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直男有“原罪”的话,那么父亲的“原罪”如今更加严重,父亲好像越来越变“坏”了。
传统式的中国父亲形象,是勤劳、刚毅、寡言少语、默默付出,今天的父亲似乎都成了暴戾、出轨、酗酒、懒散、爹味、不负责任的代名词。
大家好,我是丰兄,这期给大家聊聊“父亲原罪论”是怎么来的。
今年3月份,抖音上有个视频刷屏全网,有位博主发布了一条街坊视频,主持人对路人采访,问他们“想对18岁时的妈妈说什么?”,这些年轻人纷纷在镜头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一时间,评论区直接炸了,在几万条留言里面,充斥着对父亲的痛恨和批评,“不要嫁给我爸”成为一句热梗,在网络迅速传开。
不止是网络上,表现父亲作为原生家庭不幸的罪魁祸首,已经成为当代文艺的一门显学。
《你好,李焕英》里面,贾晓玲把自己和母亲的全部痛苦,都归结于自己的工人父亲贾文田的无能。
无能的父亲,形象自然是模糊的,当他出场说自己只是一名锅炉工时,贾晓玲当即不屑,同时失望地说,“就是烧锅炉的啊!”
父亲的身份卑微和地位低下,造成了母亲和自己人生的失败,所以,在穿越回1981年后,贾晓玲不惜抛弃自己的亲生父亲,极力撮合李焕英和厂长儿子结婚,甚至要冒着自己消失的风险,试图依靠一场换父来改变人生。
在温情外衣的包裹下,还藏着这么冷血和残忍的一面。
这部电影在上映时,宣传方做了个话题,叫“假如跟年轻时的妈妈通话”,几乎所有女性都在这个话题里写道:“不要嫁给我爸”。
有人希望自己母亲要擦亮眼睛,有人虽然觉得自己爸爸很好,但“你值得更好”,有人则劝告“妈妈,多挑一挑”。
这几乎跟抖音评论区没有区别,看来大家说女性视角归位,会迎来更广阔的世界,不如换成另一句话,只要父亲挂在墙上,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生活就会变得无限美好。
噢,纠正一下,应该是把失败的父亲挂在墙上。
如果说贾晓玲的极端功利主义,诞生了“弑父”这种背叛人性的怪胎,那么更多电影正在把父亲甚至整体男性,表现为女性一切灾难的来源。
电影《我的姐姐》里,女主身边的男性全都是坏人,父亲作为恶臭的代表,是蛮横专权的象征,他的权威是建立在“竹笋炒肉”(打屁股)的暴力之上。
弟弟是拖油瓶,不仅费拉不堪,还独享了父爱;男朋友虽然还不错,但百无一用,是个妈宝,而姑父更是猥琐,竟然偷看自己洗澡,舅舅则是一个整天只知道打麻将的混混。
如果你认为电影已经够辣眼睛了,那么现实更是一种戏剧升华。
在“觉醒”浪潮下,一部分人不仅要把父亲彻底污名,还要试图从基因上抹掉父亲角色,比如“生物爹”这个概念,就很有想象力,很有创造性,直接突破了文明伦理极限。
你可能觉得这种说法过于反人类,很没有下限,但我会告诉你,这些概念都是有来源的,并不是这些极端分子们的发明。
八十年代,中国流行一种寻根文学,就是要找到自己的祖先,文明的来源,这方面莫言是领军人物,他提出一种概念,叫“国民优根性”。
什么意思呢?莫言认为,当下民族的问题,是过去健康的民族文化衰变的结果,是从“优根”到“劣根”的变异,用他的说词,是“杂交”了,不纯粹了。
在莫言最具争议性的作品《丰乳肥臀》里,就深度体现了这种观点。
小说中,莫言把父亲分为两种,作为孬种的上官父子,以及作为英雄的司马家男人。
上官福禄和上官寿喜这两个孬种父亲,本身也是一对父子,他们是“人种试验田”中两棵奄奄一息的老苗,是必须要被灭绝的。
上官家八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他们的母体都是上官鲁氏,但上官鲁氏并不一个守传统妇道的人,因为给他授精的雄性五花八门,有土匪密探、江湖郎中、杀狗屠夫、外戚、和尚、败兵、瑞典传教士……
这八个女儿作为第二轮的母体,再次与新的雄性结合,包括土匪、哑巴、国民党人、进步人士、美国飞行员等等。
但是作为封建主义的子嗣,也是上官家唯一的独子,孬种上官寿喜,没有留下一个孩子,便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之下。他绝种了,在莫言的寓言里,这就是封建主义的绝种。
上官鲁氏说过,“上官家的人,像韭菜一样,一茬茬地死,一茬茬地发,有生就有死,死容易,活难,越难越要活。越不怕死越要挣扎着活。我要看到我的后代儿孙浮上水来那一天,你们都要给我争气!”
