮忙,我起身向阎王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声:“老阎,谢谢!”又引发一阵哄笑。我在一片笑声中,欣喜而又尴尬地走出了阎王殿。
看望战友
还是这两位鬼差架着我的胳膊,走进了另一处似地铁站的地方。接着又走进横向的隧道,在幽暗的隧道里飞奔,窗外也不时有点点灯光闪过。不一会儿,车站到了。我们走出车厢,只见又一处门楼,上面写着“黑龙江省冥界”。黑脸膛的鬼差照例又掏出磁卡刷了一下,我们就进去了。
刚一走进大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雪峰大哥!”我定神一看,这不是王文祥嘛。我想上前握手并拥抱,他马上躲开了。他说:“你现在还不能和我们握手或拥抱,这对你不利!”
我仔细看看他,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原来白净的脸变得暗黄了,眼圈也变黑了。他瞅瞅我,伤感地说:“大哥,你老多了……”我说:“咱们离别十三年了,怎么能不老。”
这时我回想起了文革、批林批孔和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时我们并肩战斗的情景,以及后来被办“学习班”和隔离审查的那段经历。还想到筹办我儿子婚礼时,这位自告奋勇当“大支宾”的人,竟在我儿子婚礼前一周多,突然心脏病发作。年仅五十多岁就匆匆地离开了我们,不觉黯然泪下……可是他,只是伤感,而没有落泪。因为在阴间只有喜怒哀乐的表情,是没有眼泪的。
这时,他告诉我“听到你要来的消息,大家都高兴极了。我是提前来接你的。牛成山、韩宪文、王克文一会儿也会来。牛成山还把你来的消息告诉了潘复生和汪家道,他们让你过去一趟。不过,于杰挺生气的,认为你不该来。赵去非也说你多此一举。严修煌急着要来,地府管理人员说他来这里还不到一年,不许会见阳间客人……”
他正说着,就听有人喊:“雪峰,可想死我们了!”我一看,是王克文和韩宪文。王克文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虽然没有眼泪,也看出他那难过的样子。韩宪文还和以往一样,笑嘻嘻地说:“擦啥呀擦,怎么擦也不会有眼泪,这才叫欲哭无泪呢!”
至此,文革后期我的得力助手“三文”到齐了,我又想起了批林批孔时游四方台那首诗:
《游四方台》
——赠“三文”
春回大地雁归来,
携侣同游四方台。
笑谈嘲骂州府事,
北国新曲咱安排!
——“三文”者,王克文、韩宪文、王文祥是也。
回想那时我们都三十岁左右,正血气方刚。听从党的召唤,看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手势,他一挥手我们就前进……最后的结果自不必说,如今却到阴曹地府来相聚了,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看到他们那难过的样子,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竟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这时,一个人在我身后说:“雪峰,别难过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来的文明史……”我回头一看,牛成山到了。我正要上前拥抱,照例又被他推开了。
成山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更瘦了。我对他说:“近两年来我的身体不好,每年还有半年不在哈市,也没能常去看望大嫂,实在有些抱歉!”
成山说:“有什么可抱歉的。你嫂子和孩子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他们之间有微信,我随时都能看到。”
我惊奇地问:“怎么,阴间也有互联网?”他说:“你还不知道吧,阴阳两界是相通的,而且是同步发展的,所差的就是阴阳不同而已。有关这方面的情况一会儿我还要向你详细介绍一下。”接着他说:“走吧,潘书记、汪司令他们正等着你呢!”
