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西方哲学概念来说明中国古代哲学,有削足适履的感觉。中国的文明远远领先于西方。在先秦时期,基于社会变革而形成的思想、理论已经为中华文明奠定了牢固的基础,而这一过程在西方出现的时间主要的是在文艺复兴时期。
一、
《中庸》是中国古典理论的哲学基础。朱子认为,读《中庸》以求古人微妙处。且以为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为中心,论述中庸之道的精髓与微妙的心法。这里的心法,就是后世的哲学。
《中庸》之博大,谓之“大哉圣人之道!”(《中庸》第二十七章,下同)。
何为“大哉 ”?
观之自然则“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也就是说,广博犹如大海,孕育万物;如此崇高,以至直达九天。
观之社会则“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礼仪、威仪都是古代文明的标志,“三”者数之极也,一个崇尚礼义的社会,是如此的温文而雅;
观之学问则“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 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观之处世则“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 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中庸》体现了中国古典理论的深刻。“故至诚无息。”(第二十六章,下同 )。
如何“至诚无息。”?
至诚即深刻。发自于内心深处的真诚到达了“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达到“至诚无息。”,也就达到了“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 以此从深刻达到博大。
这里的博大是胸怀的博大。即“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体现为“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或者是“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中庸》的博大体现为大自然的博大,正如:“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滂,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于是,“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 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二、
《中庸》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子思的作品。子思,姓孔,名伋,是孔子的孙子。《史记•孔子世家》记子思年六十二,而生卒年不详。子思应当与孔子为同年代人,可证之于子思之父孔鲤,死于孔子之前。《孔子世家》记 “子思作《中庸》”。《汉书•艺文志》有“子思二十三篇”,其实,《中庸》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於书,以授孟子,为《礼记》所收,传于后世。
历代研究《中庸》的主要文献有宋代朱熹的《四书集注》、蒋伯潜的《四书广解》、高政一的《四书读本》。笔者以为朱夫子的集注最为精彩,而且以此为基础创建了闽学――影响其后千年中国的朱熹理学,使儒学的发展从古典走进了近代。以《中庸》为基础的朱熹理学尤如雨水丰沛,莽莽苍苍的武夷山脉,孕育了滔滔不绝的闽江,直向浩荡的东海,空阔无边。
我们今天能够看到《中庸》,也知道了古人思想的博大与深刻。
我们之所以讨论“中庸之道”,因为“中庸之道”是中国文化的基础。“中庸”说明的是事物以“庸”为界,和谐、合理、均衡地演变;在界线上维持一定幅度的波动,从量变到质变产生新的形态,又在新的形态下继续进一步的和谐、合理、均衡地演变。生生不息,永无止歇。
什么是“中”?各事物都有“中”,但不是形态上的“中”--这是静态的。“中庸”是动态的,“中”者求也,是许海峰苦练多年的那一枪--但是仍然不是最佳的“中”,因为奥运会还在继续,人类的运动会将伴随人类始终,对于“中”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什么是“庸”?“庸”是“常”,也是“的”,是射手永远追求的靶心。
这个观点可见于《礼记•射义》:“故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观德行。”或,“为人父者,以为父鹄;为人子者,以为子鹄;为人君者,以为君鹄;为人臣者,以为臣鹄。故射者,各射己之鹄。”
引伸为射击的“中”,孔子说明了:「射箭的方法,很像君子做人的道理,射不中靶心,就要反过来要求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好,功夫够不够。(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第十四章 )
中庸的雏形是什么?有文章介绍说,其实就是在大太阳下立一个标杆,当标杆的影子消失的时候谓“中”。以太阳对标杆――以无限对有限,这个度量精度果然高,但是它留给人们观察和思考的时间实在的少,甚至是没有,因此人们只能观察到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准确的点――理论上存在这个点,这是人类认识的局限性,也是人类认识的现实意义所在。
把这一个过程形象地表示出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太极图(鱼)。太极图(鱼)就是我们所能看到的“中庸之道”。如何看待太极图(鱼),能够从中看到什么,这是各人的悟性。可以说太极图(鱼)所包含的哲学涵义远胜于西方经典的哲学著作。并不是苏格拉地、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可以企及的。试问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几何三角形可以和涵盖无限含义的太极图(鱼)相比较的吗?