莫言传递了一种观点,上官家的女人虽然都是苦命的人,但没有一个孬种,但上官家的男人没用,所以被自然淘汰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自己也说过,“实际上我是女性主义者。我感觉女人比男人伟大,这在我写《丰乳肥臀》中已表达得很明确了。每逢重大历史关头,女人总是表现得比男人坚强。男人是破坏者,女人是建设者。”
好家伙,这股拳风,过于劲猛,一般人都接不住。
但莫言对男人也不是一概鄙视,他很欣赏作为英雄的司马家男人,但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土匪,就是恶霸,还有还乡团团长,司马亭是地主维持会长,司马库是国民党反动军官,这群人还特别爱国,是抗日先锋,是民族义士。
七姐上官求弟说: “穷人中有恶棍 ,富人中有圣徒。”
我看莫言也不要装了,干脆换一句,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估计才是他想表达的。
其实莫言跟鲁迅都喜欢“寻根”,但处理方式很不一样。
对于像华老栓、孔乙己、阿Q这样的人物,鲁迅是以一个“精神医生”的立场,坚持人类中心主义,认为孬种也是人,可以帮助,可以改造。
而莫言就比较狠了,他以“天地不仁”的立场,将人与万物置于平等地位,优种就留下,孬种就淘汰。
从现实角度来看,在新自由主义的猎杀中,是鲁迅输了,莫言赢了。
现在所谓的什么“去父留子”“生物爹”的说法,都是莫言玩剩下的,建议极端分子们多读莫言,说不定又能给我们创造一点小小的名词震撼。
今天人们喜欢声讨“爹味”,所谓爹味就是男权和父权,那么这是因为女性觉醒了吗?当然不是,爹味其实是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合谋下完成的。
新中国女性地位的提高,跟西方的过程不一样,不是女权运动争取的,而是中国革命的结果,是被社会主义的一系列制度安排起来的。
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城乡建立起了一系列公有制经济,农村主要是人民公社,城市主要是国营企业,这种单位体制保障了女性权益。
即便女性没有经过西方社会意义上“争取男女平权”的斗争,就立即获得和男性职工同工同酬的地位,甚至包括很多福利,产假、婚假、例假等等。
单位体制不承认男性的天然优越,男性有的,女性同样要有,男性能做的,女性照样可以上。所以女性在企业和社会生活中地位得到极大提高。
随着单位体制的瓦解,支持女性平等地位的这一切有利条件,也都不复存在了。
和男性相比,女性更需要社会主义。男性失去了社会主义,他们还可以得到资本主义;而女性失去了社会主义,却往往只能得到封建主义。
不信可以看看,一个“国民老公”和“国民爸爸”的称呼,竟然可以在两个人身上存在这么多年。
在合作关系里,甲方作为上位者,被叫做爸爸,在资本市场上,有钱多金的,被叫做爸爸,在权力关系里,掌握生杀者,被叫做爸爸。
看到了吗?他们从来没有要求别人叫他爸爸,但总有人情不自禁舔上去,在市场逻辑下,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爹”,但从来没有人说他们有爹味。
于是,爹味还有一层隐藏的逻辑,在幕强的驱使下,那些打扮光鲜、身材匀称、彬彬有礼的社会“掠食者”,与爹味无关,而体力劳动者、说话不讲究、体型不好看的人,才是爹味本味。
就像有钱的才叫大叔,没钱的只能是老屌丝了。
拒绝了社会主义新文化,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是封建主义,要么是新自由主义,要么是帝国主义。
封建主义我们已经看到了,新自由主义呢,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自古以来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结构,女权主义对其抱有期望也不奇怪。
新自由主义改革中的女性胜利者,她们可以不婚不育,不用养家糊口,拿着男性同样更高的薪水。她们是不折不扣的精英女性。
虽然她们被很多人羡慕,但这恰恰就是爹味的来源,在丛林法则中拼杀,还要阉割自己的欲望和生育,才能获得世俗的成功,最后变成了盘剥下位者的姿态。