这时,“三文”就来向我道别。我说:“一起去呗”。他们说:“你们都是领导,我们就不便去了。”
我和“三文”依依惜别后,发现那两个鬼差还在不远处站着,既不打扰我们,又一直跟着我。成山说:“阎王有交待,他们不敢失职。”
成山和我飘飘忽忽地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既象哈尔滨的花园邨国宾馆,又象过去的和平邨。只见潘复生、汪家道、于杰和赵去非坐在凉亭里,边喝茶边聊着什么,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他们见我来,都向我招手致意。我急忙跑上凉亭,因为懂得了这里的规矩,也没主动上前握手,忙说:“各位请坐”。我和成山也各拿过一把椅子坐下。
这时我就象拍电影转动镜头一样,逐个端详一番,心里既酸楚又兴奋。潘复生还是和往常一样微笑着;汪家道更瘦了,面部还不时在抽动;于杰有些不大高兴,我知道他认为我不该来;赵去非嘴角带着微笑,还用他那邪眼逗我一下。
潘复生首先发话了:“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既高兴又难过。你在《尘封的记忆》里《忆潘公》那首诗我看了,很受感动。咱俩最后见面那次我哭了,不是‘挥泪斩马谡’,而是真的为不能得到你对我的信任而难过,也为失去你这样一个人才而伤心。”我说:“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它了。不过,我对你曾给予我的信任和帮助,还是心存感激的!”
赵去非说:“雪峰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时潘复生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你在书中说我被监管时,有位老干部偷偷去看我,那是吴琳涛。你知道那位‘国营大厂的负责人’是谁吗?”我说:“最初我不知道,后来吴琳涛告诉我叫宗凤鸣。”潘复生说:“对,宗凤鸣。他和赵紫阳、汪家道、陆辉、吴琳涛我们抗战时都在河南工作过。宗凤鸣是赵紫阳的老朋友,他写的那本书你看过了吗?”
我说:“看了。《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由宗凤鸣记述,李锐和鲍彤作序。”潘问:“看后你有什么想法?”我说:“看后我在书上写了两句话:——身体被禁固了,思想却得到了解放。——真理往往是在反思过程中被发现的。”
潘复生笑了笑说:“这就是我过去常和你们讲的,要善于做综合、分析,归结的很好。”
汪家道说:“张万春司令员和曹子平司令员让我向你问好,他们还都在沈阳。”
我说:“我也很想念他们。”汪家道接着又说:“你的书我都看过了。可以归结为两个字:真和精。内容真实,情感真挚;观点精确,语言精练。是难得一见的好书,可惜很少为世人知晓……”
潘复生说:“我看最可贵的是有独到的见解。这是雪峰年轻时就养成的独立思考、善于思考和逆向思维的结果。他在看守所里就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等权威观点提出质疑,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我说:“理论上还存在着争议,书中也有很多疏漏之处。”
这时,我看于杰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就主动对他说:“怎么于书记,我来你不欢迎啊?”这位耿直的山东人,还和过去一样。答道:“不欢迎!”我知道他的心思,就改了话题对他说:“前几天我还去看望丁伦(于书记夫人),她身体很好,只是眼睛不行了……”他还是一声不吭。这时,却激起我对无数往事的回忆。其中有一件事,既不为外人所知,又是我终生难忘的。就是:当潘复生决定我“停职反省”后,让于杰和张备之(505部队后勤部长)找我谈话,当谈完话并宣布对我的决定后,于杰却转身对我说了句:“士可杀不可辱!”这在当时那个年月,在那样一个具体情况下,该是多么大的勇气,多么真挚的关爱与鼓舞啊!就是这句话,把我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的友好关系,升华到不可动摇的永恒!
想罢这些,我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对于书记说:“你那句话,我终生难忘!”这时潘复生在旁边笑着说:“我知道,张备之当天就向我汇报了。还说这于书记究竟是帮助雪峰呢,还是给雪峰鼓劲呢?”
赵去非说:“差不多就行了,咱们的话题几天几夜也唠不完。”又说:“雪峰,你能参加我的追悼会并送个大花圈,表示感谢!”我问:“你怎么知道了?”他说:“那时我的阳气还没散尽。人们只知死前有‘弥留之际’,却不知死后还有‘逗留之际’。那个时候可以看看谁来谁没来,来了的人又都是什么样的心情,一看便清楚了。”说着又用他那邪眼瞪我一下说:“你那天发那顿牢骚实在没必要。你嫌省委来的人少了、规格不高,只来个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争那些干什么,下台的干部死了,能来那么一位就算很抬举你了。你快回去吧!”