太极图(鱼)是一个圆,是无向度的球,从点到无限大。圆是一个多边形,从一而二,二而三,包含无穷的形态。西方的哲学形态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几何三角形,几何三角形是圆的一个特例。“几何三角形”推导出逻辑学、近代哲学,奠定了近代科学,但是已经无法解释现代的一些科学理论,以致于牛顿为谁第一次推动了地球而苦恼,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让人看不懂。透彻《中庸》,它正在向人类指示一个更加宏伟的思维空间。
太极图(鱼)是一个圆,是一个无限量的圆,无形。边界的存在为形,只是为了有形而形于形。这个形是客观存在的,不同于西方,只能臆测了一个上帝包容自己的无知。当我们理解《中庸》,也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中国是一个人类唯一的一个不信神的国度――既然我们能够解释所有,我们为什么要造出一个神来糊弄自己呢?
三、
当然中庸并不总是这样一些抽象的示意。以之,可以理解社会。
从中庸看和谐,和谐即“中和”,“中和”境界的恒存,即为“中庸”。
何谓“中”?在儒学经典的表述中,“中”即乾,元也,万物之大(资)始也; 物之终始者,“诚”也,或曰“中”为本体,其性为“诚”,“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何谓“和”?“和”即坤,亨也,万物之资生也,和而不流(失),和而达道。或曰“和”即方法论,衡量以“度”;“中和”即泰,阳开阴合,诚而无间。故三阳开泰,万物欣欣向荣;“中和”为目标,其最佳境界为:“天下位,万物育”。因此说,“中庸”是“万物育”的生命力量之源,此力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和谐并非和稀泥。和谐立足于中道。而中道始于“明德”,从“明德”之明悟谈“中庸”,即彰显了“天人合一”的原则,也彰显了“中庸”本来的意义。以“明德”看,易经就是一个中庸。阴阳五行、乾坤二卦、六十四卦乃至千百万无量数个卦都是中庸的表现。正所谓“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何谓中道?在讨论墨子时,有朋友认为“杨、墨乃是中国文化的两极,而儒则其中道,故可兼之:‘启予手,启予足’,可兼杨也;‘一体之仁’,可兼墨也。”
“中道”,或是孟子的“中道而立。能者从之。”一说。孟子“养浩然正气。”,《孟子》有一种凛然正气。但是现实,要做到正气,其实就很难。一些人有豪气,甚至是霸气,尤其是戾气,因之要成就“榜样的力量”无异缘木求鱼。
果然做到了孟子的“浩然正气。”,其实还不行。近来,读一些有关“存天理,灭人欲。”的文章,从“党锢之乱”、“东林党、复社与晚明政治”、“戊戍六君子”等历史事件思考“存天理,灭人欲。”的合理性和意义。这里的天理应该说就是理学的“中道”。结论是“中道”之难,灭得了人欲亦难存天理。
笔者以为,儒而偏墨就是中道。观之古代有成就的仁人志士,儒而偏墨者多。以理为章,以民为本,便是古人中道。或者说,儒家为国家与民族担当的使命感,以及墨家兼爱思想的结合,就是在我们之前历史所显现的中道。笔者以为,完善民主,为民服务,就是现在的中道。
四、
中庸之道并非玄学,人人可得。这样说,孔子可不认同。在《中庸》第二章记,“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又“「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中庸》第三章记,“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到了宋代,程朱理学的创始人们却有另外的理解,例如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
后世有人批评程子的不偏不倚论是误导,其实在这里程子已经从“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向前跨出一大步,让“中庸”更加贴进社会。
而人民领袖毛泽东对于这一些理论的看法有了质的突破,他在《送瘟神》一诗中就这样写到:“六亿神州尽舜尧。”毛泽东此类的说法还很多。在这里也不是硬把这些说法与中庸的评论扯在一起。而是因为所谓中庸其实就是合乎礼,每一个时代的“礼”是不同的,如果我们时代的文明达到一定的高度,为什么不能说“六亿神州尽舜尧。”?这里的“舜尧”就是孔子心目中达到中庸的典范。
可以继续看看孔子及其门人对中庸的理解,以资证实:
《礼记•中庸》说圣人“从容中道”,孔《疏》解释为“从容闲暇而自中乎道。”,《大戴礼记•保傅》说“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所有这些“中道”,都是中于道,合于道的意思。
荀子进而论之:“凡事行,有益于理者立之,无益于理者废之,夫是之谓中事。凡知说,有益于理者为之,无益于理者舍之,夫是之谓中说。事行失中谓之奸事,知说失中谓之奸道。”(《荀子•儒效》)。在这里,荀子所说的“中事”、“中说”,如同“中道”的“中”,也是合宜,即合乎一定的标准。决非折中之事,调和之说。
儒家的“中”以什么为标准呢?
