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意导言:
《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2024年第一期出版专题文章“如果特朗普赢得大选”(If Trump Wins),邀请了24个,从各个方面系统讨论了如果特朗普赢得大选可能会做的事情。这其中,专栏作家安妮·阿普尔鲍姆(Anne Applebaum)写作《特朗普将抛弃北约》(Trump Will Abandon NATO)一文,讨论了特朗普治下美国与北约的关系。她指出,特朗普一旦再次上台,他将基于“美国优先”的原则继续破坏以“集体防御”为基础的北约,削弱对竞争对手在心理层面的威慑,进而引发蝴蝶效应,导致美国全球联盟体系的逐步瓦解。为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2023年12月14日,美国国会通过立法,禁止任何总统在未经参议院或国会法案批准的情况下让美国退出北约。尽管美国在立法层面进行补救,但大西洋联盟的撕裂难以完全修复。
来源:图为网站文章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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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theatlantic.com/if-trump-wins/
北约是美国最悠久和最强大的军事联盟。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曾表示:“我对北约毫不在乎”。这个声明是在时任国家顾问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在场时发表的,但并不让人诧异。在成为总统候选人之前,特朗普就对美国联盟的价值大加质疑。他曾发推表示,“欧洲的冲突不值得美国人付出生命代价。撤出欧洲将为美国每年省下数以百万计的开支”。1949年,北约成立。在接下来近75年内,北约得到包括美国两党以及独立人士在内的一众支持。现如今,北约却成为特朗普用来发泄不满的对象。在任职总统期间,特朗普多次威胁退出北约。尤其是在2018年北约峰会期间,特朗普极为不光彩地威胁北约盟友。
图为2018年北约峰会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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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nato.int/cps/en/natohq/photos_221463.htm
不过,在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国并未退出北约。原因在于,特朗普的团队成员一直在劝说他,不要有退出北约的想法。这些人包括博尔顿、吉姆·马蒂斯(Jim Mattis)、约翰·克里(John Kelly)、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和麦克·蓬佩奥(Mike Pompeo)。很多人认为,在这个问题上,迈克·彭斯(Mike Pence)也曾反复劝说特朗普。
尽管如此,特朗普仍是“初心不改”。2024年,如果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宫,这些前成员将无法任职。颇为戏剧的是,他们已同这位前总统分道扬镳。届时,特朗普的智囊团中,将没有深谙俄罗斯或欧洲事务的共和党籍专家。这些人要么在2016年“通俄门”中签署声明反对他,要么在2020年国会山事件后对他大加批判。在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中,在他身边的人,要么是曲意逢迎、将他对北约的不喜大加张扬之辈,要么是对美国安全联盟一无所知或毫不在意之人。这次,特朗普对美国盟友的满腹牢骚将在明确的政策变化中体现出来。博尔顿告诉我:“在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内,大西洋联盟关系裂痕尚可修复;在第二个任期内,情况将积重难返。”
无论从制度还是政治方面来看,对特朗普而言,退出北约将是个难题。宣布“退群”将引发美国宪法危机。签订条约需要参议院批准,但美国宪法并未规定,退出条约需要国会批准。在发现宪法中的漏洞后,民主党参议员蒂姆· 凯恩(Tim Kaine)和共和党参议员马尔科· 卢比奥(Marco Rubio)提出宪法修正案并在参议院通过。该法案规定,未经三分之二参议员批准或国会通过法案,任何美国总统都无权宣布退出北约。凯恩告诉我,他“十分自信,最高法院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我们,不会允许任何总统单方面退出北约”。不过,情况十分麻烦。与此同时,美国面临公关危机。可以确定的是,包括前北约盟军最高司令、美国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美国前总统以及各国首脑在内的一大批人士将为北约存在的意义进行雄辩。
不过,这些措施恐怕于事无补。在美国国会讨论修正案之前,北约早就遭到了破坏。北约影响力的最大来源并非法律或制度,而是心理:对于任何企图威胁北约成员国的行为体而言,北约在对手的思维中形成了集体防御的预期意象。1949-1989年,苏联从未对德国发起进攻。这并不是因为苏联担心德国进行反击。在过去的一年半内,俄罗斯并未对波兰以及波罗的海三国发起攻击,这也不是因为俄罗斯害怕这些国家或罗马尼亚。苏联未采取行动,俄罗斯亦是如此。这是因为它们坚信,美国将履行对这些国家的防御承诺。