这时于杰有些不耐烦了,连说:“快走吧,快走吧!”潘复生也说:“就让成山送送你吧,你想知道的事,我们都跟成山说过了。”
我离座向各位告别,还有些恋恋不舍。只听于杰又喊了一声:“快走吧!”
一转身,凉亭和他们四位都不见了。只见成山递给那两位鬼差每人一盒中华烟,又央求道:“我和雪峰再多唠几句,谢谢你们了!”
那位黑脸膛的鬼差说:“时间不多了,抓紧点!”
就这样,我不但知道一些阴曹地府的秘密,还听到已故中央领导人死后的一些情况。
阴间秘闻
我和成山在一条长椅上坐下,那两个鬼差在不远的地方抽起烟来。
我好奇地问成山:“这地狱也不那么阴森恐怖,而且灯火通明;人们也不见老,怎么和死前基本一模一样;人间有的这里也都有,和现实社会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成山打断了我:“新奇吧,和人们想象、传说的大不一样吧。我想阎王给你这个破例,恐怕也有他的考量,就是让你多少知道一些,以便为阴间正名。当然也不会让你知道得更多,天机不可泄露嘛!”
他也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接着又说:“有些概念得要搞清。过去人们常有天堂、人间、地狱三界之分,其实天堂、地狱都是虚幻的境界,只有人间才是真实的存在。人们所说的天堂,就是理想的社会,地狱就是人间的苦难。人活在世上叫阳间,死后叫阴间。《礼记》上说:‘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所以,活人叫人,死人叫鬼。阳间就是现实社会,阴间就是现实社会的历史档案馆。”
接着他又说:“为了要说清这几个问题,首先得要引用江泽民那句话‘与时俱进’,阴间和阳间都是‘与时俱进’的。当然,‘与时俱进’这句话并不科学,只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因为人类社会某个发展阶段存在着倒退,按马克思和列宁的说法应是曲线或螺旋式发展的。我们的先辈大概是管子吧,说过‘与时消息’,这更符合辩证法。
换个提法恐怕更准确些,就是阴间与阳间是同步发展的。你看今天阎王穿着中山装,有时还穿西服呢。过去他也穿过长袍马褂甚至汉服。当前阳间有的阴间也基本都有,甚至比人间更公正、自由。比如用电脑上网,什么内幕消息都能看到,因为这些消息与阴曹地府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没有什么核心价值观、弘扬主旋律之说,所以也就不必屏蔽、删除什么内容了。”
他吸了几口烟又说:“这里和人间不一样的地方也很多: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风雨雷电,没有白天黑夜,也没有贫困、饥饿和生老病死。至于这里灯火通明,各种现代设施应有尽有,这电又是从哪来的。和人类社会一样,当对某些事物解释不清时,只好归结为‘上帝就是这样安排的’。
至于人怎么和死前的形象一模一样,也是就这么安排的。潘复生比你大30岁,于杰比你大22岁,你看你现在和当年的潘复生差不多,而且比于杰还老。为什么?就是因为人一死就把他定格成这副形象了,而且永远不变,封存在阴间这个历史档案馆里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想人早死未必是件坏事,在人间给人们留下一个年轻的记忆,又被永远定格在阴间了,何必留下一个老态龙钟的形象呢!
这时,那两个鬼差又对我们喊道:“时间不多了,抓紧吧!”我就悄悄问成山:“怎么没见咱们省那几位老书记呢?”
成山笑了笑说:“不是你没看到人家,是人家根本就不想见你。他们几个和潘复生他们活着的时候明争暗斗,死后也尿不到一壶。别说咱们省是这样,中央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成山又叮嘱我几句:“潘复生、汪家道几次嘱咐我不可多说,于杰根本就不同意我跟你说什么,赵去非说刘雪峰永远也管不住他那张嘴。雪峰啊,太复杂了,你少知道点也好。人间那一出出闹剧,背地里充满血腥、丑恶和阴谋,只有在这历史档案馆里,才一切真相大白!”