戴锦华教授讲过自己年轻时候, 选择不婚不育,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向今天这么大张旗鼓。
恰恰相反,当她和她的同代人做出婚育选择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有义务向朋友们交代一下,多少会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太“俗”了,是对大家共同调侃的布尔乔亚世界的屈服。
现代资本社会才是极端父权式的,西方启蒙运动以来,已经确定了理性主体社会就是资本社会的内在结构,这一切都在二战后慢慢破产了。
第三点则是帝国主义打造的“父殇文化”,这是边芹在《谁在导演世界》里提出来的。
她说西方电影在讲述中国时,“父亲”这个角色永远是反角,好则缺席不在,坏则愚昧恶霸。
“父殇”是涉华电影“政治正确”不可越的一条线,被每一位西方艺人自觉遵守。
长期在潜意识层面受“父殇”细节感染的年轻人,尤其是少年儿童,会从灵魂深处滋生对自身文明和自己祖国近乎本能的不信任,甚至反感厌恶,这和一个缺乏父爱的孩子的心路历程极其相似,孽子就是这么造就的。
国内文艺殖人们,显然有过之而不及,拍了不少这种“父殇”电影。
在中国小说及影视文化里,父亲的形象,要么是一种不存在的角色,要么就是作为一个猥琐的形象存在着,或者是帝王式的皇权存在。
第五代导演最喜欢玩这个套路了,八十年代,张艺谋的《红高粱》里,我爷爷”杀死了患了麻疯病的李大头,这种杀死是从两个方面完成的,一个是与“我奶奶”在高梁地里的野合,完成了精神上的弑父,另一个是从肉体上完成了终结的“弑父”。
到了新世纪,他拍《满城尽带黄金甲》,灭霸父亲导致的后宫乱伦、儿子背叛,最终酿成一幕无法挽回的悲剧,儿子带着军队准备弑父。
今年的《封神》第一部,又继续上演着弑父戏码。
华夏文明是尊父敬母的,没有欧洲的俄狄浦斯情节,而长期进行弑父,不断打造父亲原罪论,会导致什么后果呢?
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或者国家,都需要“父亲”,我说的是文化意义上的父亲。父亲是权威和保护者,也是安全感的来源,更重要的,父亲也代表了传统和主流的价值观,是家庭和社会的灵魂。
一个父亲受到尊重的社会,往往是社会比较稳定、凝聚力比较强的社会。反过来,如果父亲不受尊重,那往往意味着动荡、革命时代的来临。
美国的主流电影里,虽然也有那种酗酒和吸毒的流浪汉式的父亲,但教父这种家庭精神支柱的父亲才是主流。
六、七十年代,年轻的学生们兴起了反战运动、女权主义运动、嬉皮士运动等,所谓反抗父权,打倒权威,对美国社会造成了巨大冲击。
而到了八十年代,里根、撒切尔夫人上台后新保守主义兴起,电影也开始重新强调家庭价值观,重归父亲的怀抱。
中国观众最熟悉的《阿甘正传》,保守价值观化身的阿甘,最终赢得了父亲的位置,而敢于反抗美国主流价值观,热衷于反战运动、女权运动的珍妮,却死于艾滋病。
社会不可能没有父亲,不承认自己的“生物爹”,就会找精神爹,金主爹,灭霸爹,局里局气的爹,“伟大父亲”不受尊重,那么就只能认贼作父,越富就越能当父。
我承认社会上有一批垃圾爹,甚至是人渣爹,他们也应该被社会淘汰,但这种真的是主流吗?与其说是憎恨垃圾爹,不如说他们是痛恨“废物爹”。
因为他们的批判都回避不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嫌弃的是在农村生活,年迈迟缓,没有养老金,已将毕生榨干、将躯体燃烧殆尽的老父,可能他满脸沟壑,说话大声,有些粗鲁,还不够体面。
他们最恨的是自己没有一个腰间别着一串钥匙,能有几栋楼收租的父亲,恨自己没有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与社会贤达谈笑风生的父亲,恨自己没有一个随时能保爆金币且不限额度的ATM父亲。
这股骨子里的虚荣和幕强,虚伪和势利,用再多的体面感包装,也散发着难以遏制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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