图为北约官方网站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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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nato.int/cps/en/natohq/photos_221463.htm
在《北大西洋公约》这个基础性文件中,缔约方在第五号条款中一致同意,“在欧洲或北美对其中一方或多方的武装攻击应视为对所有缔约方的攻击”。威慑效应不仅来自《北大西洋公约》,更源于苏联的坚定看法:美国坚信集体防御,美军确实在为集体行动做准备;一旦集体安全受到挑战,美国总统定然采取行动。然而,哪怕是特朗普的一篇演讲、一番评论甚至是在“真相社交”上的一则推文,都会改变俄罗斯的看法。当国会、媒体以及共和党还在对退出北约的合法性喋喋不休之时,威慑效应已经毫无价值。如果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表示,“一旦盟友遭受攻击,我不会提供援助”,那又会有谁会害怕北约,在乎那只存在于纸面上的义务?一旦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其他国家不再担心美国对攻击做出回应,其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将更高。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高,那么就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2022年2月之前,许多人坚信,乌克兰危机不可能全面升级。
我曾同几位与北约关系密切的人士探讨一个问题:如果特朗普拒绝履行《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款,那么,欧洲、乌克兰甚至韩国将面临什么情况?他们认为,届时,美国的“盟友”对于集体防御的信心将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亚历山大·弗什博(Alexander Vershbow)曾担任美国驻北约大使以及北约副秘书长,他表示,特朗普可以召回美国驻北约大使、禁止美国外交官参加相关会议以及停止向北约总部缴纳会费。在国会阻止特朗普之前,“他的所作所为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约束”。关闭美国在欧洲的基地以及将成千上万的美军撤回本土需要更长的时间。当然,北约内部的各政治行为体不必即刻改变它们所运行的方式。出版过几本有关北约书籍的美利坚大学国际关系教授詹姆斯·戈德盖尔(James Goldgeier)认为,美国“退群”将引发极其混乱的后果。他告诉我:“这并非像你对我说‘好的,没问题,我还能够提供备选方案解决这个问题’这么简单”。事实上,北约没有可替代的领导者、控制和指挥系统、太空武器甚至是弹药供应。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欧洲就有可能受到攻击。对欧洲来说,应对潜在攻击的准备时间已所剩不多。
同样,没有北约以及美国对欧洲盟友的安全承诺,对乌克兰的援助也将耗损殆尽。美国“退群”的可能迫使许多欧洲国家在境内储备军事资源——在不久以后,它们将遭受攻击。乌克兰即将弹尽粮绝。由于俄罗斯可以对相关机场和补给站进行轰炸,乌克兰的军事物流状况举步维艰。俄罗斯曾对乌克兰-波兰以及罗马尼亚-乌克兰边境附近发射导弹。乌克兰危机发生初期,俄罗斯曾向乌克兰西部的一处军事基地发起攻击。该基地靠近波兰边境,驻有进行训练的外国军队。如果俄罗斯对波兰境内的军事基地采取行动,乌克兰的军事物流将面临更艰难的困境。
这种变化造成的影响将迅速地扩散至欧洲之外。一旦特朗普明确表示“退群”,美国的其他安全联盟也将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很快,韩国、日本以及以色列就会发现,它们将无法指望来自美国的援助。北约的“历史终结”可能不会对它们造成直接影响,但却在告诉全世界每个人,美国不再是可靠的盟友。
慢慢地,美国的所有盟友将采取对冲战略。大部分欧洲国家将靠近俄罗斯。许多亚洲国家也在盘算这一点。正如凯恩所言:“在我看来,我们需要同中国保持更近的关系,这事关自保。”为避免攻击,接近中俄的实用主义国家领导人将认真考虑这两国的商业和军事政治要求。美国的形象已经遭到特朗普和特朗普主义的侵蚀,因此,它可能做出让步。此外,随着时间推移,美国的经济影响力也将遭受侵蚀。贸易协议和财政安排将发生变化,损害美国企业,最终危及美国经济。
一旦特朗普再度当选,美国人将因失败的机制而苦苦挣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部分人将忽视变化的国际秩序所带来的问题。看起来,韩国和立陶宛遇到的难题十分遥远且与此毫不相关。或许,美国影响力的终结就是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中悄悄发生的。到那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但为时已晚。
文章来源:Anne Applebaum, “Trump Will Abandon NATO”, The Atlantic, January/February 2024 Issue, December 4, 2023.
网络链接: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24/01/trump-2024-reelection-pull-out-of-nato-membership/676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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