我急切地又问:“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近况如何?”成山说:“很好。他们一直住在中南海。因为他们在中南海住着,其它那些人只好另找地方安顿下来了。”
这时,成山靠近我的耳边小声说:“毛主席死后也很孤独,除了有时和周总理谈谈,谁都不愿见。本想见见林彪,又不愿主动邀请,可是林彪却端起架子,牢骚满腹。对别人常说:讲了一辈子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临终前却用笔杆子代替枪杆子。批评我的5.18讲话是‘政变经’,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切都应验了!”谈起一举粉碎“四人帮”,林彪说:“活该”!
江青他们四个人多次要求见毛主席,毛主席照例谁也不见,却没好气地说:“让他们继续去研究写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文章去吧!”
华国锋和汪东兴他们一伙也要求见毛主席,毛主席说:“怎么还有脸来见我!别说你两个‘凡是’,就是一百个‘凡是’有个屁用!毛主席最后还让警卫员递给他一张纸条。华国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办事,我伤心’!”
邓小平很有自知之明,从来没要求见毛主席,也根本不想见。他说:“见面说什么,反倒尴尬!”每天除了看新闻,就是和杨尚昆、王震他们打桥牌。薄一波本来是邓家的常客,薄熙来出事后,他也不来了。
不过,邓小平却会见过华国锋。邓小平对华国锋说:“你三番五次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华国锋迟疑片刻,终于鼓足勇气,把郁闷在心里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小平同志,你没出来工作前,多次给我写信,要求给你工作的机会,并表示完全支持我。可是你出来不久,就伙同陈云等元老,利用胡耀邦把我架空,半年后又借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大讨论,连开九次批判会,最后把我拿下,你这个人也太不仗义了……”
没等华国锋说完,邓小平却哈哈大笑起来,并说:“你怎么这么天真。你知道,我还给毛泽东写过几封信呢,不但作检讨承认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错误,还保证‘永不翻案’,后来怎么样,不是照样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嘛!国锋啊国锋,说你啥好呢?难怪刘雪峰在书中说你是个英明的糊涂蛋!”
听说胡耀邦和赵紫阳倒很自由自在,两个人还常到一起喝茶聊天。不过偶尔也发发牢骚。常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成山又说:“最近毛主席接见了习仲勋。最后又谈起了习近平。”
毛主席对习仲勋说:“近平的工作不错。能肯定我们前三十年的探索和成果,这是很有良知和理性的。反奢靡之风,惩腐败之事,也深得人心。依法治国,还政于民,更是历史的必然。”
毛主席喝了口茶,接着又说:“近平是幸运的。中国的封建社会时间长,封建主义思想根深蒂固,元老政治是我们的传统。我和小平同志都犯过类似的错误。也许从近平这代开始,将永远摆脱元老政治。
近平这个名字也起得好。因为近平,就注定要继承小平的遗产。同样,習字头上有个羽,羽者毛也。所以,也摆脱不了我的影响。
这也好也不好,好则一脉相承,发扬光大;不好则受思想羁绊,不敢大胆创新。
元老政治是有形的,而思想羁绊是无形的。数典忘祖不对,墨守成规也不行。我倒想学裴多菲也写首诗给近平:
传统诚可贵,
创新价更高。
若圆中国梦,
旧律皆可抛!”
我们正说着,两个鬼差又过来了,对成山说:“到此结束吧,再不走就真的回不去了!”成山也说:“走吧,你知道就行了,回去别乱说。”
说罢,成山也不见了。两位鬼差又架起我的胳膊,好像坐上了煤矿的升井机,一会儿就进了我的房间,只见他俩把我往床上一扔,一溜烟似地不见了。我被重重地摔了一下,终于惊醒了。
醒后,我这位从来不吸烟的人,身上似乎还散发着烟味。起床一看,已经是清晨三点了。
成山告诫我:“回去别乱说。”可是我在想:普罗米修斯敢于盗火给人间,难道我不该把阴间的秘闻透露给世人吗?
2014年10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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