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责
徐汉成
上午8时,接到老三电话,说大舅奶奶身体很差,有一段时间没进茶饭了,问我是否有时间一块去看望,我说有,他说要开车来接我,我说不用,跑过去就行,权当散步。
我的大舅爹爹(母亲的哥哥)已去世多年,大舅奶奶今年86岁了,一辈子种菜为生,育有四个子女,居住在城北的蔬菜村,与我居住的地方隔一条河,走过去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
一连几天的绵雨,中秋刚过,今天的天气十分的晴,太阳依然灼人,然而,我的心情却是惬意而清爽,
我漫步走上太平桥。
“大爷,请问收废旧的还有多远?”
我停下脚步,只见迎面一拉着破旧三轮车的老妪,吃力的向桥坡上拖,神色焦灼,额头上已沁出些许汗珠,无助的眼神后面潜着凄凉。
因停下脚步问话,两只手用力的曳着车。
旋即,我的脑海中跃出蚂蚁财富的广告词:“你每天都很困,只因为你被生活所困。年纪越大——越没有人会原谅你的穷。”
我淡然的向前指了指:“不远,过了桥北一点路东就到。”
她又有点不放心:
“约摸还有多远?”
“大概有一里路吧!”
“难为你,难为你……。”她口中喃呢着,“难为”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为感谢的意思,
说话间,我径直移动脚步,继续前行。
“你每天都很困,只因为你被生活所困。年纪越大——越没有人会原谅你的穷。”不经意的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然而,佝偻的身影,焦灼的面孔,无助的眼神,一股怜悯之心刹那间涌进了我的心头,是的,她为生活所困,然而,难道她的穷,真的不能原谅?如果能够原谅,我为什么不帮她推上桥,为什么不帮她推到废旧收购场?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浑身燥热。脸颊上有一点烫,感到自己有一种猥琐,自责堵塞了我的胸。
于是,我徘徊了几步,蓦然回首,转过身加快脚步,向她的方向跑了过去,还好,她刚过了桥下不远的绿灯下缓缓前行,我说:“老奶奶,前面不远就到了,我帮你推过去。”“难为你,难为你!”我说:“不用难为,我正好顺路”
我想问,你今年高寿?“高寿”是对老年人和一种尊称,而面对一为生活所“困”的老妪,又觉得不合口,于是,径直的问:
“您今年多大了,”
“正八十了,”
“您家住哪里,”
“裕丰小区,”
裕丰小区我是知道的,距离大约五里外的路程,我说你这么大年纪,怎么能独自推车五里路呢,不仅吃力,也危险的,她说老伴儿已经去世十九年了,两个女儿出嫁在外,儿子在外打工,现在一人独自生活,村里的土地早年已经被全部征用了,没有社会保险,每个月只能在村里拿到80元的补助费,这些破烂是自己从邻居捡到积攒起来的,今天不巧,车的链条坏了。
说话间,废品回收场已经到了,她将车上的废纸盒子、塑料瓶子卸车,过磅。趁她取钱之际,我帮她修上了三轮车链条,她过来后,我问她卖了多少钱,她脸颊上绽放出了收获后的笑:
“不简,“卖了35块呢”
说话间,一双颤颤巍巍的手将35元钱包裹进了手帕。
区区35块钱,我不自觉摸了摸兜里的一包烟,价值也有四十元,富人的一包烟,一杯酒,大概远不止35块钱吧,当然,我并不属于富人之列。
80岁,正与我母亲一般的年纪,为了35元钱,独自推车五里路程,这样既老又穷的人,难道真的不该原谅吗?望着她逐步远去的背影,我有些惘然,拂不去的,是那白发苍颜,还有一双布满老茧而颤颤巍巍的手。
我来到大舅奶奶的家的时候,老三早已到了,在上海卖蔬菜的表弟也回来了,赶忙出来接待,寒喧,沏茶,敬烟,大舅奶奶躺在床上,神志已不太清楚,我简单询问了大舅奶奶的病情,问为什么不去住院,表弟告诉我们,因为没有医保,死活不肯到医院,说是看也看不好,不要搞作我们,最后我们给表弟丢下五百元钱,表弟一直追到院门外,死活不肯收。我们说大舅奶奶已经不能吃东西了,这些钱也只能微表心意。
户外的太阳越发灼热起来,一阵寒意却透进了我的胸:“你每天都很困,只因为你被生活所困。年纪越大——越没有人会原谅你的穷。”魔鬼一般在在我的耳衅炸响,仿佛要炸毁我的脑。
人生有几许困?天下有多少人为生活所困?
二0一七年十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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