学《大学》必学《中庸》,学《中庸》可以理解《大学》。“中”的标准就是“礼”。
《礼记•仲尼燕居》记载:“子曰:‘敬而不中礼,谓之野;恭而不中礼,谓之给;勇而不中礼,谓之逆’。子贡问曰:‘敢问将何以为此中者也?’
子曰:‘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在这里,孔子的“中”,是以“礼”的规范为标准的。
孔子的弟子们演绎了孔子的观点。荀子曰:先王之道“比中而行。曷谓中?曰:礼义是也。”(《荀子•儒效》);孟子则以为:“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在这里,“中”就表达了人的自然性情,联系了人所固有的含而未发的内心状态。
儒家所谓“中”,就是要求人们符合“礼”的道德准则。
可见,中庸之道并非某些人专有。只要人们符合“礼”的道德准则,中庸也在其中了。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第十三章 ),《中庸》也陈述了君子实行中庸之道的方法,如同走远路,一定要从近处开始,好比登高处,一定要从低处开始。(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第十五章)
这里要强调伪儒们对中庸的误译。孔子认为:‘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孟子•尽心下》);又如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孟子•尽心下》)。
这是什么意思呢?笔者以为,孔子指责的就是那些背离中道,胡作非为的人们。
在《墨子情怀》一帖中,笔者把儒学定义为国家主义,在《传承者朱熹》一帖中认为儒家精神即中国知识分子担当的国家与民族的使命感。这二种观点是一致的。以此观点认识中道,中道的定义也是明确的。
儒学中还有另一层面,即强调个人修养的心学。本来这只是培养儒家精神的心法。但是,在距离我们较近的元、明、清三朝,却是封建专制极烈的时期。儒生们在残酷的专制面前“躲进小楼成一统”,“吩咐梅花自主张”,儒家精神没有了,儒家的心法却得到畸形的发展,仕子的精神犹如女人的小脚越裹越小,以致到了“万马齐喑犹可哀”的地步。
这二者是要认真区别的。现代中国,有一些对现实执对立态度的人,同样把现代中国等同于元、明、清三朝,同样以阴暗的心态表述儒学,实际上是在糟蹋儒家精神。他们的观点也很容易让不明白历史的人们接受,以为儒学一团糟。他们枉称“中道”。
笔者近来阅读理学,感觉程朱理学的创始人也是如此说。在唐宋战乱频仍之后,在北宋变革屡屡受挫而南宋外遭强敌之时,程朱理学的创始人看到儒徒诵词章之习而无助于实用;佛老异端崇尚虚无寂灭之教而无实效。至于权谋术数,百家众技,只能惑世诬民,致使晦盲否塞,政局衰败,坏乱已极。于是,他们立志要传达孔孟之道,补其缺略,推进儒学的发展,期能收化民成俗、修己治人之效,以修补、完善儒家的国家主义思想,振兴衰落的民气。他们因应时变,建立了一套新的理论,有了开拓。
以此论之,中道即为民有,中庸也能够为民众所接受,所实现。现代的“礼”,其实质就是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双文明。
结束语:
明中庸,如透彻天地之理。中庸如天地之博大。中庸因博大而华美,《中庸》里最具有文学色彩而又美侖美奐的描述如(意译):
呵,中庸,博大尤如苍穹,不绝尤如深渊;
是天的复盖,是地的承载;
是日月的照临,是霜露的滋润;
充满了天地的灵气,融合着人间的亲情。
中庸呵,你就是天。
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
中庸呵,如果不是聪明圣知达天的有德人,又有谁能明白你啊?
正因此,在《论语、泰伯第八》,孔子称赞尧君也采取中庸的表述:
英明伟大的尧君也!功德巍巍!
博大广袤的苍天在上,只有尧德配之。
千千万万的民众感受着天与尧的恩德,
尧君那巍巍的功业,焕发出灿烂的光华!
当然,现代中国必然创造中国史上最为灿烂的文明。中庸之道将显现无比的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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